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电话铃声，在死寂的办公室里尖锐地回响。
那声音穿透了吴春林混乱的思绪，把他从瘫软的恐惧中猛地拽出来。
他踉跄着扑到桌前，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最后一丝血色也从脸上褪去。
小金。
李达康书记的秘书。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然后按下接听键。
“喂，赵秘书。”
他的嗓子干涩得厉害。
“吴行长，书记有几句话。”
小金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吴春林的心脏却骤然缩紧。
“书记……书记请讲，我听着。”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传来李达康那熟悉而沉稳的声音。
“春林啊，山水集团的事情，辛苦你了。”
吴春林握着电话的手，抖得厉害。
“不辛苦，不辛苦，为市里分忧，是……是我们应该做的。”
“嗯。”
李达康轻轻应一声。
“那个叫林峰的年轻人，很有冲劲，但还是太年轻了。”
“蛇吞象，最怕的就是消化不良。”
“他现在盘子铺得太大，资金链肯定很快就会断裂。”
“我们不用逼他，晾着他，他自己就会断气。”
李达康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
“到时候，我们不是去抢，是去‘拯救’他。”
“我们给他注资，他给我们股份，这很合理。”
“京州的盘子，终究还是要我们京州人自己来下棋。”
每一句话，狠狠砸在吴春林的神经上。
他听明白了。
这是李达康在给他吃定心丸，也是在明确地告诉他，断掉林峰的贷款，做得对。
可现在……
吴春林的额头上，豆大的冷汗再次冒出来，顺着脸颊滑落。
“是……是……书记说得对，高瞻远瞩，我们……我们都听您的。”
他只能这样回答。
“好，你心里有数就行。小金还有些细节要跟你沟通。”
电话被转回小金手里。
“吴行长，书记的意思是，风声可以适当放出去，让那个年轻人感受到压力。但不要做得太绝，给他留一线希望，让他主动来找我们谈。”
小金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
吴春林含糊地应着。
“吴行长？你的声音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小金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没……没有！有点感冒，嗓子不舒服。赵秘书放心，我……我完全明白书记的指示！”
“我马上就去办！”
吴春林迫不及待地挂断电话。
他靠在办公桌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两个神仙。
两个他都得罪不起的神仙。
他现在被夹在中间，马上就要被碾成粉末。
恐惧过后，是求生的本能。
他不能死。
李达康的指示，是“晾着他”。
军方的命令，是“立刻放款”。
一个要他往东，一个要他往西。
没有第三条路。
吴春林闭上眼，陆大校那张充满杀气的脸，和他最后那句“我就亲手剁了谁的爪子”，在他脑中反复回响。
政治上的前途没了，最多是丢官。
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抓起内部电话。
“通知所有副行长，部门总监！三分钟之内，全部到大会议室开会！”
“谁迟到一秒钟，自己去人事部办离职！”
……
京州市委大楼，书记办公室。
李达康放下手中的文件，端起茶杯，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
阳光正好，一切尽在掌握。
小金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钦佩。
“书记，您这一手‘围而不攻’，实在是高。”
“那个林峰现在肯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恐怕用不了三天，就得乖乖上门求饶。”
李达康喝了口茶，淡淡一笑。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不懂得敬畏，就要给他上一课。”
“山水集团这块肉，他吃不下。我们帮他分一分，也是为了京州的经济稳定。”
他胸有成竹。
这张由他亲手布下的网，已经收紧。
地方政府、金融系统、本土资本，三位一体。
任凭那个林峰背后有祁同伟撑腰，在经济领域，他也翻不出任何浪花。
祁同伟的手，伸不到银行的金库里。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安静地等待。
等待那个年轻人耗尽最后一分钱，然后带着绝望，主动走进他的办公室。
……
京州城市银行，大会议室。
气氛压抑得可怕。
十几个银行高管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看着主席位上的吴春林，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困惑和惊疑。
行长疯了。
这是所有人心中唯一的念头。
刚刚，吴春林冲进会议室，整个人失魂落魄，衬衫皱巴巴的，头发凌乱，完全没有往日金融精英的从容。
他没有说任何原因，只是拍着桌子，宣布一个让所有人大脑宕机的决定。
“星宇科技，五十亿的贷款申请。”
“风控部，立刻出具最高信用评级的报告。”
“信贷部，立刻走特殊审批通道。”
“财务部，立刻准备资金。”
“今天下班之前，我要看到这笔钱，打到星宇科技的账上！”
一个分管风控的副行长，壮着胆子站起来。
“行长，这不合规矩啊！这个项目我们昨天才驳回，风险评估是最高级……”
吴春林猛地转头，双眼赤红地盯着他。
“规矩？”
“现在我就是规矩！”
“谁有意见，现在就给我滚蛋！”
那副行长被他狰狞的样子吓得一哆嗦，讷讷地坐了下去，再不敢说一个字。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行长不是在商量，他是在用自己的政治生命做赌注。
