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金陵平定,纳降安民-《五胡烽烟:我的妻妾养成系统》

  开皇九年正月,建康城破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昔日陈朝宫阙的飞檐画栋蒙上了一层战火的灰败。陈叔宝藏身的胭脂井旁,散落着嫔妃宫娥仓皇间遗落的钗环,无声诉说着一个王朝的终结。林枫作为荆襄道行军大总管,并未参与对建康皇城的最后冲击,而是奉晋王杨广之命,率部接手建康以北丹阳、晋陵、吴郡等数个膏腴之地的接收与安抚事宜。此举看似远离了攻克敌都的首功,却将更为复杂棘手、影响深远的战后治理工作交到了他的手中。朝中明眼人都知道,这既是考验,也是机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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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丹阳郡守府--纳降与权衡”

  丹阳郡守府衙内,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昔日陈朝的官吏、将领以及部分皇室远亲、罪官家眷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恐惧、绝望以及一丝不甘。林枫端坐主位,一身玄甲未卸,风尘仆仆却目光湛然。身侧是面色阴沉、按剑而立的杨玄感,以及几位负责文书记录、神色谨慎的参军。府衙外,全副武装的隋军士卒肃立,兵甲森然,确保着此地的绝对秩序。

  “名单可都核对清楚了?”林枫的声音平稳,在寂静的大堂内显得格外清晰,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一名中年参军躬身,双手呈上一卷厚厚的籍册,恭敬回应:“回大总管,丹阳郡内原陈朝七品以上官员、将领及其直系亲眷,登记在册者共计四百七十三人,皆已在此听候发落。另有……另有陈宫遣散的部分宫女一百三十人,暂押于侧院,如何处置,请大总管示下。”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深知笔下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关乎数百人的命运。

  杨玄感不等林枫开口,抢先一步,语气带着惯有的倨傲与一丝挑衅:“这有何难?依循旧例便是!罪官家眷,择其紧要者没入官府为奴,余者或流或徙;宫中女子,择其貌美者充入宫中,其余或赏赐有功将士,或发配为营妓。”他锐利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堂下那些瑟瑟发抖、面色惨白的女眷,最终落在林枫身上,嘴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冷笑,“林大总管此次坐镇后方,保障粮道畅通,使前线将士无后顾之忧,亦是功劳不小,当可……优先挑选,以彰其功。”

  这话语带双关,既暗指林枫未参与攻坚建康,功劳不显,又将他置于可能耽于美色、授人以柄的尴尬境地。堂下众人闻言,更是面如死灰,一些心理脆弱的妇孺忍不住低声啜泣起来,绝望的情绪如同瘟疫般蔓延。

  林枫并未立刻理会杨玄感的挑衅,目光依旧沉稳地落在摊开的名单上,修长的手指沿着墨迹缓缓移动,最终在一个被朱笔特别圈注的名字上轻轻一顿——沈婺华。此女并非陈后主那些艳名在外的宠妃,只是一位不甚得宠的偏远宗室女,年方二八,但其父沈客卿,官至陈朝光禄大夫,在陈朝旧臣中颇有清望,且建康城破之时,于府中自尽殉国,留下了“忠臣”之名,在江南士林中影响不小。

  “惯例是惯例,”林枫终于抬头,目光平静地扫过杨玄感,最后落回参军脸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然,陛下仁德,志在混一南北,解民倒悬,意在安抚江南人心,而非徒增仇恨,埋下隐患。”他顿了顿,下达了与杨玄感提议截然不同的指令,“传令:所有原陈朝官吏将佐,愿留任者,需通过我方考核,量才录用,一视同仁;愿去者,发放路费,允其携带家财归乡,官府不得阻拦。其家眷,无论品级,一律不予株连,准其随行或自行安置。”

  此言一出,堂下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难以置信的抽气声,随即转化为劫后余生般的低语和隐隐的感激。这政策远比他们预想的要宽厚得多,几乎超出了“败者”的奢望。

  “至于宫中女子……”林枫略一沉吟,无视了杨玄感瞬间变得难看的脸色,“逐一问明意愿。愿归家者,核实身份后,发放盘缠,遣送回乡;无家可归或不愿归家者,暂由官府统一登记造册,集中安置,供给衣食,日后或可由官媒主持,许配给愿意接纳的单身士卒或民间良人,或视其资质,授以织造、医护等技艺,使其能自食其力。在此其间,我大隋将士,任何人不得擅自接近、骚扰安置之所,违令者,军法从事!”

