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那辆黑色轿车离开后，孙连城在窗边站了不到两分钟。
他转身走出办公室，穿过走廊，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踩得稳。
林振邦跟在他身后半步距离，没说话，手里拿着平板。
“关闭天文台外联通道。”孙连城说，“只留内部监控。”
“是。”
“把主控权限切到观测室终端。”
“已经切换。”
孙连城没再开口。
他知道祁同伟会来。
刚才那辆车不是监视，是试探。而试探的人，总会亲自确认结果。
天文台在区政府大楼顶层，圆形穹顶，四周无遮挡。
孙连城推开观测室门时，室内灯光自动亮起。中央摆着一台大型望远镜，镜头对准北方天空。
墙上投影着实时星图，北斗七星清晰可见。
他走到控制台前，调出系统日志。
十分钟前，有外部身份验证请求来自省公安厅内网Ip。
来源被拦截，但痕迹留下。
“他用了备用权限。”孙连城低声说。
林振邦点头：“说明他想进来，又不想走正式流程。”
“那就让他进来。”孙连城坐了下来，“开门，放他上楼。”
林振邦操作了几下，然后退出系统。“我守在外面。”
门关上后，房间里只剩下机器运行的微响。孙连城盯着星图，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三下。
二十分钟后，门外传来脚步声。
门开了。
祁同伟站在门口，警服笔挺，肩章反光。他扫了一眼房间，目光落在望远镜上，又移到孙连城脸上。
“这么晚了，你还在这儿看星星？”
孙连城没起身，也没回应。他缓缓转动望远镜，调整角度。
“你知道北斗第七星叫什么？”他问。
祁同伟走近几步，站在投影边缘。“摇光。”
“对。也叫破军。”孙连城抬头，
“主杀伐，掌终结。古代将星陨落，往往从这颗星开始变暗。”
祁同伟嘴角动了一下。“你什么时候研究起天象了？”
“我一直都在看。”孙连城声音不高，“有些人以为藏得深就安全，
其实轨迹早就写在上面了。
就像这颗星，位置不会变，时间到了，自然显现。”
祁同伟脸色沉了半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你心里清楚。”孙连城转过身，正对着他，“丁义珍签字的文件、山水集团的资金流、赵瑞龙的账本备份……
这些都不是凭空出现的。它们一直在那里，只是没人敢翻开。”
“所以你就搞直播？当众羞辱？”祁同伟往前一步，
“你以为你是正义化身？你不过是在赌，在拿整个体制做筹码！”
“我不是在赌。”孙连城语气平稳，
“我在兑现承诺。十年前那片山绿的时候，有人承诺要修复生态。
十年后它变成矿坑，总得有人说出真相。”
“真相？”祁同伟冷笑，
“你口中的真相，就是把我推出来顶罪？
别忘了，我们共事这么多年。你做过什么，我也能查出来。”
“你可以查。”孙连城看着他，
“但现在的问题不是我做了什么，而是你还能做什么。
你的权限正在被冻结，公安系统的几条暗线已经被拔掉，
昨晚你召集副局长开会的内容，现在就在纪委备案。”
祁同伟瞳孔一缩。
“你没有退路了。”孙连城继续说，
“高育良保不了你，赵立春更不会伸手。你现在唯一能争取的，是配合调查的时间顺序。”
“你算什么东西！”祁同伟突然提高声音，“你也配跟我谈退路？
你一个区长，凭什么决定谁该倒下？”
“凭证据。”孙连城打开平板，调出一段视频，
“这是你上周三凌晨进入山水庄园密室的画面。U盘交接，全程三十七秒。
原始数据已同步至中央督导组节点，哈希值可查。”
祁同伟盯着屏幕，呼吸变重。
“我不信。”他说，“这种视频可以剪辑，可以伪造。”
“那就去鉴定。”孙连城合上平板，
“明天上午九点前，我会把全部材料移交监察机关。
如果你愿意在那之前主动说明情况，我可以建议从宽处理程序。”
“你威胁我？”祁同伟眼神冷下来。
“这不是威胁。”孙连城站起身，“这是通知。”
两人对视片刻。空气像是凝住。
祁同伟忽然笑了。
“好啊，孙连城，你真敢玩大的。
可你忘了自己是谁提拔的？
当年你调离航天局，是谁在组织部打了招呼？是我老师高育良！
