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她听见铜鼓响那晚,檐角的影子断了线-《庶女的亡者清单》

  春祭落幕三日,皇城喧嚣渐息,唯有听魂司偏阁内,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林晚昭半倚在软榻上,脸色比窗外的月光还要苍白几分。

  春祭那日强行催动魂钉的后遗症,此刻正化作万千钢针,在她心脉间反复攒刺,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

  静养,太医的嘱咐言犹在耳,可她知道,这场席卷皇城的风暴,片刻都未曾停歇。

  夜至三更,万籁俱寂。

  忽然,一阵极细微、极遥远的声音钻入她耳中。

  咚……咚……咚……

  那声音仿佛来自地底,又似来自天际,飘忽不定,却带着一种诡异的律动。

  林晚昭的瞳孔骤然收缩,这频率,她绝不会忘!

  与那日在第137号灯笼的灯灰中,发现的那面诡异铜鼓的震动,同出一源!

  她猛地坐起,心口的剧痛让她闷哼一声,但眼神却锐利如刀。

  又是它!安魂观的手段!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缓缓走到窗边,从发间取下母亲留下的那支素银掐丝簪。

  簪尖冰凉,触及肌肤,让她纷乱的思绪瞬间清明。

  她回忆着母亲遗册中一段残缺的记载,关于如何“聆听”那些常人无法听闻的魂语。

  没有丝毫犹豫,她将簪尖对准自己的耳垂,轻轻一刺。

  一滴殷红的血珠沁出,顺着耳廓滑入耳道深处。

  嗡——

  血珠入耳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风声、虫鸣、守夜卫兵的脚步声,尽数消失。

  唯有那遥远的鼓音,在她的脑海中被无限放大,变得清晰无比!

  鼓声不再是单调的震动,那每一次敲击,都夹杂着扭曲而含混的密语,像是无数人的执念被强行揉捏在一起。

  林晚昭凝神细辨,凭借着听魂血脉的奇异天赋,终于从那片混沌中剥离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祭鼎未毁,血脉尚存,待朔月再启。”

  林晚昭浑身一震,一股寒意从脊背直冲天灵盖。

  祭鼎没有被彻底摧毁!他们还要卷土重来!

  她猛地推开窗,冰冷的夜风灌入,吹得她衣袂翻飞。

  她循着那鼓音的源头望去,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远处宫墙一角的旧角楼。

  那里,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矗立在飞檐之上,与夜色几乎融为一体。

  月光勾勒出他模糊的轮廓,只见他手中托着一面巴掌大小的铜鼓,鼓面在月色下泛着幽冷的青光。

  诡异的是,他并未用鼓槌,甚至没有抬手敲击。

  他的指尖只是在鼓面上轻轻划过,那穿透神魂的鼓音便源源不断地传出。

  是引魂师!

  林晚昭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安魂观一本残缺法诀上的记载:“鼓为心桥,血为引线,引魂千里,勾魄无形。”

  原来如此!他们竟是用这种方法在皇城之内传递密令!

  来不及多想,杀意已然沸腾。

  她不能让这个消息传遍安魂观的每一个角落,更不能让他们等到朔月之日!

  林晚昭贝齿猛地一咬舌尖,一股腥甜的铁锈味在口中炸开。

  她没有吞咽,而是鼓足一口气,对准那角楼上的黑影,猛地喷出!

  一道血雾在夜空中划出凄厉的弧线。

  然而,奇诡的一幕发生了!

  那漫天血珠在飞至半途时,竟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骤然悬停,不再坠落。

  它们在空中迅速凝聚,汇成一条细若游丝的血线,破开夜风,不偏不倚,直指那黑影的心口位置!

  “找到了!”

  林晚召双眸精光爆射,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眉心处那枚几乎透明的魂钉印记瞬间亮起。

  这一次,她凝聚的不再是守护母亲魂灯的“守”,也不是探查灯灰的“寻”。

  这一念,是“斩断虚妄”!

  她遥遥一指那被血线锁定的黑影,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无声的喝令:

  “钉!”

  一道肉眼不可见的波纹穿透虚空,瞬息而至!

  角楼上的黑影猛然一僵,仿佛被施了定身术,指尖划过鼓面的动作戛然而止。

  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似乎想看看是什么击中了他,但他的身体已经不听使唤。

  手中的铜鼓脱手而出,从高高的角楼上坠落,砸在下方的青石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声。

  几乎在同一时间,数道黑影从四面八方涌现,正是李怀恩率领的暗卫。

  他们早已奉命在听魂司周围布下天罗地网,只等鱼儿上钩。

  “拿下!”李怀恩一声令下,暗卫们如饿虎扑食,瞬间将那僵直的黑影制服。

  林晚昭强撑着剧痛,快步走到角楼下。

  那面铜鼓已经四分五裂,碎片散落一地。

  她俯身拾起最大的一块,只见鼓面内侧,竟用朱砂密密麻麻地刻着一行行细小的名字。

  “春燕、采荷、青杏……”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这些名字,与她母亲遗册上记载的,那些失踪的听魂女童名姓,分毫不差!

  整整十七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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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多时,李怀恩面色凝重地走来,低声道:“晚昭姑娘,人犯了。”

  “审得如何?”

  “审不了,”李怀恩摇了摇头,自尽前,只来得及吐出两个字。”

  “哪两个字?”林晚昭追问。

  “观主……”

  又是安魂观观主!这个藏在幕后最深处的黑手!

  林晚昭的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铜鼓残片上。

  她指尖轻轻抚过鼓面内侧的裂痕,一股冰冷、偏执的意念顺着指尖传来。

  这股执念,并非安魂观那种诡谲莫测的魂术气息,而是一种……更为纯粹,也更为极端的秩序。

  一种要“清除所有听魂血脉”,以维持某种平衡的疯狂意志。

  这股意志的源头,她太熟悉了!

  与二叔林季同所中的“忘忧烬”,同源!

  她低声呢喃,声音里带着彻骨的寒意:“这鼓,不止是用来传讯的……它还在用这些女孩的名字和执念,养着更可怕的东西。”

  她转身,走向偏阁院内那座用以销毁证物的熔炉。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手中的铜鼓残片尽数投入其中。

  呼——

  火焰冲天而起,将她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就在铜鼓被火焰吞噬的刹那,炉中竟猛地传出上百个女童凄厉的齐哭声!

  “我们不想忘……我们不想忘掉自己的名字……”

  哭声尖锐刺耳,充满了无尽的恐惧与不甘,却又在瞬间戛然而止。

  熔炉中的火焰猛地一窜,竟由橘红色瞬间变为诡异的幽蓝色,一股阴寒之气四散开来,连周围的空气都仿佛要被冻结。

  林晚昭静静地立在幽蓝的炉火前,心口那熟悉的剧痛再次如潮水般袭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她知道,第三枚魂钉已是她的极限,那反噬而来的三日情禁,即将开启。

  届时,她将暂时失去所有感知,如同活死人。

  不远处的月洞门外,沈知远的身影悄然伫立。

  他看到了她决绝的背影,看到了她被蓝色火焰映照得孤绝而苍白的面容,最终,还是没有选择上前。

  一阵夜风卷过,将熔炉中的灰烬吹起。

  一片烧得焦黑的鼓皮残片,竟未被烧尽,轻飘飘地被风带起,越过高墙,朝着皇城最深处的方向飘去。

  月光下,那残片上,一个被火焰烙印出的轮廓若隐若现——那是一枚玉符的残缺一角。

  其形状,与当年先皇后画像中,紧紧抱在怀里的那枚,如出一辙。

  夜色深沉,听魂司偏阁之内,一场无人知晓的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