  杨玄感再也按捺不住,嗤笑一声,声音尖刻:“林大总管真是菩萨心肠!怀柔至此,只怕这般优容,反让这些亡国之人不知敬畏,以为我大隋软弱可欺!若日后江南再生叛乱,大总管可能担此责任?”

  林枫终于侧过头,目光锐利如刀,直直看向杨玄感:“杨副将,陛下要的是一个安定富庶、能为国家贡献赋税丁口的江南,而非一个怨声载道、叛乱四起,需要持续投入大军镇压的江南!怀柔,方是根除叛乱之基,方能彰显我朝气象,吸引天下人才归心。一味高压,苛酷待下,看似立威,实则是埋下无数火种!若副将对林某的处置有异议,”他语气陡然加重,“可即刻具本,上奏陛下圣裁!林某在此,静候陛下旨意!”

  杨玄感被这毫不退让的顶撞噎得面红耳赤,嘴唇哆嗦了几下,却终究没敢说出“上奏就上奏”的话。他深知,林枫这番“仁政”说辞,正合杨坚稳定江南、收拢人心的核心意图,自己若以此事弹劾,非但扳不倒林枫,恐怕还会惹得圣心不悦。他只得重重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言语,胸中却是怒火翻腾。

  林枫不再理会他,对那名中年参军道:“将那位沈婺华姑娘,单独请至后堂偏厅,我要问话。其余人等,按方才所述章程,分头办理,务求井然有序,体恤下情,不得有任何苛待、侮辱之举!若有违令,严惩不贷!”

  “谨遵大总管令!”参军及属下官员齐声应道,看向林枫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由衷的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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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偏厅问话--故人与旧谊”

  后堂偏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江南冬日特有的湿冷寒意。沈婺华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素色宫装,未施粉黛,身形单薄如风中细柳,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唯有一双眸子,虽然盛满了哀伤与惊惧,却依旧保持着世家女最后的仪态与一丝殉道者般的决绝。她低垂着眼睑,纤长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等待着未知的命运审判。她怎么也没想到,第一个要单独见她的,竟是这位在隋军中声名赫赫、传闻中用兵如神又手段莫测的林大总管。

  林枫挥手屏退了左右侍卫,只留一名亲信书记在远处记录。他并未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而是指了指对面铺着软垫的胡床,语气平和地开口:“沈姑娘,不必拘礼,请坐。”

  沈婺华猛地抬头,警惕地看了林枫一眼,抿紧苍白的嘴唇,并未动弹,反而将身体绷得更紧。

  林枫也不勉强,自顾自在那张原本属于丹阳郡守的主位上坐下,将腰间的横刀解下,轻轻放在一旁的案几上,这个细微的举动似乎意在减少压迫感。他目光落在沈婺华身上,带着一种审视,但并无淫邪或轻蔑。“令尊,光禄大夫沈客卿先生,城破之日,为国尽忠,节烈可敬,林某虽为敌国将领,亦深感佩服。”

  沈婺华眼中瞬间涌上晶莹的泪水,身体微微颤抖,却倔强地没有让泪水落下,声音带着哽咽,却努力维持着清晰:“败军之将,亡国之臣,当不得大总管‘佩服’二字。大总管若要追究家父率家丁巷战、抵抗天兵之罪,婺华身为沈家之女,一身承担便是!只求……只求大总管能给家父留个全尸,允我安葬。”她已然抱了必死之心。

  林枫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和:“沈姑娘误会了。我请你来,并非问罪。而是……”他略作停顿,仿佛在回忆一段悠远的往事,“约莫是七八年前,林某尚未发迹,游学至洛阳,盘缠用尽,困顿于客舍。令尊当时亦游历北地,偶遇之下,不仅赠我银钱解困,更与我畅谈天下大势,勉励我辈当以天下为己任。沈先生学问渊博,风骨铮铮,一言一行,令林某受益良多,不敢或忘。只可惜,当时缘悭一面,未能深交。”他提及了一段鲜为人知的过往,那时他还只是个籍籍无名的寒门学子,而沈客卿也并非陈朝重臣,只是一名寄情山水、交游广阔的士人。

  沈婺华彻底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林枫,眼中充满了困惑与惊疑。父亲生前确实喜好游历,结交四方朋友,但她从未听父亲提起过在北地结识过一位姓林的年轻学子,更遑论此人日后竟成为隋朝大将。她仔细打量着林枫的脸庞,试图找出些许熟悉的痕迹,却一无所获。然而,林枫言语中对父亲性情的描述,以及那份不似作伪的感慨,让她紧绷的心防不由得松动了一丝。

