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嬴芷为底下的女兵争取权益-《嬴天下之恋爱脑当皇帝》

  霍妘将军争取来的那纸军令,还带着墨香,贴在辕门旁,像一层薄纱,勉强遮着底下涌动的暗流。

  秋深了,风刮过校场,卷起沙尘,也带来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嬴芷按着腰间的佩刀,目光扫过正在领冬衣的队列——男兵那边是厚实簇新的棉袄,轮到女兵营,却变成了掺杂着旧絮、颜色发暗的衣袍,厚度也肉眼可见地薄了一层。

  负责发放的军需官耷拉着眼皮,记录的手不停,对女兵们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睹。

  队伍里起了小小的骚动,压抑的议论声像烧开的壶水,咕嘟作响。站在最前面的几个女兵攥紧了拳头,眼眶有些发红,却咬着唇没说话。忍一忍?似乎每次都只能如此。

  嬴芷却越众而出。她没有高声,步伐稳定地走到军需官面前,声音清晰,不高不低,刚好让附近所有人都能听见:“王司库,这冬衣的制式与配额,似乎与将军营帐月前颁下的章程有所出入。”

  王司禄抬了抬眼皮,见是她,扯出个没什么笑意的弧度:“是嬴队长啊。章程是章程,可库房就这些东西,总不能凭空变出新的来给诸位吧?男兵们要操练、要巡防,体力消耗大,优先些也是常理。”

  “常理?”嬴芷微微挑眉,那眼神清凌凌的,像浸了秋水的刀锋,“将军府令,‘一应军资,按籍册人头拨发,不得有误’。白纸黑字,写的可是‘不得有误’。男兵操练巡防辛苦,我女兵营负责的军械养护、粮草巡更,乃至救治伤患,哪一样耽搁了?体力消耗,便活该挨冻么?何况我们也和他们一样上阵杀敌,从未有一次退缩过。”

  她语气并不激烈,字句却精准地钉在道理上。王司库脸色有些难看,周围男兵队列里也投来不少视线,有的好奇,有的带着玩味,更有几个毫不掩饰其中的挑衅,似乎在等着看这群女人能闹出什么名堂。

  嬴芷恍若未觉,只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册子,翻到某一页:“这是上月军需司批核的冬衣物料单副本,上面清楚列明棉、布数量,核算下来,足够全员配发新袄。若王司库那里账目不清,或是库房保管不力致使物资缺损,我等可即刻上报霍将军,请派专人核查。想必……霍将军很愿意彻查此事,看看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听到“霍将军”三个字,王司库的面皮猛地一紧。谁不知道霍妘将军对女兵营多有回护,若真闹到她面前……他额角渗出细汗,眼神闪烁了几下,终是挤出一个笑:“嬴队长言重了,言重了!许是下面的人搬运时弄混了,我这就去查,这就去查!定给女兵营的姐妹们换上该有的份例!”

  他转身呵斥着手下重新清点搬运。女兵队伍里,那股紧绷的气氛悄然一松,看向嬴芷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敬佩。

  然而,这点胜利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散去,潭水依旧幽深。

  几日后的演武集训,这股暗涌终于找到了突破口。集训要求两队协作,搬运重木穿越障碍。与女兵营搭档的,恰是平日里最瞧不起她们的那支男兵队。

  领头的队长赵猛,人如其名,身形魁梧,性情彪悍。他斜眼看着嬴芷和她身后那些明显纤细些的身影,嗤笑一声:“一会儿跟紧了,别掉链子,这重木可不长眼,砸着你们细皮嫩肉的,我们可担待不起。”

  他手下的兵卒一阵哄笑。

  嬴芷没理会他的挑衅,只冷静地分配任务:“四人一组,两头一中一策应,注意步伐节奏,听我号令。”

  重木抬起,男兵们依仗力气大,一开始冲得极快,试图拖垮女兵。嬴芷并不硬抗,只沉着地调整己方节奏,口中短促有力地发布指令:“左转半步,稳!”“抬高三寸,过坎!”

  女兵们默契配合,步伐虽不如男兵迅疾,却极其稳健,在复杂的障碍间穿梭,竟丝毫未落下风。反倒是男兵那边,因为初始冲得太猛,步伐渐乱,在一次通过独木桥时,中间一人脚下打滑,惊呼声中,整根重木猛地向女兵这边倾斜砸下!

  千钧一发之际,嬴芷厉喝:“右撤!松手!”同时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抢上前一步,用肩膀猛地抵住那失控砸来的木端,为身后的姐妹争取了宝贵的避险空间。沉重的木头擦着她的臂甲落下,发出闷响。

  场面一时寂静。

  男兵们有些傻眼,赵猛脸色铁青。

  嬴芷站直身体,左臂微微颤抖,但她面色不变,只冷冷看向赵猛:“赵队长,协作演武,讲究的是同心协力,不是争强斗狠。若连自己手下的人都约束不好,出了伤亡,这责任,你担还是我担?”

  赵猛脸上红白交错,憋了半晌,才梗着脖子道:“意外而已!谁知道是不是你们那边先没稳住……”

  “是吗?”嬴芷打断他,目光扫过刚才失足的男兵,那男兵心虚地低下头。“众目睽睽,是非曲直,自有公论。若赵队正觉得是意外,那便继续。只是接下来,还请约束好你的人,若再有一次‘意外’……”她顿了顿,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寒意,“我嬴芷不介意将今日之事,连同冬衣份例、上月克扣的肉食补贴,一并写成呈文,直接递到霍将军案前!看看这军中,到底还有多少不公的‘意外’!”

  赵猛嘴唇翕动,最终却没敢再吐出半个字。他狠狠瞪了手下一眼,悻悻地招呼人重新抬起木头。

  接下来的演武,男兵那边果然收敛了许多,虽仍无甚好脸色,动作却规矩了不少。

  傍晚回到营房,嬴芷卸下臂甲,左肩一片青紫。姐妹围上来,递上药酒,有人心疼地抱怨:“嬴队长,你总是这样强出头,他们定然更记恨你了。”

  嬴芷接过药酒,自己熟练地揉按着伤处,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忍气吞声,他们便会善待我们么?霍将军为我们争来了名正言顺的立足之地,但这立足之地能否站稳,终究要靠我们自己一步步去争,一寸寸去守。今日退一步,明日他们便敢进一丈。权益之事,从来没有天上掉下来的道理。”

  她望向窗外,残阳如血,映照着连绵的营帐和远处飘扬的、绣着“霍”字的旗帜。

  “我们要的,从来不是特殊照顾,只是本该属于我们的那份公平。”

  夜色渐浓,嬴芷案前的油灯被点亮。她铺开纸张,磨墨润笔。今日演武场上的“意外”,虽已当场压下,但根源未除。她需要将此事,连同近来几桩类似的摩擦,清晰、有条理地记录下来。陈述事实,不掺杂个人情绪,却要点明其中反映出的轻视与排挤问题,以及可能对军中协作、士气造成的危害。

  信写完了,她仔细封好,标记上紧急的符号。她知道,这条路还很长,暗流不会因一次对抗而平息,上面的忽视也不会因一纸文书而彻底改变。

  但只要那杆象征着她们坚持的“霍”字旗还立着,只要姐妹心中那口不平之气还未散,她便会一直这样“报告”下去。

  烛火摇曳,映亮她沉静而坚定的侧脸。这场无声的战役,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