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她当众展帕那刻,王氏的手抖了-《庶女的亡者清单》

  三日后的林府月集,天光微熹,正堂之内却已灯火通明。

  王氏端坐于紫檀木雕花的太师椅上,一身赤金缠枝牡丹纹样的锦袍,衬得她本就保养得宜的面容愈发雍容华贵。

  她指尖轻捻着一串温润的羊脂玉佛珠,目光含笑,缓缓扫过堂下噤若寒蝉的林氏族人与各房管事,那眼神,如同审视着自己即将收入囊中的猎物。

  “诸位,”她清了清嗓子,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威严与志得意满,“老爷去得突然,林家不可一日无主。如今中馈由我执掌,有些积年的旧账,也该是时候清理清理了。今日召集大家来,便是要重立田契,将族产归拢一处,方便日后统一调配,也好让林家……”

  她的话语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缓缓收紧,堂下众人面色各异,有畏惧,有不甘,却无一人敢出声反驳。

  这分明就是巧立名目,要将各房私产尽数吞没!

  “方便日后,让你一人独吞吗?”

  一道清冷如冰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门口传来,瞬间刺破了这压抑而虚伪的平静。

  众人骇然回头,只见林晚昭一袭素白孝衣,缓步踏入正堂。

  她未施粉黛,面色苍白,却偏生有一双黑得惊人的眸子,此刻正燃着熊熊烈焰,直直地射向高座之上的王氏。

  她的身后,沈知远一身玄色劲装,渊渟岳峙,那沉凝如山的气势,无声地宣告着他的立场。

  王氏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但旋即便被她压了下去,换上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晚昭,你这是做什么?我知你失怙心痛,但怎能如此胡言乱语,扰乱月集!还不快退下!”

  林晚昭对她的惺惺作态恍若未闻,一步步走到堂中,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下,将手中托着的一方黑布帕子,轻轻放在了中央的八仙桌上。

  那是一方质地粗糙的孝帕,上面用同样漆黑的丝线,绣着繁复而诡异的纹路,乍看之下,杂乱无章,令人心生烦恶。

  “这是……”有人低声惊疑。

  林晚昭玉指轻抚过帕上凸起的黑线,那触感冰冷而粗粝,仿佛抚摸着一道道凝固的伤疤。

  她抬起眼,目光如刀,一字一顿地说道:“有些字,活人看不见。但写给死人的东西,亡者,看得见。”

  话音未落,她毫无犹豫地将自己的右手食指送入口中,狠狠一咬!

  殷红的血珠瞬间沁出,在众人倒吸凉气的声音中,她将指尖的血,精准地滴落在黑帕正中的纹路之上。

  “魂为烛,血为引,三途开,阴阳判……”

  她口中低声诵念起《魂烛经》的残缺法诀,声音空灵而诡异,仿佛来自九幽之下。

  刹那间,奇变陡生!

  那滴鲜血仿佛拥有生命一般,顺着黑线飞速蔓延,而那些原本死寂的黑色丝线,竟如同无数细小的血蛇,在帕面上疯狂蠕动起来!

  黑线褪去,一行行歪歪扭扭、却又触目惊心的金红色文字,赫然浮现其上!

  “王氏通敌,银走江南;账房知密,毒烟灭口!”

  短短十六个字,字字泣血,如惊雷般在每个人耳边炸响!

  “啊!”离得近的几名族人吓得连连后退,椅子翻倒在地,发出一片刺耳的杂音。

  王氏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但她久经风浪,立刻厉声呵斥:“妖术!这绝对是妖术!林晚昭,你失心疯了不成,竟敢用此等邪祟之物来污蔑长辈!”

  她强撑着镇定,心中却已掀起滔天巨浪。

  这阴绣帕的秘密,她怎么会知道?!

  “妖术?”林晚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既然是妖术,那不妨让这‘妖术’,来得更猛烈些!”

  她并指如刀,再次引动心头精血,这一次,不是一滴,而是一缕血线,猛地甩向桌案!

  血线飞溅,另外三方一直被黑帕压着的、同样款式的阴绣帕瞬间被激发!

  它们几乎在同一时间并列展开,血色纹路疯狂游走,化作三幅截然不同的“罪证”!

  第一幅,是一张无比详尽的地图,上面用朱砂般的红点,密密麻麻地标注出了十几处藏匿族银的地点,从米仓夹层到枯井暗格,无一遗漏!