  “沈先生之学养风骨,林某一直铭记于心。如今斯人已逝,天地相隔,令人扼腕。”林枫语气带着真诚的惋惜,“我知你尚有兄长,名唤沈遵彦,此前领兵在外,目前下落不明。你可愿……让我略尽绵力,完成故人之托,为你寻一安身立命之所?绝非奴仆之流,你可放心。”

  沈婺华沉默良久,泪水终于如同断线的珍珠,无声地滑过苍白的面颊。她深深一福,声音微颤,带着劫后余生的复杂情绪:“亡国之人,飘萍之身,不敢有此奢望。大总管若能……若能找到我兄长,告知他婺华安好,勿要以我为念……婺华便感激不尽,余生愿长伴青灯古佛,入庵堂了此残生,为父兄祈福,亦为大总管功德祈福。”

  “庵堂清苦,非你这般年华之归宿。”林枫沉吟片刻,做出了决定,“这样吧,江南初定,局势未稳,你独自一人,无论归乡还是出家,皆非良策。你可先随我返回长安,暂居我府中。我夫人出身陇西王氏,性善宽和,知书达理,你可与府中女眷为伴,亦可继续读书习字,弹琴作画,不至荒废年华。寻找令兄之事,我自会派人留意,一有消息,即刻告知于你。待局势彻底平稳,你是想去寻亲,还是另有打算,皆由你自行决定,我绝不强留。如此安排,沈姑娘以为如何?”

  这安排,既全了“故人之谊”,给了她足够的尊重和缓冲的余地,又考虑到了她的安全与未来,远比没入官府为奴、赏赐给某个粗鲁将领,或是强配他人要好得多,甚至比她自行出家也要稳妥。沈婺华看着林枫清澈而坚定的眼神,那里面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基于道义的责任和一份难得的尊重。她知道,这或许是目前混乱时局下,自己能做出的最好,也可能是唯一的选择。她再次敛衽,深深行礼,声音虽轻却清晰:“如此……多谢林大总管恩典。婺华……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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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长安林府--主母的定力与安排”

  几乎在林枫于丹阳郡守府决定沈婺华命运的同时,数千里外的长安林府,却是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虽已是正月,春寒料峭,但府内因女主人的即将临盆而笼罩在一片紧张又期待的暖意之中。

  王婉宁斜倚在暖阁的软榻上,腹部高高隆起,如同怀揣着一个巨大的圆球,双生子的负担让她呼吸都显得有些急促。宽松的锦缎袍服也难以完全遮掩那惊心动魄的弧度,她不得不时时用手托住沉重的腰腹,以缓解那无处不在的酸胀和下坠感。脸色因孕期辛苦而显得有些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贴身侍女小心翼翼地用温热的湿巾为她擦拭,另一个则动作轻柔地为她按摩着浮肿不堪的小腿和脚踝。

  “夫人,您再勉强用些燕窝粥吧,从早起就没进什么饮食,这样身子如何熬得住?”忠心耿耿的奶嬷嬷端着一只温润的白玉盅,脸上写满了忧虑。

  王婉宁无力地摆了摆手,气息微促:“暂且放着……这两个小冤家今日闹腾得格外厉害,顶得我心口发闷,实在没胃口。”她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气,努力调整着呼吸,一只手无意识地在紧绷的肚皮上缓缓画着圈,试图安抚腹中那两个躁动不安的小生命。那肚皮时而这里鼓起一个硬包,时而又那里滑过一阵波动,显是里面的小家伙们活动正欢。

  这时,月娘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她产后调养得宜,体态较之前丰腴了些,眉宇间多了几分为人母的温柔与满足。她先是对王婉宁行了礼,目光关切地落在主母那巨大的腹部上,柔声问道:“姐姐今日感觉如何?我让小厨房备了些酸枣羹和梅子脯,最是安胎开胃,姐姐可要尝尝?”