没有人知道发生什么。
但所有人都嗅到一股让他们毛骨悚然的危险气息。
会议在一片死寂中结束。
银行这部庞大的机器，开始以前所未有的，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效率运转起来。
各个部门一路绿灯。
所有流程被压缩到极致。
昨天还被扔进垃圾桶的贷款申请，此刻成全行最高优先级的任务。
消息，比风还快。
不到一个小时，京州城市银行“特事特办”，无条件批准星宇科技五十亿巨额贷款的消息，就在京州整个金融圈子里炸开了锅。
那些昨天才接到吴春林电话，约定好共同抵制林峰的银行行长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完全搞不清状况。
吴春林疯了？
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
下午四点。
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
市委书记办公室。
李达康正批阅着文件，小金快步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古怪。
“书记。”
“怎么了？”
李达康头也没抬。
“京州城市银行那边……传来点消息。”
小金的声音有些迟疑。
“哦？吴春林把事情办妥了？那个姓林的来求饶了？”
李达康放下笔，心情不错地端起茶杯。
小金咽了口唾沫，艰涩地开口。
“不……不是。”
“城市银行……通过了星宇集团五十亿的贷款申请。”
李达康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
他缓缓抬起头，注视着小金。
“你说什么？”
小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能硬着头皮重复。
“贷款……批了。据说，还是吴春林亲自主持会议，强行通过的。”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更让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话。
“我听银行内部的人说……他们不仅批了，甚至还主动联系星宇集团，问什么时候方便接收款项……态度，非常……积极。”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李达康的脸上，那份从容和自信，一点点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沉的，山雨欲来的凝重。
吴春林在搞什么鬼？
阳奉阴违？
他没这个胆子。
那背后，一定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
一件足以让吴春林不惜得罪自己，也要立刻调转枪头的事情。
“啪！”
一声脆响。
李达康手中的那个紫砂茶杯，被他砸在地上。
他死死盯着窗外，那个星宇集团总部的方向。
一字一顿地问。
“给我查！”
“京州城市银行，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春林，到底见了谁！接了谁的电话！”
那声音穿透了吴春林混乱的思绪，把他从瘫软的恐惧中猛地拽出来。
他踉跄着扑到桌前，看着来电显示的名字，最后一丝血色也从脸上褪去。
小金。
李达康书记的秘书。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然后按下接听键。
“喂，赵秘书。”
他的嗓子干涩得厉害。
“吴行长，书记有几句话。”
小金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吴春林的心脏却骤然缩紧。
“书记……书记请讲，我听着。”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传来李达康那熟悉而沉稳的声音。
“春林啊，山水集团的事情，辛苦你了。”
吴春林握着电话的手，抖得厉害。
“不辛苦，不辛苦，为市里分忧，是……是我们应该做的。”
“嗯。”
李达康轻轻应一声。
“那个叫林峰的年轻人，很有冲劲，但还是太年轻了。”
“蛇吞象，最怕的就是消化不良。”
“他现在盘子铺得太大，资金链肯定很快就会断裂。”
“我们不用逼他，晾着他，他自己就会断气。”
李达康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从容。
“到时候，我们不是去抢，是去‘拯救’他。”
“我们给他注资，他给我们股份，这很合理。”
“京州的盘子，终究还是要我们京州人自己来下棋。”
每一句话，狠狠砸在吴春林的神经上。
他听明白了。
这是李达康在给他吃定心丸，也是在明确地告诉他，断掉林峰的贷款，做得对。
可现在……
吴春林的额头上，豆大的冷汗再次冒出来，顺着脸颊滑落。
“是……是……书记说得对，高瞻远瞩，我们……我们都听您的。”
他只能这样回答。
“好，你心里有数就行。小金还有些细节要跟你沟通。”
电话被转回小金手里。
“吴行长，书记的意思是，风声可以适当放出去，让那个年轻人感受到压力。但不要做得太绝，给他留一线希望，让他主动来找我们谈。”
小金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
吴春林含糊地应着。
“吴行长？你的声音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小金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
“没……没有！有点感冒，嗓子不舒服。赵秘书放心，我……我完全明白书记的指示！”
“我马上就去办！”
吴春林迫不及待地挂断电话。
他靠在办公桌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
两个神仙。
两个他都得罪不起的神仙。
他现在被夹在中间，马上就要被碾成粉末。
恐惧过后，是求生的本能。
他不能死。
李达康的指示，是“晾着他”。
