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她闭眼那三日,枕头底下写了七封遗书-《庶女的亡者清单》

  林晚昭阖上双眼,指尖的触感冰冷,那股熟悉的铁锈味却并未如期传来。

  三日了,她的嗅觉连同味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彻底抹去,口鼻间只余下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太医们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受惊过度,气血逆行,堵了七窍,恐怕此生都难再闻见半分香气。

  消息传出,林府上下皆是一片惋惜,唯有林晚昭自己,在婢女退下后,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不能闻,才好。

  那“忘忧烬”霸道无比,能悄无声息地侵蚀人的心智,如今她嗅觉尽失,反倒成了最坚不可摧的壁垒。

  “去,将二老爷院里平日用的所有香料、药枕、熏香……但凡带气味的东西,都给我取来。”她靠在软枕上,面色苍白,声音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就说我如今闻不得凡俗之气,需借二叔的贵气之物,焚以避邪。”

  婢女虽觉古怪,但见她病容憔悴,不敢多问,立刻领命而去。

  很快,一堆名贵香料便堆满了林晚昭的房间。

  她屏退左右,只留自己一人,随即从袖中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绢帛。

  那是沈知远连夜为她绘制的“气流图”,上面精准地标注了林府各院落的风向与气流走向。

  林晚昭点燃一支普通的蜡烛,将那些香料依次投入火盆。

  她不靠嗅觉,只凭双眼。

  烛烟袅袅升起,在密闭的房间内被气流牵引,其飘散的轨迹与图上所绘分毫不差。

  她冷静地观察着每一缕青烟的最终走向,如同一个最精密的猎手,在追踪无形的猎物。

  一个时辰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地方——西跨院最偏僻的那间杂物房。

  夜色如墨,林晚昭换上一身夜行衣,身形灵巧如猫,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西跨院。

  杂物房内尘埃遍地,唯独墙角的一处灶台,有着被人经常触碰的痕迹。

  她眸光一凝,仔细敲击着每一块砖石。

  果然,在灶底深处,一块砖石发出了空洞的回响。

  她用力一撬,一个暗格赫然出现。

  暗格里没有金银,只有半页泛黄的残谱。

  借着月光,她看清了上面的字迹,墨色已然斑驳,却字字惊心。

  “九转烬:以听魂童骨灰为引,配静魂散、梦丝藤……成香后,燃之心志,唯执一念,不辨亲仇。”

  何等歹毒的香方!

  林晚昭的心沉了下去。

  她的目光落在残谱的右下角,那里没有落款,只有一个用朱砂刻下的,小小的“婢”字。

  这个字,她认得!

  一瞬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母亲的遗物中,也有一张记载着安神香方的旧纸,角落里,便是这样一个一模一样的“婢”字!

  那是当年随母亲一同陪嫁入府的调香婢女,一手调香术出神入化,却在母亲去世后不久,便被主母王氏寻了个错处,关押了起来,从此销声匿迹。

  原来,她竟没死,还被王氏所用,调出了这等阴邪之物!

  林晚昭将香谱残页小心收好,心中已有了计较。

  翌日清晨,她算准了时辰,将那半页残谱“不经意”地遗落在林二老爷书房外的必经之路上。

  她则隐在假山之后,静待鱼儿上钩。

  不多时,二老爷的贴身书童端着茶盘匆匆走过,一眼便瞥见了地上的纸页。

  他先是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

  林晚昭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

  那书童并未回书房,而是径直钻进了后院的柴房。

  林晚昭贴在窗缝边,只见他点燃一根蜡烛,颤抖着手展开那半页残谱,拿出纸笔,竟是在飞快地抄录。

  “老爷昨夜……又写遗书了……”他一边抄,一边恐惧地喃喃自语,“这已是第七封了,每一封的结尾都是‘我非我,我该死’……可他白天明明那么清醒,问什么都对答如流,为何就是不肯说出真相?”

  书童的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林晚昭脑中炸响。

  原来如此!

  二叔并非完全被操控,他清醒时的残念,一直在用这种方式挣扎、求救!

  当夜,林晚昭再次潜行。

  这一次,目标是林二老爷的卧房。

  她避开巡夜的家丁,如鬼魅般滑入房中。

  二老爷在忘忧烬的作用下睡得极沉,呼吸均匀。

  林晚昭径直走向床榻,伸手探入他的枕下,果然摸出了一个冰冷的铁盒。

  盒中,是七封折叠整齐,却未曾寄出的遗书。

  第一封,字迹工整,言辞恳切,说自己为保家族大义,不得不行非常之事,望族人谅解。

  第二封、第三封……字迹开始变得潦草,内容也从大义凛然,变成了隐晦的挣扎——“我被操控,身不由己。”到了最后一封,那字迹已是扭曲不堪,如同濒死者的哀嚎:“救救我,她在等我醒来……”

  那个“她”,是母亲吗?

  林晚昭的心猛地一颤。

  她看着沉睡中的二叔,她拔下发髻上那支母亲留下的遗簪,簪尖锋利,她毫不犹豫地刺破指尖,一滴殷红的血珠沁出。

  她俯下身,将那滴血,轻轻点在林二老爷的眉心。

  冰冷的簪身贴着他的皮肤,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二叔,若您尚存一丝清明,若您还记得姐姐,就让这穿肠蚀骨的香烬,反噬吧。”

  做完这一切,她迅速退回窗外,隐入黑暗。

  子夜时分,卧房内突然传来一声野兽般的咆哮!

  林二老爷猛地从床上暴起,双目赤红,状若疯癫。

  他一把抓起床头的紫金香炉,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四溅。

  “我不烧了!我再也不烧了!”他嘶吼着,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痛苦与解脱。

  窗外,林晚昭闭上了眼。

  虽然嗅觉全无,但她那被激发出的奇异感知,却在此刻捕捉到了常人无法察觉的东西。

  她从夜风中,“听”到了一缕极淡、却无比清晰的情绪回响。

  那情绪,是悔恨,如潮水般的悔恨。

  她缓缓睁开眼,眸中寒光乍现,轻声道:“执念可种,亦可断。现在,轮到我们种下新的了。”

  与此同时,林府十里外的官道旁,一身黑衣的沈知远抬手接住一只疲惫的飞鸽。

  他解下鸽子脚上的密信,展开一看,月光下,纸上只有一行用药水写就的字,字迹遇风则显。

  “香婢已焚,灰入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