  “有劳妹妹费心了。”王婉宁睁开眼,勉强笑了笑,因不适而微蹙的眉头却未完全展开,“只是这会儿实在吃不下。府中诸事繁杂,还有孩子们,多亏你和薛妹妹尽心操持,我方得安心养胎。”

  “姐姐说的哪里话,这都是妹妹分内之事。”月娘忙道,在她下首的绣墩上坐下,“前院刚收到郎君自金陵派六百里加急送来的家书和邸报,说是丹阳、晋陵等地已顺利接收,郎君又立下大功了!”她语气中带着与有荣焉的欣喜,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她的娘家虽对林枫助力颇多,但在这等级森严的府邸中,她始终牢记自己的地位远不及王婉宁这位明媒正娶、出身高贵的正室夫人。

  王婉宁闻言,眼中顿时焕发出光彩,连带着苍白的脸色也红润了几分,仿佛注入了新的活力:“快,信呢?”她挣扎着想坐直些,却因腹部沉重而显得有些笨拙。嬷嬷和侍女连忙上前,小心搀扶,在她腰后又垫了几个软枕,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接过那封带着遥远江南风尘气息的信笺,王婉宁迫不及待地展开。林枫的字迹一如既往的刚劲有力,先是报了平安,简略叙述了接收数郡的经过,隐去了与杨玄感当庭争执的具体细节,只言“内部于安抚策略上稍有龃龉,已妥善处置,无碍大局”。接着,笔锋一转,详细列出了在丹阳等地需要重点安抚的降臣名单,并在几个名字旁做了特殊标记,其中就包括了沈客卿和其女沈婺华。信中最后,才提及因故人之谊,欲暂时收留孤女沈婺华于府中,请夫人妥善安置。

  “姐姐,郎君在信里说什么?前方战事可还顺利?”月娘小心地探问,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厚厚的信纸。

  王婉宁将信纸轻轻放在覆盖着锦被的膝上,深吸一口气,压下因孕期而容易起伏的心绪,迅速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与主母威仪:“夫君在前线建功立业,安抚地方,我们在后方更不能拖他后腿,要为他稳住根基。月娘,你心思细腻,待人接物周到,就按郎君信中所附的这份名单,以我们林府的名义,备上厚礼,逐一安抚这些降将在江北的家眷,特别是已故光禄大夫沈客卿的族人,务必让他们感受到我朝的诚意与宽仁,知晓林府的善意。所需银钱器物,直接从我的私库里支取,不必吝啬。”

  “是,姐姐,我明白其中利害,这就去办。”月娘应声起身。

  “还有,”王婉宁又叫住她,语气从容不迫,“昨日宫中不是赏赐下来一批江南新进的锦缎、珍玩和药材吗?分出三成,拣那上好的湖笔、徽墨和蜀锦,以薛姨娘的名义,送往御史大夫李纲府上。李大夫为人刚正,在朝中清流中颇有声望,其夫人前日还特意派人送来安胎的百年老参,这份人情需得郑重还上。再分出两成,挑选些时兴的苏绣和精巧玩器,给杨司徒府上的几位夫人和得宠的如夫人送去,就说是感念杨玄感副将在军前与夫君并肩作战、同舟共济之功。”她特意强调了“并肩作战、同舟共济”八字,其间的深意,月娘自然领会。

  月娘心领神会,这是主母在替将军维系朝中关系,平衡各方势力,尤其是对杨素一系,即便暗流汹涌,彼此心知肚明,明面上的功夫,尤其是对女眷的抚慰,必须要做足,不能授人以柄。“妹妹明白,定会依循旧例,办得妥帖周全,不会让人挑了错处。”

  月娘离去后,王婉宁又拿起另一封随信一同送来的、火漆密封的窄小纸卷。这是她父亲,陇西公王府安插在军中的人送来的密函。展开一看,她秀美的黛眉微微蹙起。密函中提到,杨素果然在近期的朝会上借题发挥,言语间弹劾林枫“过于宽纵降臣,擅改祖宗成法,其心难测”,甚至隐晦地提及林枫“结交降将,收纳陈宫罪女,恐有养寇自重之嫌”。

  王婉宁唇角掠过一丝冷峭的弧度,将密函凑到床边小几上的烛火前,看着那小小的纸卷迅速蜷曲、焦黑,最终化为一小撮灰烬。帝王心术,在于平衡。陛下将杨素的弹劾留中不发,反而再次赏赐林府,既是肯定林枫迅速稳定江南局面的功劳,也是在警告杨素不要逼人太甚,破坏朝廷即将对南陈旧地展开的全面安抚策略。但,猜忌的种子既然已经播下,便是隐患。

  她轻轻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里面两个小生命强有力的胎动,眼神变得愈发深邃和坚定。夫君在外浴血奋战,出生入死,为这个家,为她和孩子们,也为这即将天下一统的帝国,搏一个锦绣前程,煌煌功业;她在这深宅之内,亭台之间,便要为他稳住后方,打理家业,教养子女,更要为他扫清一切来自朝堂的明枪与暗箭。她轻声自语,仿佛在对自己承诺,又仿佛那远在江南的夫君能听到:“放心吧,家里有我。无论是朝堂的明枪,还是后宅的暗箭,我都不会让它伤到你,伤到这个家,伤到孩子们的前程。”