你今天对付我的手段，哪一条不是踩在规矩边上？”
“规矩。”孙连城重复了一遍，“你说的是哪种规矩？
是让工人拿不到补偿金的规矩，还是让贪官连夜逃往国外的规矩？”
“少扯这些虚的！”祁同伟逼近一步，“你别以为自己干净。
我知道你调动技术团队重建账本的事。那种级别的数据恢复，没有特殊渠道根本做不到。
你动用了什么资源？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孙连城没退。
他刚要开口，门外传来新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
侯亮平穿着黑色风衣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他看了眼祁同伟，又看向孙连城。
“祁厅长。”他声音平静，
“我刚拿到搜查令，授权对您名下三处房产及办公区域进行证据采集。现在执行。”
祁同伟猛地扭头。“谁批的？”
“省纪委联合反贪局。”侯亮平把文件递过去，“需要我现在念一遍吗？”
祁同伟没接。“你们没有权力这么做！
我现在仍是公安厅厅长，任何针对我的行动必须经过省委批准！”
“已经批准了。”侯亮平说，“沙书记签的字。另外，您刚才提到的‘特殊渠道’问题——”
他转向孙连城，“我已经查过了。
他用的技术平台属于市政信息安全部门常规配置，所有操作记录完整备案，符合应急响应流程。”
孙连城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祁同伟的脸色变了。
“你们串通好了？”他盯着两人，
“这就是你们设的局？让我一个人上来，然后联手把我按在这里？”
“没有人设局。”侯亮平收起文件，“证据存在，调查就必须进行。这是规定。”
“规定？”祁同伟怒笑，“你们嘴里都是规定，可做的事哪一件合规？
孙连城擅自公开财政数据，你侯亮平越级介入地方案件，这些都是违规！
怎么不见你们自首？”
“违规与否，由组织认定。”孙连城终于开口，“你现在抗拒的不是某个人，而是整个程序。
你可以质疑流程，但不能阻止它运转。”
“我告诉你。”祁同伟一字一句地说，“只要我还穿着这身警服，就没有人能动我。”
话音未落，侯亮平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
“这是省公安厅政治部刚刚下发的通知。”他展开，
“暂停您一切职务，配合调查。文件编号hdd-2023-119，发布时间今晚十一点零三分。”
祁同伟盯着那张纸，身体僵住。
“你们……早就准备好了。”
“不是现在。”孙连城说，“是从你第一次销毁证据开始。”
祁同伟慢慢后退一步，靠在墙上。他的手还搭在通讯器上，但没按下。
“孙连城。”他忽然叫出名字，声音低了些，“咱们共事十几年。你真要走到这一步？”
“这一步。”孙连城看着他，“是你先跨出去的。”
祁同伟闭了下眼。
再睁开时，他直起身，整了整领带。“好。我配合。
但我提醒你，有些事挖得太深，会伤到不该伤的人。”
“那是我的判断。”孙连城说，“不是你的警告。”
侯亮平上前一步。“祁厅长，请您交出随身通讯设备，并跟我走一趟。”
祁同伟没动。
他看了看望远镜，又看了看墙上的星图。
“北斗第七星……真的会落吗？”
没人回答。
他终于抬起手，解下警徽，放在桌上。金属碰触桌面的声音很轻。
接着是手机、证件、配枪登记卡。
他站直身体。“走吧。”
侯亮平点点头，示意两名便衣人员进入。
就在他们即将带人离开时，孙连城开口了。
“你还记得王文革吗？”
祁同伟停下脚步。
“大风厂那个工人。”孙连城说，
“你下令抓他那天，他女儿才六岁。现在她考上了技校，学的是机械维修。”
祁同伟背对着他，肩膀微微动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说。
“你不需要知道。”孙连城说，“但你要记住。”
门再次打开。
外面站着四名纪检人员，胸前佩戴统一标识。
祁同伟看了一眼，迈步走了出去。
侯亮平留在最后。
“你做得对。”他对孙连城说。
孙连城没回应。他走回控制台，重新启动望远镜校准程序。
