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心燃执念,踏阶探渊-《阴茧之锁》

  那光柱刺入深邃的幽暗,只能照亮前几级落满厚重尘埃的石阶,再往下便无力地消散,仿佛被无形的巨口吞噬,连回声都被吞得干干净净。

  “地面只是表象...” 她再次低语,声音轻得像是怕惊醒什么,又重得像是压在自己心头的巨石。

  这想法并非突然涌现,而是经过无数次线索拼凑、案牍劳形后,千钧重的结论最终落在此处——

  落在这诡秘、不祥,散发着腐朽和未知气息的地下入口。

  先前那些无法定位、无法解释的低语、刮擦声、乃至若有若无的悲鸣,此刻在她耳畔回响得异常清晰,像是无数亡魂在耳边絮语,明确地指向脚下这片深渊。

  还有那些在古籍、在残骸、甚至在她自己身上留下印记的诡异符文...

  逻辑的链条冰冷而沉重地拖拽着她的思维,指向同一个源头——

  “...秘密和源头,一定在下面。”

  这不再仅仅是推测,而是无可辩驳的现实,像是铁链拴住了她的脚步,却又驱使着她向前。

  然而,“必须下去”的念头一起,冰冷的寒流便顺着脊椎飞速爬上。

  那寒意,不是来自外界的温度,而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黑暗中蛰伏的不仅是未知的物理风险:可能存在的垮塌、致命的毒气、深不见底的机关陷阱...

  更有远超人类认知的森然之物。

  符文的警示、受害者的惨状、典籍中含糊其辞却字字惊心的告诫,瞬间化作狰狞的画面碎片在脑海中翻涌——

  断肢、血痕、扭曲的身影、还有那些无法名状的、超越人类理解的存在...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捏着符箓的手指在微微痉挛,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过度的紧绷。

  那是面对源自生命本能的警告时,魂魄深处最原始的悸动。

  背脊上的寒毛不受控制地竖起,仿佛预感到有冰冷无形的视线正从黑暗深处投射出来,粘稠地附在她的皮肤上,要将她的热量吸走。

  恐惧如同盘踞在洞口的巨大阴影,冰冷沉重地挤压着她的神经。

  她知道危险,无比清醒地知道。

  但——

  那双在昏暗光线下异常明亮的眸子里,燃烧着比恐惧更炽烈的火焰。

  那是几乎要将一切理性烧穿的决绝。

  对真相的执着,对受害者的承诺,对自己毕生所追求答案的承诺,交织成一种近乎悲壮的使命感。

  这使命感熔铸了她的恐惧,将它锻造成更坚韧的铠甲——

  “必须下去”,不是为了莽撞的勇气,而是为了终结。

  为了那些被夺走生音的悲泣灵魂,为了阻止更多悲剧的发生,为了撬开这绝望黑幕,放一丝光进去。

  这决心沉甸甸地坠在心尖,是锚点,是力量之源。

  她的拇指指腹无意识地摩擦着符箓粗糙的纸面,那熟悉的触感是咒力的脉络,是她此刻唯一能倚仗的古老力量。

  符箓上微弱的、寻常人无法感知的能量震颤,像一支细小的暖流,支撑着她摇摇欲坠的镇定。

  “下去,但要加倍小心。”

  “加倍” 这个词被她用力吐出,不仅是说给可能存在的同伴听,更是对自己下的铁律——

  警惕每一缕风声的异动,扫视每一寸覆盖黑暗的光斑边缘,分析空气中每一丝气味的变化...

  专业素养在此刻具象化,变成一层锋利的冰面,覆盖在狂涛骇浪般的情感深渊之上。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这一次,气息绵长而稳定,终于压下了最后一丝飘摇的恐惧涟漪。

  瞳孔在黑暗中骤然缩紧,是猎手锁定目标时的本能。

  神经末梢高度亢奋,传递着每一丝来自环境的微弱信号,同时将恐惧压缩到最角落。

  她知道前方是莫测的深渊,等待她的可能是毕生难忘的恐怖景象,也可能是足以解答一切的关键。

  就是现在。

  光束如同无形的利剑,牢牢钉在入口深处。

  沈心烛不再犹豫,也容不得犹豫。

  她率先抬起脚步,稳稳踏上那第一级冰冷的石阶,鞋跟敲击在石面上发出沉闷而孤绝的回响,瞬间被下方的巨大黑洞吞没。

  那捏着符箓的手稳定如山,手腕上抬的姿势隐含着雷霆一击的准备。

  符箓一角被手电光映照出一簇微弱的反光,像一点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火种,直坠向黑暗的中心。

  她走进了那片纯粹的黑。

  像是走进了一张巨兽的嘴,像是坠入了一个无底的旋涡。

  但她的背影,却挺直如剑,光芒虽微,却足以撕裂一小片黑暗。

  “真相,就在下面。”

  “而我,必须找到它。”

  黑暗深处,似有低语在回荡,似有目光在凝视。

  但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

  因为她是猎手,是执火者,是那个注定要踏入深渊的人。

  风,起了。

  黑暗,更浓了。

  但她的光,仍在燃烧。

  冰冷的石阶在脚下延伸,一级又一级,仿佛永无止境。手电筒的光柱像一把脆弱的银剑,在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中艰难劈砍,仅仅能照亮前方几级湿滑的台阶和两侧粗糙、渗着水珠的石壁。空气沉重得几乎能攥出水来,混合着泥土的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陈年棺木深处散发出的腐朽气味,沉沉地压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的滞涩,生怕惊扰了这片死寂中潜藏的什么。

  李豫走在前面,他的全部精神都凝聚在身前那枚悬于指尖的青铜铃铛上。铃铛纹丝不动,保持着令人心悸的沉默。但这沉默本身就像一种低语,一种在巨大威胁尚未降临前的、压抑的警告。他不敢有丝毫松懈,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感受着铃身冰冷坚硬的触感,那是此刻唯一能带来一丝微弱安全感的器物。

  沈心烛紧随其后,几乎能感受到李豫紧绷的脊背传来的紧张。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手电筒光晕所能及的每一寸黑暗角落——潮湿的石壁缝隙、台阶边缘的苔藓、前方深不见底的幽暗。光束偶尔扫过石壁,会短暂地映照出一些深色的、仿佛油渍般的污迹,散发出更浓烈的腐败气息,令人作呕。

  “小心脚下,”沈心烛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成了气声,在死寂中却异常清晰,“青苔很滑。”

  李豫微微颔首,脚步放得更缓,每一步都先用脚尖试探台阶的稳固和湿滑程度才落下重心。青铜铃铛随着他极其轻微的移动,终于有了反应——不是响动,而是一种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感,从铃壁传递到他的指尖,如同被某种无形的视线轻轻拂过。

  “有东西,”李豫的声音同样低沉紧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铃铛……有感觉了。很弱,但就在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