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一介女流之辈,还学人入朝为官-《嬴天下之恋爱脑当皇帝》

  翰林图画院坐落在皇城东南角,朱红大门终日紧闭,唯有持特制腰牌者方可入内。嬴芷第一日到任时,天还未亮透,她捧着任命文书和腰牌,站在那扇威严的大门前,深吸了一口气。

  门开了条缝,一个睡眼惺忪的老吏探出头来,验过文书腰牌,方才放她进去。

  院内别有洞天。三重院落,回廊曲折,画室、书库、裱褙间、颜料坊一应俱全。巳时刚到,画师们陆续到来,见到嬴芷这个生面孔,大多只是淡淡一瞥,并不多问。

  “新来的?”一个四十上下、留着三缕长须的画师停下脚步。

  嬴芷忙行礼:“晚辈嬴芷,奉旨入职待诏,请前辈指教。”

  那画师上下打量她一番,嘴角扯出个似笑非笑的弧度:“女子入翰林院,倒是头一遭。我姓周,掌院事不在时,院里由我暂管。你既初来,便先从整理画库做起吧。”

  画库在最后一进院子的东厢,推开门,尘埃在从窗棂透进来的光柱中飞舞。满架满箱都是卷轴、册页,有些看上去年深日久,纸色已经泛黄。

  “这些都是历代院藏,”周画师漫不经心道,“有些是本院画师的作品,有些是收购来的古画。你好生整理,按朝代、作者分门别类。切记小心,若有损坏,你可担待不起。”

  说罢便转身离去,留下嬴芷一人面对这浩瀚卷册。

  她并不沮丧,反觉欣喜。能近距离观摩这么多名家真迹,是多少画师求之不得的机会。

  于是每日清晨,嬴芷总是第一个到画库,细心清理、分类、登记。她发现不少画作因保存不当而受潮发霉,甚至遭虫蛀,便自掏腰包买来防虫的草药,一一放置妥当。

  一日,她在整理一批宋代花鸟画时,发现其中一幅《杏花春禽图》右下角有霉点,若不及时处理,恐会蔓延。她小心地将画取出,准备晾晒。

  “谁准你动这幅画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冷喝。嬴芷回头,见周画师站在门口,面色不豫。

  “周前辈,这幅画有些受潮,我想......”

  “你想?”周画师打断她,“你一个刚来的,懂什么?这些画作价值连城,岂是你能随便动的?”

  嬴芷垂下眼:“晚辈知错。只是这霉斑若不及时处理,恐会损及画心。”

  周画师冷哼一声:“翰林院自有规矩,该如何处置,还轮不到你自作主张。今日起,你不必整理画库了,去裱褙间帮忙吧。”

  裱褙间比画库更忙乱。这里负责所有画作的装裱、修复,老师傅们个个手艺精湛,却也脾气不小。嬴芷被指派做些磨墨、调胶、打杂的活计,连画笔都不让碰。

  但她依旧勤快。老师傅们使唤她,她从不推辞;让磨墨就磨得浓淡适中,让调胶就调得不稀不稠。闲暇时,她便静静观察老师傅们如何修补古画,如何托裱,如何全色。

  某日,一位老师傅正在修复一幅前朝山水画,画心破损严重,需要补绢。老师傅眼花,穿针引线颇为吃力。嬴芷在一旁看着,轻声道:“师傅,我眼神好些,可否让我试试?”

  老师傅斜她一眼,将针线递过:“仔细些,这可是珍品。”

  嬴芷接过针线,手指翻飞,不出半个时辰,已将破损处修补得平平整整,几乎看不出痕迹。

  老师傅啧啧称奇:“小姑娘手艺不错,跟谁学的?”

  “晚辈以前在芊娘府上的时候,跟几个老师傅略微学过一些。”嬴芷微笑,“刚好您刚才修补的这种针法,我见过。”

  自此,裱褙间的老师傅们对嬴芷客气了许多,偶尔也会让她上手做些简单的修补工作。

  然而好景不长。周画师见嬴芷在裱褙间如鱼得水,又将她调去了颜料坊。

  颜料坊是院里最苦最累的地方。这里负责研制所有画师用的颜料,从矿物研磨到植物提取,工序繁杂,且容易弄脏衣物。嬴芷每日与石青、石绿、朱砂、蛤粉为伍,常常弄得满手满脸都是颜色。

  但她依然乐在其中。她发现翰林院用的颜料虽贵重,制法却守旧,有些颜色的鲜艳度不及她在芊娘画坊所学。于是她私下尝试改进制法,将某些植物颜料浸泡时间延长,又调整了一些矿物研磨的细度。

  某日,画院接到紧急任务,要为即将到来的万寿节绘制巨幅《万国来朝图》,需要大量鲜亮的蓝色颜料。然而当时库存的石青怎么调都显得暗沉,周画师急得团团转。

  嬴芷犹豫再三,还是站出来:“周师父,我或许有办法让石青更鲜亮些。”

  周画师正焦头烂额,不耐烦道:“你能有什么办法?”

  “以前在芊娘画坊学到的法子,”嬴芷谨慎道,“将石青研磨至极细后,用特制的胶水反复漂洗,可去其灰暗,留其鲜亮。”

  周画师将信将疑,但时限紧迫,只得死马当活马医:“你若做不好,误了工期,可是要问罪的。”

  嬴芷领命,将自己关在颜料坊三日,用改进后的方法研制出一批鲜亮如天的石青。画师们用后皆称奇,周画师面上无光,却也不得不承认这颜料确实出色。

  万寿节前,《万国来朝图》顺利完成,皇上御览后十分满意,特赏画院上下。周画师在领赏时,对嬴芷的贡献只字未提。

  嬴芷也不在意,依旧每日高高兴兴地研磨颜料,闲暇时便用边角料在废纸上练习画技。

  那日黄昏,众人皆已散去,嬴芷独自在院里清洗研磨用具。忽听得身后有人道:

  “你就是那个改进石青制法的姑娘?”

  嬴芷回头,见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站在廊下,身着寻常布衣,眼神却湛然有神。她忙行礼:“晚辈嬴芷,不知前辈是?”

  老者摆摆手:“我姓邹,老退多年了,偶尔回来看看。”他踱步走近,瞥见嬴芷放在一旁练习的废纸,抽出一张来看。上面画的是颜料坊窗外的海棠,只是寥寥数笔,却形神兼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