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数据间客-《暗区伪装者》

  三个月的服务器维护期,对于暗区的玩家来说是一段漫长的煎熬与等待。而对于现实世界,时间同样在无声地流淌。

  洛杉矶,MIX集团分部大楼。

  与三个月前那间幽暗的地下监控室不同,此刻,位于地上37层的最高权限会议室内,灯火通明,气氛却冰冷得像是凝固的金属。两名身穿黑色西装,气质干练到不带一丝人情味的男人,正坐在会议桌的主位。他们的胸前都别着一枚小巧却醒目的,由纯白金属打造的“M”字徽章——MIX集团总部督查部的标志。

  在他们对面,洛杉矶分部异常现象处理机关的主管,一个名叫卡洛斯的中年男人,额头上正渗出细密的冷汗。

  “卡洛斯主管,”左边的督查员开口,声音平直得像一条拉到极致的钢丝,“三个月前,总部三级监控大厅向你们的端口转发了一条关于游戏《暗区突围》的异常数据流警报。警报的冲突值虽然极低,但按照《信息安全条例》第17款,任何跨区域的数据冲突都需要在72小时内进行初级分析并回传报告。我们至今没有收到任何反馈。”

  “不仅如此,”右边的督查员接过了话头,他将一个平板电脑推到桌子中央,屏幕上显示着一段被标红的代码,“我们调阅了你们分部的服务器日志,发现那条警报数据的所有流转记录,在抵达你们这里的三十秒后,就被彻底粉碎并删除了。手法很专业,绕过了常规的回收站机制,直接从物理层面抹除了痕迹。”

  卡洛斯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他知道这件事瞒不住,总部督查部的人都是一群只认数据和条例的怪物。

  “是……是我们部门的一名值班员工处理的,”

  他艰难地开口,

  “他的名字叫菲尼克斯,是一名三级数据处理员。事后我们进行内部审查时,才发现了他这个违规操作。”

  “他人呢?”左边的督查员问,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离职了。”

  卡洛斯的声音低了下去,

  “就在那件事发生后的第三周,他提交了辞职申请,理由是个人健康问题。我们批准了。等我们发现数据问题,再去联系他的时候,他提供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已经失效,登记的住址也人去楼空。他……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会议室内陷入了死寂。

  一个处理最低等级警报的三级员工,不仅违规删除了来自总部的指令,还在事后滴水不漏地抹去了自己的所有痕迹。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失职,而是一次目的明确、计划周详的背叛。

  “问题的严重性,超出我们的预期。”右边的督查员做出了结论。他收回平板,与同伴对视了一眼。

  “我们有理由怀疑,失踪的员工‘菲尼克斯’,可能与某个试图干预、甚至窃取MIX核心数据流的组织有关。而那款名为《暗区》的游戏,就是他最后接触的异常数据源。”

  “总部命令,”左边的督查员站起身,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第一,洛杉矶分部动用一切资源,追查菲尼克斯的下落,活要见人,死要见数据。第二,《暗区》这款游戏,即刻起,提升至‘橙色观察’等级。所有与该游戏相关的异常数据流,都必须第一时间上报,并由专人进行24小时监控。”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第三,为了确保调查的绝对精准与高效,总部将派遣一名‘数据间客’,直接介入。他将拥有独立调查权,你们需要做的,就是提供他所需要的一切支持。”

  “数据间客”四个字一出口,卡洛斯的身体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那是MIX集团最神秘,也最恐怖的部门。他们不属于任何常规序列,如同幽灵般潜行在数据世界的深海里,专门处理那些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污染源”。

  就在同一时间,MIX集团总部,一间纯白色的无菌实验室内。

  一个代号为“幽影”的男人,正静静地躺在一个特制的神经连接舱中。他身形精瘦,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像一尊用精密算法雕琢出的人形。

  一道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在他耳边响起:

  【任务指令下达。】

  【目标:游戏《暗区》】

  【任务等级:橙色】

  【任务内容:锁定并分析异常数据源及其关联节点,评估其威胁等级,并在必要时执行“格式化”程序。】

  【身份植入:高级玩家】

  【正在生成游戏档案……档案生成完毕。】

  【幽影,祝你好运。】

  男人缓缓睁开眼睛,那双瞳孔里,流动的不是情感,而是冷静到极致的瀑布式数据流。他没有回答,只是抬起手,对着空气虚握了一下,仿佛已经握住了一把无形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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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生”酒吧的地下室,很安静,只有老旧冰箱发出的轻微嗡鸣声。

