第186章 骤雨凝霜,弯刀裂帛断梵唱;禅理化劫,佛衣承露润兵戈-《北宋群英录》

  骤雨刚停,战场上弥漫着焦糊味儿。潘凤率领着三百铁骑,如黑色的潮水般涌入。被雨水浇过的烈火还在苟延残喘,火星在青石板上蹦跳,映照着阿尔斯兰?布格拉汗那猩红战袍上的血渍。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尸体,有喀喇汗王朝的战士,也有来自中原的僧兵。

  这位喀喇汗王子的琥珀色瞳孔中,倒映着渐渐逼近的宋军战旗。夜风呼啸,吹得他鎏金头盔上的白鹫翎羽烈烈作响。为方便称呼,后面我们将阿尔斯兰?布格拉汗简称为阿尔斯兰。

  “懦夫才会躲在雨幕里!” 他高扬起嵌着绿松石的突厥弯刀,刀身上映出扭曲的宋军阵型,“圣战的勇士们,让真主的怒火在异教徒的骨头上燃烧!” 伴着血腥味,他用突厥语嘶吼着。五十名持盾武士迅速组成新月阵形,把阿尔斯兰护在中央。

  “施主可知,火焰终会被雨水熄灭,可仇恨却会在心中酿成永恒的旱灾。” 清朗的梵语从废墟中传出,身着缁衣的景悔禅师如幽灵般现身。夜风吹得他的僧袍哗哗响,露出内衬暗绣的回鹘盘羊纹,这一细节让阿尔斯兰的瞳孔猛地一缩。

  “回鹘人的血,该用来浇灌清真寺的玫瑰,而不是被佛教的毒藤缠绕!” 阿尔斯兰将弯刀抵住景悔的咽喉,刀锋划破僧袍的瞬间,一声银铃般的脆响,惊飞了屋檐上栖息的乌鸦。

  景悔双手合十,稳如磐石,说道:“王子可知《古兰经》里讲‘你们当为正义和敬畏而互助,不要为罪恶和横暴而互助’?贫僧虽已剃度出家,却记得突厥先祖曾在敦煌莫高窟绘制千手观音。”

  “住口!” 阿尔斯兰的弯刀在空中划出半轮残月,“那些异教徒的石窟,早该被真主的烈火烧成灰烬!”

  “可火焰也能锻造出真主喜爱的洁净之器。” 景悔指尖轻轻抚过僧袍上的焦痕,“正如《金刚经》所言‘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贫僧在佛前所求的,正是与贵教‘认主独一’相通的清净本心。”

  阿尔斯兰突然放声狂笑,把弯刀插进泥地里:“好一个清净本心!你可知道,在真主的花园里,异教徒的灵魂只能在地狱煮沸的铅水中沉浮?” 他解下腰间皮囊,将清水泼向景悔的袈裟,“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用这圣水洗净罪孽,要么让你的血肉成为滋养莲花的粪土!”

  景悔低头盯着水渍,突然屈指一弹,水珠在月光下幻化成一道彩虹。他转身指向战场边缘被雨水浸湿的淤泥,说道:“施主请看,这被马蹄践踏的淤泥,此刻正托着七朵夜莲。您的圣水洗净的是袈裟,贫僧的淤泥却滋养着众生。《古兰经》说‘真主以园圃与葡萄赏赐你们’,可要是没有这被视作污秽的泥土,哪来真主恩赐的果实?”

  阿尔斯兰等人都被景悔这番充满哲理的话打动了。不少人小声嘀咕起来:“是啊,没有有养分的泥土,怎么能长出鲜艳的花?花儿凋谢后又会化作泥土,泥土和花儿本就是一体。又怎能说谁更高贵,谁更污秽呢?费尽心思去区分‘洁与不洁’,又有什么意义呢?”

  当阿尔斯兰的弯刀第三次扬起时,景悔猛地扯开袈裟前襟。月光下,僧袍内衬的回鹘盘羊纹与胸前刺青的佛教万字纹相互辉映。“贫僧的皮肤沾染过敦煌的沙、长安的土,可这些‘污秽’之物,恰恰让我明白了《古兰经》中‘信道的人们啊!你们当保持自身的纯正’的真谛 —— 真正的洁净,是让不同信仰的种子都能在心中开花结果。”

  信仰自始至终都是自由的,众生各循其道,只要一心向善、不扰他人,你崇奉真主,我皈心佛陀,哪怕有人将蚂蚁、大象奉为神圣,又有何不可?

  雨水打湿了阿尔斯兰的衣服,长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水蒸气凝结的冰霜。如碎钻般闪烁。众人默品景悔禅师的话,眼底对抗的火光渐渐明灭不定。

  阿尔斯兰看出了众人的心思,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能言善辩的和尚。可是你们沙门就真的那么干净么?魏晋南北朝时期,天下大乱,你们佛教趁势而起,藏匿人口,兼并土地,几成国中之国。若非历代君王弹压、百姓反抗,大夏山河早被你们凿得千疮百孔。如今禅宗这般温顺,不过是争权失利后的委曲求全,恰似被拴了链子的宠物狗,帮助皇帝对不服从者,汪汪犬吠。”

  景悔禅师双手合十,并无辩驳:“‘淫心不除,尘不可出’,修行人若贪慕权柄,确实罪无可恕。”

  “倒算个敢认账的直和尚!” 阿尔斯兰谑笑,“既知佛门过往腌臢,怎还敢在我面前空谈,放下屠刀的屁话?”