军方的命令，是“立刻放款”。
一个要他往东，一个要他往西。
没有第三条路。
吴春林闭上眼，陆大校那张充满杀气的脸，和他最后那句“我就亲手剁了谁的爪子”，在他脑中反复回响。
政治上的前途没了，最多是丢官。
命没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他抓起内部电话。
“通知所有副行长，部门总监！三分钟之内，全部到大会议室开会！”
“谁迟到一秒钟，自己去人事部办离职！”
……
京州市委大楼，书记办公室。
李达康放下手中的文件，端起茶杯，看着窗外林立的高楼。
阳光正好，一切尽在掌握。
小金站在一旁，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钦佩。
“书记，您这一手‘围而不攻’，实在是高。”
“那个林峰现在肯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恐怕用不了三天，就得乖乖上门求饶。”
李达康喝了口茶，淡淡一笑。
“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不懂得敬畏，就要给他上一课。”
“山水集团这块肉，他吃不下。我们帮他分一分，也是为了京州的经济稳定。”
他胸有成竹。
这张由他亲手布下的网，已经收紧。
地方政府、金融系统、本土资本，三位一体。
任凭那个林峰背后有祁同伟撑腰，在经济领域，他也翻不出任何浪花。
祁同伟的手，伸不到银行的金库里。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安静地等待。
等待那个年轻人耗尽最后一分钱，然后带着绝望，主动走进他的办公室。
……
京州城市银行，大会议室。
气氛压抑得可怕。
十几个银行高管正襟危坐，连大气都不敢喘。
他们看着主席位上的吴春林，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困惑和惊疑。
行长疯了。
这是所有人心中唯一的念头。
刚刚，吴春林冲进会议室，整个人失魂落魄，衬衫皱巴巴的，头发凌乱，完全没有往日金融精英的从容。
他没有说任何原因，只是拍着桌子，宣布一个让所有人大脑宕机的决定。
“星宇科技，五十亿的贷款申请。”
“风控部，立刻出具最高信用评级的报告。”
“信贷部，立刻走特殊审批通道。”
“财务部，立刻准备资金。”
“今天下班之前，我要看到这笔钱，打到星宇科技的账上！”
一个分管风控的副行长，壮着胆子站起来。
“行长，这不合规矩啊！这个项目我们昨天才驳回，风险评估是最高级……”
吴春林猛地转头，双眼赤红地盯着他。
“规矩？”
“现在我就是规矩！”
“谁有意见，现在就给我滚蛋！”
那副行长被他狰狞的样子吓得一哆嗦，讷讷地坐了下去，再不敢说一个字。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行长不是在商量，他是在用自己的政治生命做赌注。
没有人知道发生什么。
但所有人都嗅到一股让他们毛骨悚然的危险气息。
会议在一片死寂中结束。
银行这部庞大的机器，开始以前所未有的，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效率运转起来。
各个部门一路绿灯。
所有流程被压缩到极致。
昨天还被扔进垃圾桶的贷款申请，此刻成全行最高优先级的任务。
消息，比风还快。
不到一个小时，京州城市银行“特事特办”，无条件批准星宇科技五十亿巨额贷款的消息，就在京州整个金融圈子里炸开了锅。
那些昨天才接到吴春林电话，约定好共同抵制林峰的银行行长们，一个个目瞪口呆，完全搞不清状况。
吴春林疯了？
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
下午四点。
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
市委书记办公室。
李达康正批阅着文件，小金快步走了进来，神色有些古怪。
“书记。”
“怎么了？”
李达康头也没抬。
“京州城市银行那边……传来点消息。”
小金的声音有些迟疑。
“哦？吴春林把事情办妥了？那个姓林的来求饶了？”
李达康放下笔，心情不错地端起茶杯。
小金咽了口唾沫，艰涩地开口。
“不……不是。”
“城市银行……通过了星宇集团五十亿的贷款申请。”
李达康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
他缓缓抬起头，注视着小金。
“你说什么？”
小金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能硬着头皮重复。
“贷款……批了。据说，还是吴春林亲自主持会议，强行通过的。”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句更让他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的话。
“我听银行内部的人说……他们不仅批了，甚至还主动联系星宇集团，问什么时候方便接收款项……态度，非常……积极。”
办公室里，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李达康的脸上，那份从容和自信，一点点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沉的，山雨欲来的凝重。
吴春林在搞什么鬼？
阳奉阴违？
他没这个胆子。
那背后，一定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
一件足以让吴春林不惜得罪自己，也要立刻调转枪头的事情。
“啪！”
一声脆响。
李达康手中的那个紫砂茶杯，被他砸在地上。
他死死盯着窗外，那个星宇集团总部的方向。
一字一顿地问。
“给我查！”
“京州城市银行，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吴春林，到底见了谁！接了谁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