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高端的设局?-《就修复瓷器,怎么还成鉴宝大师了》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透,许心就已经坐在工作台前。

  那件“枢府瓷”——此刻正静静立在强光灯下。

  一夜的疲惫并未完全消退,但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却让他毫无睡意。

  “枢府私器……隐青标记……”他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敲着台面

  他重新戴上手套,拿起高倍放大镜,再次对准碗心那朵刻莲纹。

  光线调至最亮,角度细微调整。

  那极淡的钴料暗记再次浮现——简笔凤凰,隐于花心,若非刻意寻找,根本无从察觉。

  “太刻意了吧?”许心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真正的“隐青”标记,是元代枢府瓷为区分等级、用途而设的暗记

  本就为了隐秘而存在,绝不会如此“恰到好处”地藏在纹饰最显眼又最隐蔽处——这本身就是一个悖论。

  他放下放大镜,转而拿起侧光灯,从碗沿照进去。

  定窑胎土细腻白皙,这是常识。

  但此刻,在侧光下,胎体断口处隐约可见极细微的层理结构——像是多次沉积、压实的结果。

  而真正的定窑胎,是北方特有的含铁量较高的黏土,胎质坚致,断口干脆,绝不会有这种“千层酥”似的质感。

  许心心里“咯噔”一下。

  他猛地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只小瓷碟,倒上几滴浓度为1%的稀盐酸。

  “定窑胎含铁量较高,遇酸会有极细微的反应……”他打小就熟记的常识

  用针尖蘸取微量酸液,轻轻点在碗足一处未经釉面覆盖的露胎处。

  ——毫无反应。

  真正的定窑露胎处(俗称“芝麻钉”)会因含铁而微微泛黄褐,遇酸会有极其微弱的气泡析出(肉眼几乎不可见,但手感微涩)。

  可这只碗的胎,安静得像块石头。

  许心脸色沉了下来。

  他重新坐回灯前,拿起碗,用手轻轻抚摸碗身釉面。

  “定窑釉色温润,触手如脂,但细抚之,应有轻微凹凸感,因其釉面常有‘泪痕’状流淌纹。”

  可这只碗的釉面,光滑得过分,像是被一层均匀的、极薄的玻璃质完全覆盖——那是现代气窑烧制才有的特征。

  古代定窑是柴窑,釉面流动更自然,绝不可能如此均匀。

  “呵……”许心忽然笑出声,摇了摇头。

  他明白了。

  这不是定窑,也不是枢府瓷。

  这是一件“仿定仿枢府”的——双重赝品。

  制作它的人,是个高手!

  绝顶高手!

  首先,它被做成“定窑”的模样,釉色、器型、刻花都极尽逼真,足以骗过大多数藏家和普通专家。

  然后,制作者又在不经意处(碗心花蕊)埋下一个“隐青”标记——

  这标记极其隐蔽,唯有顶级的、知道“枢府私器”秘辛的行家,才能在特定条件下发现。

  一旦发现,行家就会以为自己“捡了大漏”——这根本不是定窑,而是更为珍贵的、带暗记的元代枢府瓷!

  而实际上,这标记本身也是假的。

  钴料发色过于均匀,毫无元代苏料自然沉淀的层次感,分明是现代化学钴料精心调制的。

  这是一个精心设计的“局中局”。

  一知半解的人,会把它当定窑买走,制作者稳赚不赔。

  真正懂行的专家,则会以为自己发现了更深层的秘密,欣喜若狂地以“枢府瓷”的价格接手——结果亏得更惨。

  “碟中碟中谍啊……”

  许心喃喃道,嘴角一丝冷笑

  “楚澜……你知不知道你拿来修的东西,本身就是个炸弹?”

  或者说——她就是设局人?

  她那么急切地要求“无痕修复”、“绝对保密”,真的是因为怕人知道瓷器受损?还是怕人知道——这瓷器本身就有问题?

  许心拿起手机,想给楚澜打个电话,手指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未落。

  现在戳破,为时过早。

  他重新看向那只碗。

  “你想玩?那我就陪你玩到底。”

  修复继续,但他会在那“隐青”标记上,再做一层极其隐秘的、只有他自己能识别的“暗记”。

  他要看看,这只碗,最终会流向何处。

  楚澜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风铃轻响,门被推开。

  王天河探头进来:“心哥!昨天那刘总又联系我了,说私拍会提前了,就在后天晚上!”

  许心猛地抬头。

  他看了一眼工作台上那只“定窑”碗,又看了看兴冲冲的王天河。

  “天河,”他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后天晚上的私拍会,你跟我一起去。”

  “得嘞!……哎?心哥你眼神咋这么吓人?”

  “没事,”许心微微一笑,收起桌上的碗,“只是突然觉得,有人撒了一张好大的网。”

  “而咱们,可能就是那条刚好游进网里的鱼。”

  “有那么邪乎吗”王天河嘴里嘟囔道

  “对了心哥,街头的听雅轩关门了,在搞拍卖呢,一起瞧瞧去?”王天河兴奋的说道

  “指不定还能捡漏呢!”

  “你在想屁吃!古玩行当里你的本金才是别人眼里的漏!”许心不置可否的说

  “哪有那么多漏给你捡,你长的丑,想得美?”

  “心哥!刻薄了哈,我王天河怎么也是古玩界第二帅的人”

  “哦?是嘛?第一帅是谁?”

  “那必是瓷心斋掌柜,我心哥,许心爷!”

  王天河一脸谄媚的笑着说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古人诚不欺我!”

  许心无奈的说道 “看你这么上道,那咱一起瞧瞧街头的听雅轩去?”

  “得嘞,您请着,就等您这话了”王天河立马打开店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听雅轩门口围了不少人,虽说是关门清货,架势却比平时开店还热闹。

  王天河挤在前面,抻着脖子往里看,嘴里不停念叨

  “心哥,你看那尊佛像,鎏金都快掉光了,说不定是个漏!”

  许心没搭理他,目光在店内扫了一圈。

  听雅轩不算大,但东西摆得密密麻麻,从瓷器玉器到书画杂项,琳琅满目,真赝混杂。

  来的人三教九流,有熟脸的同行,有揣着放大镜的老藏家

  也有几个眼神发亮、跃跃欲试的生面孔,一看就是被“捡漏”传说忽悠来的新手。

  王天河正要拉着许心往人多的地方去,就听见店老板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