  第二幅,赫然是几艘远航江南的大船船契号牌,以及交接时间的烙印!

  而第三幅,最为恐怖,上面浮现出一个个血淋淋的名字,共计十七人!

  正是这些年来,在林家“意外”身故或“离奇”失踪的忠仆与管事!

  这分明是一张被害者的名单!

  “哗——”

  这一下,整个正堂彻底炸开了锅!

  堂下的仆役们更是面无人色,其中几名曾经负责洒扫账房周边、亲眼见过账房先生临终前浑身抽搐、口吐黑沫惨状的老仆,再也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是真的……是真的!刘账房死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浑身发黑,指甲都抓烂了……”

  “还有张管事,说是失足落水,可他明明是个识水性的啊!”

  一声声哭诉,如同一把把重锤,狠狠砸在王氏的心上。

  她的伪装再也维持不住,面容因极致的愤怒与恐惧而扭曲,猛地一挥手,对身边的两名心腹嬷嬷尖叫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把那妖物夺过来,烧了!快!”

  两名身形壮硕的嬷嬷如饿虎扑食般扑了上去。

  然而,她们的手还未触及桌案,那四方阴绣帕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竟“轰”的一声,同时自燃!

  燃起的并非赤红的火焰,而是四簇幽蓝色的鬼火!

  火光冲天,却毫无温度,只是那光影摇曳间,一个痛苦扭曲的人形虚影,竟在火焰上方缓缓凝聚成形!

  那虚影穿着账房先生的长衫,七窍流血,面目可憎,正是早已“自缢身亡”的刘账房!

  他的嘴唇无声开合,但一道充满了无尽怨毒与不甘的声音,却从四面八方,清晰地灌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没有自缢……是她……是她灌我哑毒……烧我书房……我好恨啊……”

  王氏看着那亡魂虚影,吓得魂飞魄散,从太师椅上滚落在地。

  就在这满堂死寂、人鬼对峙的诡异时刻,一道身影疯了般从门外冲了进来,撞开挡路的人,发出野兽般的凄厉嘶吼。

  是那个被拔了舌头、负责焚烧小姐旧物的哑婢!

  她满脸泪痕,眼中布满了血丝,手中死死捧着另一方、也是最初始的那一方原始阴绣帕,冲到王氏面前,用尽全身力气,将那方承载了她十年噩梦的绣帕狠狠摔在王氏的脚下!

  “啊……啊啊——!”

  她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只能用嘶哑的喉咙发出悲愤欲绝的吼叫。

  她猛地撕开自己右臂的衣袖,将一条布满了新旧交叠、如同烙印般恐怖烫痕的手臂,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我梦里绣了十年……我的手在哭……我的心在烧……我烧的不是帕,是真相!”

  一道清晰而绝望的意念,如同泣血的杜鹃,从她嘶吼的灵魂深处,撞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脑海!

  众人这才惊恐地明白,这哑婢手臂上的伤,原来是她每夜从被迫绣帕的噩梦中惊醒时,手里都死死攥着一柄烧红的火钳!

  那是她无意识中,对自己十年沉沦的惩罚与控诉!

  这活生生的、血淋淋的证据,比利刃更锋利,比鬼魂更骇人!

  王氏踉跄后退,面如死灰,彻底崩溃了。

  林晚昭一步步逼近,眼神冷得像要结冰。

  她从沈知远的袖中抽出那本早已备好的江南账本副本,“啪”的一声,重重掷于案上,与那漫天飞舞的蓝色灰烬交相辉映。

  “林氏九千两族银,十七条无辜人命,王氏,你就是用他们的血肉,来铺你这条通往权力的路!”

  “哈哈哈……哈哈哈哈!”

  绝境之下,王氏突然癫狂地大笑起来,笑声尖锐而凄厉,充满了鱼死网破的疯狂。

  “你以为……这就完了?你以为扳倒了我,你就赢了?林晚昭,你太天真了!燕王要的,从来不只是钱……他还等着你,亲手为他打开那座‘鼎门’……”

  话音未落,她袖中猛地滑出一枚通体漆黑的龙纹玉令,在她怨毒的目光中,狠狠砸在坚硬的青石地砖上!

  “啪嚓!”

  玉令应声碎裂。

  一片死寂中,一丝若有若无、极其细微的铜鼓余音,仿佛从遥远的地底深处传来,在正堂的梁柱间,幽幽回荡,经久不散。

  那是安魂观的方向。

  他们,仍未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