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福祸难知-《就修复瓷器,怎么还成鉴宝大师了》

  许心的话让苏文瀚眼中精光一闪,他显然没料到许心如此干脆,而且似乎对金陵之行早有准备。

  “许师傅果然爽快。”苏文瀚微微颔首,对许心的反应颇为满意

  “既然许师傅应允,有些情况也可以向你透露一些。我们目前重点关注的目标,并非某一特定器物,而是一个流向和几个关键的‘技术特征’。”

  他措辞谨慎,显然不能透露太多核心机密

  “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那个造假团伙掌握了一种独特的釉料处理和老光模拟技术,能使仿品在特定光线下呈现出近乎乱真的‘宝光’和老化痕迹。他们似乎有意将一批运用了这种技术的‘高精仿’通过金陵这次渠道洗白,流入高端市场。”

  许心立刻联想到了私拍会上那些“太完美”的破绽,以及顾彦手中那件内壁被“漂白”的定窑碗。

  他追问道:“苏司长,部门是否已经锁定了具体的目标器物?比如,某些特定窑口或年代的精品?”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必须确认官方的目标是否与父亲修复的那件永乐青花大瓶冲突。

  苏文瀚摇了摇头,语气肯定

  “具体器物名单属于高度机密,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目前重点关注的两件,一件是仿宋代龙泉窑的巅峰之作,另一件是仿明中期官窑的青花大器,其做旧手法与我们查扣的原料样本高度吻合。”

  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其他流传的珍品,只要不涉及此案和重大文物犯罪,并非我们此次行动的重点。”

  仿龙泉和明中期官窑青花……许心在心中快速过了一遍,确实与周慕云提及的那件“明永乐青花携琴访友图大瓶”对不上。

  他内心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暂时,父亲的手笔不会直接与官方的抓捕行动撞车。

  “我明白了。”许心点点头,“我会留意具有类似‘技术特征’的瓷器,尤其是釉光和老光处理不自然的‘精品’。”

  “很好。”苏文瀚站起身,从内袋取出一张只有姓名和加密联系电话的卡片递给许心

  “这是我的直接联系方式,如有紧急或重要发现,可通过这个号码联系我。”

  “金陵之行,一切以你自身安全和正常商业活动为前提,暗中观察即可,切勿贸然行动。”

  苏文瀚最后叮嘱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们会有人在现场策应。”

  “我会把握分寸。”许心接过卡片,收入口袋。

  苏文瀚不再多言,对许心点头示意,便带着苏晓离开了瓷心斋。

  苏晓在出门前,回头看了许心一眼,眼神复杂,包含了歉意、嘱托,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

  店门关上,店内只剩下许心和王天河。

  王天河一直憋着没敢大声喘气,这会儿才长长“呼”出一声,凑到许心面前,脸上又是兴奋又是忐忑

  “我滴个乖乖!政府部门的大司长!心哥,你这下牛逼大发了!咱们这算不算是……被国家征用了?”

  许心瞥了他一眼,重新瘫回椅子上,揉了揉依旧发胀的太阳穴,没好气地说:“征用?是嫌麻烦不够多吧。”

  王天河却来了劲,模仿着官方口吻,挺起胸膛

  “许心同志!组织上信任你,交给你一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务必在纸醉金迷的拍卖会上,保持清醒的头脑和锐利的眼神,揪出潜伏在人民内部的造假分子!”

  他凑近许心,贱兮兮地笑道:“心哥,你说咱这算不算也有编制了?临时工那种?行动代号想好了没?叫‘瓷网’怎么样?或者‘猎赝行动’?”

  许心被他吵得头疼,一脚虚踹过去:“编你个头!干活去!把昨天收那影青罐的底足再给我清理一遍!”

  王天河敏捷地躲开,嘴上还在嘚啵:“得令!保证完成任务!为了组织,为了人民,为了……呃,为了咱店里下个月的房租!”