  阿尔斯兰笑着说:“你还算是一个知罪,正直的和尚!既然知道了你们沙门之前的腌臜事,又怎么敢在我跟前说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景悔禅师唱了一句:“阿弥陀佛,贫僧不是历史学家,但我知道修行之人,应该向善,应该为这个世界带来美好。而不是无尽的斗争,荼毒生灵。”

  阿尔斯兰又露出了一种复杂的笑容说:“果然是中原禅宗的和尚,被朝廷供养的白白胖胖的,早就忘记了,在沙场上厮杀的感觉了。只需要呆在大殿里,风吹不到,雨淋不到,唱着阿弥陀佛,为天下祈福,劝恶人向善,就有吃不尽的香油钱。好一个解脱自在,与世无争啊。”

  景悔禅师双手合十道:“尊贵的阿尔斯兰王子,您何不效仿我们沙门的禅宗,归顺朝廷,忘却烦恼,专心研究古兰经,岂不是逍遥自在?”

  是啊,信仰自古以来都是自由的,只要一心向善,不干涉他人。你信仰真主,我信仰佛陀亦或是蚂蚁,大象之类的又有何不可呢?

  雨水打湿了阿尔斯兰的衣服,长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水蒸气凝结的冰霜。

  众人细细品味着这位景悔禅师的话,似乎有所感悟,对抗异教徒的决心也有所动摇。

  阿尔斯兰看出了众人的心思,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能言善辩的和尚。可是你们沙门就真的那么干净么?魏晋南北朝时期,天下大乱,你们佛教趁势而起,藏匿人口,兼并土地,若你们俨然已经成为国中之国。非历代皇帝的打压和老百姓的反抗,堂堂大夏早就不知道被你们变成什么模样了。你们禅宗现在温顺的样子,不过是政治失败的产物而已。就好像是一只被拴上链子的狗,帮助皇帝对不服从者,汪汪叫而已。”

  听阿尔斯兰讲到这里,景悔禅师并不否认,双手合十道:“‘淫心不除,尘不可出’,修行之人,贪恋权势,不应该!不应该!”

  阿尔斯兰笑着说:“你还算是一个知罪,正直的和尚!既然知道了你们沙门之前的腌臜事,又怎么敢在我跟前说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屁话?”

  景悔禅师唱了一句:“阿弥陀佛,贫僧不是历史学家,但我知道修行之人,应该向善,应该为这个世界带来美好。而不是无尽的斗争,荼毒生灵。”

  阿尔斯兰笑意渐冷,目光如刀:“果然是中原温室里的禅僧,受朝廷供养得珠圆玉润,早忘了铁马冰河的滋味。只需躲在殿阁中吃斋念佛,便可称解脱自在、与世无争?”

  禅师合十道:“尊贵的王子,何不学我禅宗,归附王化、潜心经卷,倒也能得个清静自在?”

  “错了!” 阿尔斯兰突然狂笑,声震山林,“佛教的温顺不过是败者苟且,而我们 ——” 他手按剑柄,甲胄在雨中泛着冷光,“正处巅峰。当伊斯兰的圣训融入突厥的血脉,扩张便是天命所归,怎可半途而废?”

  禅师摇头:“执念如尘,争斗即苦。尘劳之心是斗争心、是非心、害人心、恼人心。世事无常,你赢了又怎么样?纵使你得天下又如何?终难逃生老病死、轮回之劫。黄土一抔,万事成空。不如放下一切,全身而退,岂不逍遥自在?”

  阿尔斯兰听完和尚的话,忽然收起了刚才的笑容,眼光变得坚毅起来,直勾勾的看着和尚说:“和尚,你们的佛经上说:人身难得,如优昙花。盲龟值木,难可得遇。宇宙浩渺,得生为人已是万劫难寻,若人人都如你这般避世修禅,世间英雄何在?文明又何以为继?佛经也好,古兰经也好,各家经典又如何传承?人这一辈子注定要和人斗,和天斗,和命运斗。我身为喀喇汗王朝的王子,是要为喀喇汗王国而战,为伊斯兰而战,即便是以身殉道,也死得其所,因为这就是我的命。”

  阿尔斯兰的这番话听的旁边的侍卫们热血沸腾,原本低沉的士气又被点燃了。

  这番话如烈火点燃士卒热血,众人振臂高呼:“为汗国而战!为真主而战!” 声浪惊起寒鸦,在铅灰色的天际盘旋。”

  和尚又想上前劝,可刚想说话,却被阿尔斯兰抬手止住:“人生在世,谁能逃得过权谋的纷争?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人终究是披着文明外衣的野兽,甚至比野兽更凶残 —— 这天下,不过是一场权力的角斗场!”

  禅师欲再劝,阿尔斯兰抬手,目眦尽赤:“不。” 禅师凝视他染霜的眉睫,声音如春雨润物,“贫僧相信,在这铁血杀伐之下,总有慈悲如种子深埋,待春风化雪,自会抽出新芽。”

  阿尔斯兰听他絮絮不止,终于按捺不住,呛啷抽出弯刀,寒刃映着禅师平静的面容:“大师既言慈悲,可敢应‘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之说?今日便请以身为祭,证一证这世间真有慈爱长存!”

  面对阿尔斯兰的弯刀,景悔和尚会妥协么?阿尔斯兰又真的会杀死景悔和尚么?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