  她沉吟片刻,对心腹嬷嬷吩咐道:“去,请薛姨娘过来一趟。另外,让人将西跨院那处名为‘静思斋’的小院收拾出来,那里清静,离主院也有一段距离,景致却好,一应用度按……按府中接待重要客眷的标准布置,务必要雅致、整洁、舒适,但切记,不可越过规制。伺候的人,选两个沉稳本分、不多言多语的大丫鬟和一个粗使婆子即可。”

  嬷嬷领命而去。王婉宁重新靠回软枕,闭上眼,脑海中已开始规划如何接待那位即将到来的、特殊的“客人”——沈婺华。她的处置,井井有条,既给了对方应有的待遇和尊重,明确其在府中的客居身份,不动声色地维护了自己绝对的主母权威与地位,同时也预先安抚了月娘、薛姨娘等其他妾室可能因此事而产生的不安与猜忌。(府里王婉宁最大府里前后重要事务都是由一手扶持的,其他夫人们都是辅助而已,只要都做好自己的事照顾好各自的孩子,月娘只是娘家对男主要多而且,但地位比婉宁要低的,女主王婉宁才是姐姐。)这一点,无论何时,无论发生何事,都从未改变,也绝不能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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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丹阳归途--安民与远虑”

  数日后,丹阳郡的接收工作初步理顺,秩序逐渐恢复。林枫策马行走在郡城的街道上。虽然战争的痕迹犹在,一些断壁残垣尚未清理,但生机已经开始顽强地复苏。官府设立的粥棚前排起了长队,冒着热气的稀粥让面黄肌瘦的百姓脸上有了一丝暖意;隋军士卒按林枫的严令,只是肃立维持秩序,并未骚扰民众;官府的安民告示贴在城门、市集等醒目处,有那识文断字的人,被乡邻围拢着,大声念着告示上关于减免赋税、鼓励耕织、录用人才的内容;甚至有几家胆大的商铺,也试探性地卸下了门板,重新开张营业。

  杨玄感骑马跟在他身侧,看着这与战时截然不同的景象,语气依旧带着几分不以为然和固有的傲慢:“大总管这番仁政,耗费钱粮无数,但愿真能换来这些南人的感恩戴德,从此安心做我大隋顺民。只怕他们面服心不服,暗中仍念着那陈叔宝的旧恩。”

  林枫望着远处几缕重建的炊烟,在江南湿润的天空下袅袅升起,淡淡道:“人心非一日可收,亦非单纯依靠武力威逼所能强取。予民生路,示以王道,使其能安居乐业,方是根本。假以时日,待他们习惯了没有战乱、能够安稳度日的生活,习惯了朝廷的法度与恩泽,江南之心,自会渐渐归附。杨副将,大规模的战争已经结束,接下来,比拼的不再仅仅是勇武,更是治理的智慧与耐心。”

  他说话间,不经意地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队伍后方的那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里面坐着决定暂随他北上的沈婺华。接收她,安置她,既是报昔日一饭之恩,全故人之谊,更是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举动——向所有观望中的陈朝旧臣、江南士人展示一个清晰无比的姿态:大隋有海纳百川之胸襟,有容人之雅量,只要顺势而为,诚心归附,不仅身家性命可保,亲族可安,甚至个人的前程、家族的延续,都大有希望。这种怀柔与吸纳,远比单纯的杀戮、掠夺和高压恐吓,更能从根本上瓦解潜在的抵抗力量,促进真正的融合与统一。

  “传令下去,加快行程,务必在月底前赶回长安,向陛下述职。”林枫收回目光,不再多言,一夹马腹,率先向前行去。亲卫队伍簇拥着那辆马车,紧随其后。江南冬日难得的暖阳,穿透云层,照在他染满征尘的明光铠上,反射出耀眼而冷峻的光芒。平定陈朝、统一天下的不世之功已然铸就,但如何巩固这来之不易的江山一统,如何在朝堂新一轮的论功行赏与权力博弈中站稳脚跟,占据有利位置,如何平衡与杨素等勋贵的关系,又如何安顿好后方那个随着他地位攀升而日益庞大、关系微妙的家族……这一切,都如同眼前这条漫长的归途,既充满了功成名就的希望与荣耀,也暗藏着无数未知的挑战与汹涌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