屏幕上跳出一条提示：目标星体锁定，追踪误差小于0.001度。
他按下确认键。
投影中的北斗第七星缓缓放大，光芒稳定。
他转身走出办公室，穿过走廊，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踩得稳。
林振邦跟在他身后半步距离，没说话，手里拿着平板。
“关闭天文台外联通道。”孙连城说，“只留内部监控。”
“是。”
“把主控权限切到观测室终端。”
“已经切换。”
孙连城没再开口。
他知道祁同伟会来。
刚才那辆车不是监视，是试探。而试探的人，总会亲自确认结果。
天文台在区政府大楼顶层，圆形穹顶，四周无遮挡。
孙连城推开观测室门时，室内灯光自动亮起。中央摆着一台大型望远镜，镜头对准北方天空。
墙上投影着实时星图，北斗七星清晰可见。
他走到控制台前，调出系统日志。
十分钟前，有外部身份验证请求来自省公安厅内网Ip。
来源被拦截，但痕迹留下。
“他用了备用权限。”孙连城低声说。
林振邦点头：“说明他想进来，又不想走正式流程。”
“那就让他进来。”孙连城坐了下来，“开门，放他上楼。”
林振邦操作了几下，然后退出系统。“我守在外面。”
门关上后，房间里只剩下机器运行的微响。孙连城盯着星图，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三下。
二十分钟后，门外传来脚步声。
门开了。
祁同伟站在门口，警服笔挺，肩章反光。他扫了一眼房间，目光落在望远镜上，又移到孙连城脸上。
“这么晚了，你还在这儿看星星？”
孙连城没起身，也没回应。他缓缓转动望远镜，调整角度。
“你知道北斗第七星叫什么？”他问。
祁同伟走近几步，站在投影边缘。“摇光。”
“对。也叫破军。”孙连城抬头，
“主杀伐，掌终结。古代将星陨落，往往从这颗星开始变暗。”
祁同伟嘴角动了一下。“你什么时候研究起天象了？”
“我一直都在看。”孙连城声音不高，“有些人以为藏得深就安全，
其实轨迹早就写在上面了。
就像这颗星，位置不会变，时间到了，自然显现。”
祁同伟脸色沉了半分。“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你心里清楚。”孙连城转过身，正对着他，“丁义珍签字的文件、山水集团的资金流、赵瑞龙的账本备份……
这些都不是凭空出现的。它们一直在那里，只是没人敢翻开。”
“所以你就搞直播？当众羞辱？”祁同伟往前一步，
“你以为你是正义化身？你不过是在赌，在拿整个体制做筹码！”
“我不是在赌。”孙连城语气平稳，
“我在兑现承诺。十年前那片山绿的时候，有人承诺要修复生态。
十年后它变成矿坑，总得有人说出真相。”
“真相？”祁同伟冷笑，
“你口中的真相，就是把我推出来顶罪？
别忘了，我们共事这么多年。你做过什么，我也能查出来。”
“你可以查。”孙连城看着他，
“但现在的问题不是我做了什么，而是你还能做什么。
你的权限正在被冻结，公安系统的几条暗线已经被拔掉，
昨晚你召集副局长开会的内容，现在就在纪委备案。”
祁同伟瞳孔一缩。
“你没有退路了。”孙连城继续说，
“高育良保不了你，赵立春更不会伸手。你现在唯一能争取的，是配合调查的时间顺序。”
“你算什么东西！”祁同伟突然提高声音，“你也配跟我谈退路？
你一个区长，凭什么决定谁该倒下？”
“凭证据。”孙连城打开平板，调出一段视频，
“这是你上周三凌晨进入山水庄园密室的画面。U盘交接，全程三十七秒。
原始数据已同步至中央督导组节点，哈希值可查。”
祁同伟盯着屏幕，呼吸变重。
“我不信。”他说，“这种视频可以剪辑，可以伪造。”
“那就去鉴定。”孙连城合上平板，
“明天上午九点前，我会把全部材料移交监察机关。
如果你愿意在那之前主动说明情况，我可以建议从宽处理程序。”
“你威胁我？”祁同伟眼神冷下来。
“这不是威胁。”孙连城站起身，“这是通知。”
两人对视片刻。空气像是凝住。
祁同伟忽然笑了。
“好啊，孙连城，你真敢玩大的。
可你忘了自己是谁提拔的？
当年你调离航天局，是谁在组织部打了招呼？是我老师高育良！
你今天对付我的手段，哪一条不是踩在规矩边上？”