  许心听着王天河咋咋呼呼的聒噪,又摸了摸口袋里那张带着分量的卡片,眉头微蹙。

  这趟金陵之行,看起来还真有意思

  不仅要帮着刘世轩掌眼选宝,还得揣摩周慕云的意图,保全父亲的秘密,现在还得兼顾官方的“协作者”身份。

  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泼天的富贵”还没见着,“泼天的麻烦”倒是接踵而至了。

  王天河还在那儿嘟嘟囔囔着什么“组织考验”。许心被他吵得脑仁疼,正想让他闭嘴,店门口的风铃又响了。

  来者是一位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

  穿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色羊绒外套,面容保养得宜,气质沉稳贵气

  他手里小心地捧着一个锦盒,步履略显匆忙。

  “请问,是许心许师傅吗?”男子声音温和,但语速偏快。

  许心站起身,目光扫过对方手中的锦盒,点了点头:“我是。您有什么事?”

  男子像是松了口气,小心地将锦盒放在柜台上,打开。

  里面躺着一只粉彩缠枝莲纹碗,碗壁有一道明显的裂纹,从口沿延伸至腹部。

  “许师傅,您看这只碗,能修吗?”男子语气带着期盼

  “这是我母亲生前的心爱之物,前几天不慎失手……我找了几家店,都说裂纹太长,修复容易留痕。”

  许心戴上手套,拿起碗仔细查看。胎质偏白且过于均匀,粉彩颜色艳丽但浮于表面,画工虽精细却带着匠气,底款“大清雍正年制”写得工整却失之柔媚。

  这是一件民国时期的仿雍正粉彩碗,工艺尚可,但艺术价值和市场价值都不高。

  “能修。”许心放下碗,实话实说,“但这碗是民国仿品,本身价值有限。修复这道裂纹,费用不低,可能比碗本身的价值还高,您确定要修吗?”

  男子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点头:“修!一定要修!费用不是问题。这碗对我而言,意义非凡,不是钱能衡量的。”他眼神恳切,不似作伪。

  许心见状,也不再劝。

  客人执意要修复有纪念意义的物件,这也是常事。

  “行,东西放我这吧,一周后来取。定金按规矩收三成。”

  “好,好,多谢许师傅!”男子爽快地付了定金,签了协议。

  事情本该到此为止。

  男子收起收据,却没有立刻离开,他沉吟了片刻,目光再次落在许心脸上,忽然压低了声音,问出了一个让许心和王天河都意想不到的问题:

  “许师傅,冒昧问一句……像这样的碗,您这里,是否能……‘再造’一只?”他斟酌着用词

  “我的意思是,制作一只一模一样的,全新的。”

  店内瞬间安静下来。

  王天河擦罐子的手停住了,瞪大了眼睛看向那男子,又看看许心,脸上写满了“这哥们儿脑子没毛病吧?”。

  许心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是一凛。

  修复是让器物重生,“再造”一只一模一样的,那意味着什么?

  高仿?做旧?

  这已经超出了正常修复的范畴,触碰到了灰色地带。

  他看着眼前这个气质不凡、却提出如此敏感请求的男人,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审视

  “这位先生,瓷心斋只做修复,‘再造’之事,不在业务范围之内。况且,仿制古瓷,尤其是做到‘一模一样’,涉及诸多问题,我想您应该明白。”

  男子似乎并不意外许心的回答,他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容,那笑容里有无奈,也有一丝深意

  “我明白,是我唐突了。只是……这只碗的‘原样’,对我而言实在太重要了。许师傅手艺精湛,名不虚传,是我冒昧了。”

  他不再多说,礼貌地告辞,转身离开了瓷心斋。

  店门关上,王天河立刻窜到许心身边,压低声音

  “我靠!心哥!什么情况?这人是想搞高仿当真的卖?看着人模狗样的,不像差钱的主儿啊!”

  许心没有回答,他盯着柜台上的那只民国粉彩碗,裂纹如一道疤痕。

  修复纪念品是幌子?试探才是真?还是另有所图?

  “再造”……这两个字在他脑海里盘旋。

  先是周慕云带着父亲的秘密而来,接着是苏文瀚代表的官方力量介入,现在又冒出一个神秘男子询问“再造”古瓷……

  金陵这场拍卖会,还没开始,这一个个找上门来的人,似乎都怀着不同的目的,将他一步步推向旋涡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