  柜台后面,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蜷缩在一张椅子上。朱迪抱着膝盖,将下巴埋在臂弯里,一言不发地看着文森忙碌。她的目光专注而纯粹,仿佛这个世界上,只有文森的背影是唯一值得她关注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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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三天,文森试着和她进行更多的交流。他发现,这个女孩并非无法沟通。她只是习惯性地将自己封闭起来,用沉默来抵御外部世界复杂的人际关系和信息。她就像一只受过伤的刺猬,只对自己认定安全的人,才会小心翼翼地收起尖刺。

  而文森,显然就是那个被她认定的人。

  “朱迪,帮我打开那个柜子。”文森从梯子上下来,指了指墙角一个尘封已久的金属保险柜。那是陈德发这个前主人留下的东西,文森有密码,但是他想给朱迪试试。

  朱迪闻言,立刻从椅子上跳了下来,一声不吭地走到那个半人高的保险箱前。她没有去搬,而是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贴在了那冰冷的金属门上。

  她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整个人进入了一种奇妙的专注状态。

  文森只是让她递过来,没想到她会对箱子本身产生兴趣。他正想开口,却看到朱迪的手指开始在密码转盘上缓缓拨动。

  她没有去看数字,更像是在倾听。

  “咔哒……咔……”

  转盘发出细微的声响,在安静的杂货店里格外清晰。她的动作流畅而精准,没有丝毫的犹豫。不到半分钟,随着最后一声清脆的“嗒”,保险箱那厚重的门,竟然就这么弹开了一条缝。

  文森的动作停住了。

  他看着朱迪,又看了看那个困扰了自己许久的保险柜,心中掀起了波澜。他知道朱迪不简单,却没想到她的能力会以这种方式呈现在自己面前。

  这不是技巧,这是一种天赋。一种与冰冷的机械、复杂的电子结构进行“沟通”的天赋。

  朱迪睁开眼,有些茫然地看着弹开的箱门,然后又抬头看向文森,像一个等待夸奖的孩子。

  文森走过去,打开了保险箱。里面除了一些过期的文件,只有一个小巧的音乐盒。他拿起音乐盒,将其递给朱迪。

  朱迪接过音乐盒,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近似于好奇的表情。

  文森的心情却有些复杂。他看着眼前这个拥有“神之手”的少女,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如果善加培养,她将成为世界上最顶尖的盗贼,任何金库和防御系统在她面前都形同虚设。

  但他很快就掐灭了这个想法。

  这几个月,是文森和这个从黑帮手里“捡”来的少女相互了解的过程。他很快发现,朱迪并非不善言辞,她只是在用沉默来保护自己。她就像一只受过惊吓的猫,对外界的一切都保持着高度警惕,无法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任何超出她理解范围的社交都会让她陷入一种自闭式的逃避。

  但她又对文森表现出了极度的依赖,这种依赖近乎本能。

  更让文森感到惊讶的,是朱迪那近乎超能力般的天赋。她似乎能和一切电子和机械造物产生某种奇妙的共鸣。

  文森没有问她是怎么做到的。他知道,这是朱迪的秘密,也是她的生存武器。

  看着眼前这个拥有惊世骇俗能力的少女,文森心中却没有任何将她培养成“神偷大盗”的想法。他见过太多在黑暗中挣扎的人,深知那是一条不归路。一旦踏入,就再也无法回到阳光下。朱迪的人生不应该只是开锁和盗窃。

  他想起了那个刚刚开始维护,即将迎来公测的暗区世界。

  那里虽然充满了危险和杀戮,但规则却是清晰的。强者生存,弱者淘汰。更重要的是,在那里,一切都可以重来。失败了,损失的只是装备,而不是人生。

  或许,那里能成为朱迪的另一个“避难所”,一个可以让她自由探索,找到自己真正喜欢和擅长的事情的沙盒。

  虽然暗区和真实世界相比有着很大的不同,但是朱迪原本就不是普通的人类,文森也不觉得她之后会成为一个普通人,

  打定主意,文森从柜台下拿出一个崭新的,还带着包装盒的战术游戏头盔。这是市面上最新的暗区款的沉浸式设备,脑波读取式的,拥有更舒适的佩戴感和更低的延迟。

  他走到朱迪面前,将盒子递了过去。

  朱迪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一丝怯懦和警惕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困惑。她不明白文森为什么要给她这个东西。

  “这是给你的。”文森的语气很平静,“一个……玩具。”

  文森将那个崭新的游戏头盔放到朱迪面前。

  “这是给你的。”他用尽可能柔和的语气说道。

  朱迪抬起头,看着那个充满科技感的头盔,又看了看文森,眼中满是困惑。她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头盔光滑的外壳,然后又迅速缩了回来。

  “这是一个……新的世界。”文森解释道,“在里面,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不用害怕,我会陪着你。”

  朱迪沉默地看着他,似乎在努力理解他的话。

  许久,她才伸出双手,轻轻地,郑重地,将那个头盔抱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