“规矩。”孙连城重复了一遍，“你说的是哪种规矩？
是让工人拿不到补偿金的规矩，还是让贪官连夜逃往国外的规矩？”
“少扯这些虚的！”祁同伟逼近一步，“你别以为自己干净。
我知道你调动技术团队重建账本的事。那种级别的数据恢复，没有特殊渠道根本做不到。
你动用了什么资源？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
孙连城没退。
他刚要开口，门外传来新的脚步声。
门被推开。
侯亮平穿着黑色风衣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他看了眼祁同伟，又看向孙连城。
“祁厅长。”他声音平静，
“我刚拿到搜查令，授权对您名下三处房产及办公区域进行证据采集。现在执行。”
祁同伟猛地扭头。“谁批的？”
“省纪委联合反贪局。”侯亮平把文件递过去，“需要我现在念一遍吗？”
祁同伟没接。“你们没有权力这么做！
我现在仍是公安厅厅长，任何针对我的行动必须经过省委批准！”
“已经批准了。”侯亮平说，“沙书记签的字。另外，您刚才提到的‘特殊渠道’问题——”
他转向孙连城，“我已经查过了。
他用的技术平台属于市政信息安全部门常规配置，所有操作记录完整备案，符合应急响应流程。”
孙连城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祁同伟的脸色变了。
“你们串通好了？”他盯着两人，
“这就是你们设的局？让我一个人上来，然后联手把我按在这里？”
“没有人设局。”侯亮平收起文件，“证据存在，调查就必须进行。这是规定。”
“规定？”祁同伟怒笑，“你们嘴里都是规定，可做的事哪一件合规？
孙连城擅自公开财政数据，你侯亮平越级介入地方案件，这些都是违规！
怎么不见你们自首？”
“违规与否，由组织认定。”孙连城终于开口，“你现在抗拒的不是某个人，而是整个程序。
你可以质疑流程，但不能阻止它运转。”
“我告诉你。”祁同伟一字一句地说，“只要我还穿着这身警服，就没有人能动我。”
话音未落，侯亮平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
“这是省公安厅政治部刚刚下发的通知。”他展开，
“暂停您一切职务，配合调查。文件编号hdd-2023-119，发布时间今晚十一点零三分。”
祁同伟盯着那张纸，身体僵住。
“你们……早就准备好了。”
“不是现在。”孙连城说，“是从你第一次销毁证据开始。”
祁同伟慢慢后退一步，靠在墙上。他的手还搭在通讯器上，但没按下。
“孙连城。”他忽然叫出名字，声音低了些，“咱们共事十几年。你真要走到这一步？”
“这一步。”孙连城看着他，“是你先跨出去的。”
祁同伟闭了下眼。
再睁开时，他直起身，整了整领带。“好。我配合。
但我提醒你，有些事挖得太深，会伤到不该伤的人。”
“那是我的判断。”孙连城说，“不是你的警告。”
侯亮平上前一步。“祁厅长，请您交出随身通讯设备，并跟我走一趟。”
祁同伟没动。
他看了看望远镜，又看了看墙上的星图。
“北斗第七星……真的会落吗？”
没人回答。
他终于抬起手，解下警徽，放在桌上。金属碰触桌面的声音很轻。
接着是手机、证件、配枪登记卡。
他站直身体。“走吧。”
侯亮平点点头，示意两名便衣人员进入。
就在他们即将带人离开时，孙连城开口了。
“你还记得王文革吗？”
祁同伟停下脚步。
“大风厂那个工人。”孙连城说，
“你下令抓他那天，他女儿才六岁。现在她考上了技校，学的是机械维修。”
祁同伟背对着他，肩膀微微动了一下。
“我不知道。”他说。
“你不需要知道。”孙连城说，“但你要记住。”
门再次打开。
外面站着四名纪检人员，胸前佩戴统一标识。
祁同伟看了一眼，迈步走了出去。
侯亮平留在最后。
“你做得对。”他对孙连城说。
孙连城没回应。他走回控制台，重新启动望远镜校准程序。
屏幕上跳出一条提示：目标星体锁定，追踪误差小于0.001度。
他按下确认键。
投影中的北斗第七星缓缓放大，光芒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