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钟表匠的时间碎片-《悬疑解密档案》

  寒露的冷雨敲打着“时光修配铺”的玻璃窗,顾时安蹲在工作台前,指尖捏着那枚生锈的齿轮。齿轮边缘的齿牙缺了三颗,断口处凝着层青灰色的锈,用放大镜一看,锈迹里嵌着极细的铜丝,像被人故意缠上去的。这是他继承这间老钟表铺的第十三个月,齿轮是前店主老钟的遗物——那位据说能修好任何钟表的老人,在去年冬至那天突然倒在柜台后,怀里揣着个拆开的怀表,表盖内侧刻着个“钟”字,而所有齿轮的铜轴上,都缠着同样的细铜丝。

  顾时安是机械工程专业毕业的,却对老物件有种近乎执拗的偏爱。他发现这枚齿轮的材质很奇怪:寻常黄铜齿轮泛着暖光,这枚却透着冷意,齿牙的间距与铺子里那座1927年的德国落地钟完全吻合。老钟的账本里夹着张纸条,用铅笔写着“每差三秒,齿轮多缠一圈铜丝”,旁边画着个沙漏,沙子漏完的位置标着个红点。

  “顾哥,落地钟的机芯拆下来了。”学徒小秋举着个零件盒进来,工装裤上沾着机油,“您看这——第三组齿轮的轴上,真的缠着铜丝,圈数正好是七圈。还有,钟摆的配重块里是空的,藏着半张火车票,1943年从上海到南京,乘客姓名处写着‘钟’。”

  顾时安的目光落在落地钟的钟盘上。三点零七分的位置,玻璃罩有道细微的裂痕,形状与齿轮缺角的轮廓完全一致。他想起老钟临终前含糊的话:“时间会骗人,但齿轮不会,三圈铜丝就是三年。”而附近的老街坊都说,老钟年轻时总在深夜修钟,落地钟敲响时,铺子里会多出个穿长衫的影子,跟着钟摆的节奏摇晃,等天亮就消失了,只在工作台留下圈铜丝,像谁用指尖绕的。

  小秋在老钟的工具箱底层,找到个铁皮盒,钥匙孔是齿轮形状,正好能插进那枚缺角齿轮。盒子打开的瞬间,股陈旧的樟脑味漫出来,里面装着七枚齿轮,每枚都缠着不同圈数的铜丝,其中一枚的断口处,沾着点暗红色的东西,化验后证实是干涸的血迹,血型与老钟的一致。

  “1943年是抗战时期,”小秋翻着地方志,“老钟的父亲,也就是钟表铺的上一任主人,就是那年从上海去南京后失踪的。有人说他是地下党,去传递情报时被逮捕了,也有人说他把情报藏在了钟表里,自己变成了时间的一部分。”

  落地钟突然敲响,却只敲了三下就停了,钟摆的影子在墙上投出个倾斜的“3”,与账本上的红点重叠。顾时安拆开第七枚齿轮,发现铜丝缠绕的纹路组成了串数字:“1943.12.22”——正是老钟父亲失踪的日子,也是去年老钟倒下的冬至。齿轮的铜轴是中空的,里面藏着卷极薄的铝箔,上面用针刻着字:“钟盘背后,第三块砖,情报在钟摆配重里”,字迹潦草,像是在匆忙中刻下的。

  按铝箔上的提示,顾时安敲开钟盘背后的砖墙,里面露出个油纸包,包着本泛黄的日记。1943年12月21日那页写着:“明日赴南京,将日军军火库位置刻于齿轮,每圈铜丝对应一组坐标。若我未归,让钟摆继续走,走够二十一万九千圈,就是真相大白时。”日记的最后,画着个小小的落地钟,钟摆的位置标着“3”。

  “二十一万九千圈……”小秋掰着手指算,“落地钟的钟摆每分钟摆60次,一天就是八万六千四百次,二十一万九千圈正好是两天半——难道是说,两天半后会有什么事发生?”

  当晚,顾时安守在落地钟旁,看着钟摆一圈圈摇晃。凌晨三点零七分,钟摆突然卡住,铜制的配重块“当啷”落地,摔成两半,里面滚出卷胶片。投影在墙上,是1943年的南京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七个地点,每个地点旁都标着齿轮圈数——正是日军的七处军火库。

  “老钟这是在完成他父亲的遗愿。”顾时安摸着那些齿轮,“他每年冬至都拆开钟表,调整铜丝的圈数,其实是在计算时间,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公布情报。去年冬至他倒下,是因为……”

  话没说完,小秋突然指着铁皮盒底层的暗格,里面藏着张照片:年轻的老钟父亲站在落地钟前,手里举着枚齿轮,旁边站着个穿军装的男人,袖口绣着个“汪”字——是当年伪军的标志。照片背面写着:“内鬼是钟表铺的学徒小汪,他偷走了一枚齿轮,导致情报不全。”

  顾时安猛地想起,铺子里有个常客,姓汪,总爱打听老钟的修钟手艺,上周还借口修怀表,在落地钟旁徘徊了很久。他赶紧报警,警方根据完整的坐标,在南京郊区找到了当年日军军火库的遗址,证实了日记里的情报。

  三个月后,顾时安修复了落地钟,却故意让钟摆每天慢三秒。他说这样一来,老钟父亲的时间就不会结束。有时深夜加班,他会看见工作台前多出个模糊的影子,正用指尖绕着铜丝,影子抬头时,眉眼与老钟有七分像,又带着点陌生的锐利,像谁把1943年的目光,透过齿轮的缝隙,投向了现在。

  那七枚齿轮被放在玻璃罩里,摆在柜台最显眼的位置。寒露的雨再落下时,顾时安听见齿轮转动的轻响,像无数个被拉长的瞬间,在时光里慢慢拼接,终于露出了藏在铜丝背后的真相——有些等待,哪怕跨越近百年,也会随着钟摆的摇晃,准时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