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谁在替我走-《庶女的亡者清单》

  义庄之内,死寂无声。

  林晚昭的心跳如擂鼓,震得她耳膜嗡鸣。

  她死死盯着案上那盏古灯,灯焰由豆黄转为幽青,映得她惨白的脸庞也泛起一层鬼气。

  心头血滴落的刹那,那青色火焰便不再摇曳,而是如一汪静止的深潭,潭心倒映出一道模糊的虚影。

  是母亲!

  林晚昭的呼吸骤然一窒。

  虚影中的母亲身着素服,背对着她,正站在一扇巨大的地宫铁门之内。

  她仿佛毫无察觉,只是机械地,一步,又一步,朝着无尽的黑暗深处走去。

  她的步伐很慢,每一步都像是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背影孤绝而沉重。

  “娘!”林晚昭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悲鸣,疯了一般扑上前去,五指张开,直直地伸向那团青色火焰,企图抓住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

  指尖触及火焰的瞬间,一股钻心的灼痛猛然传来!

  “滋啦”一声轻响,皮肉焦糊的气味弥漫开来。

  她痛得倒抽一口冷气,猛地缩回手,指尖已是一片焦黑。

  可她顾不上疼痛,眼中只有泪水和绝望,那虚影仍在走,不曾停歇,不曾回头。

  就在此时,义庄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道阴冷的风卷着腐朽的气息灌了进来。

  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一根蛇头拐杖,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仿佛是从地底冒出的鬼魅。

  来人是个老妪,满脸褶皱深如沟壑,一双浑浊的眼睛却仿佛能洞穿人心。

  是灰名引魂婆。

  她沙哑的嗓音在死寂中响起,像是两片砂纸在摩擦:“姑娘,没用的。灯影即命影,触之即焚魂。你娘的影会走,是因为她还在‘守’……可她守的不是那扇门,是这盏灯。”

  一语惊醒梦中人!

  林晚昭猛然抬头,通红的双眼死死盯住引魂婆。

  守灯?

  母亲在地宫深处,如何守这盏在她手中的灯?

  不等她追问,引魂婆的身影便已融入门外的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晚昭再也无法安坐。

  她捧起那盏尚有余温的古灯,疯了一般冲出义庄,直奔皇陵。

  夜色如墨,皇陵外围竟真的如引魂婆所言,再无禁军把守,那沉重的地宫封石完好无损地立在原处,仿佛从未被惊动过。

  一切都透着诡异的平静,平静之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暗流。

  守在皇陵入口的,只有林家世代相传的守碑哑仆。

  他见林晚昭深夜持灯而来,

  “把祖坟地脉图拿来!”林晚昭的声音因急切而颤抖。

  哑仆不敢怠慢,迅速从一旁的石龛中取出一卷泛黄的兽皮图。

  林晚昭将图纸在地上铺开,地脉图上,整个皇陵地宫的结构错综复杂,宛如一张巨大的蛛网。

  她将古灯置于图纸中央,灯光幽幽,竟与图上的线条隐隐呼应。

  “对照!”她厉声命令。

  哑仆伸出干枯的手指,在图纸上飞快地移动,最终,他的手指停在了地宫最底层的一个小点上,那里标注着两个蝇头小字——“灯室”。

  而从地宫入口到灯室的路径上,赫然出现了一道用朱砂新画出的痕迹,那痕迹的尽头,距离灯室,还差四十九步。

  哑仆抬起头,眼中满是惊恐,他指了指那痕迹,又伸出七根手指,在地上用力划了七下。

  林晚昭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瞬间明白了——这便是“影步刻痕”!

  每夜子时,母亲的命影就会在地宫中多走七步,方向……直指灯室核心!

  七夜,不多不少,正好四十九步!

  今夜,已是第三夜!

  还剩四夜!

  四夜之后,母亲的命影将踏入灯室,届时会发生什么?

  她不敢想!

  必须知道真相!

  林晚昭从怀中取出一枚香囊,里面珍藏着一根缠绕的细丝,那是沈家祖母临终前留下的一缕命影残丝。

  她颤抖着手,将这根蕴含着“听魂”血脉力量的残丝小心翼翼地缠绕在古灯的灯芯之上。

  丝线触及灯芯的刹那,青色的火焰猛地暴涨,光芒大盛!

  一瞬间,林晚昭的耳边响起了无数重叠交错的低语,那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地府,带着无尽的怨念与不甘,成千上万的亡魂在她脑海中呼啸而过。

  紧接着,一个个冰冷的名字逐一响起,清晰无比。

  “张玄……”

  “李暮……”

  “赵清……”

  三十八个!

  不多不少,整整三十八个姓名!

  他们每一个人,都曾是与沈家一样,拥有“听魂”之能的后裔!

  这三十八个家族,全都被剪除了命影,成了这地宫大阵的祭品!

  滔天的恨意与寒意席卷了林晚昭的四肢百骸。

  这已经不是林沈两家的私仇,而是一场针对所有听魂者后裔的血腥屠杀!

  就在她心神巨震之际,一道清脆如玉石相击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姐姐,这是昨夜子时,从地宫通风口吹出的半块残烛。”

  林晚昭霍然转身,只见一个身着黑衣的童子悄然立在身后,面容精致,神情却带着不属于他年龄的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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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月晦之夜才会现身的守灯童。

  他手中捧着半截蜡烛,烛身上凝固的烛泪,竟是暗红色的。

  “灯油里有血。”守灯童补充道。

  血!

  林晚昭接过残烛,指尖在那暗红的烛泪上轻轻一捻,一股浓郁的血腥气混杂着奇特的香料味扑鼻而来。

  她没有丝毫犹豫,将那一点混有血的灯油滴在自己的掌心。

  血油入掌,一股灼热的力量瞬间从掌心窜入四肢百骸!

  她的异能,在这一刻被前所未有地催动了!

  眼前的一切开始模糊,耳边的风声、虫鸣也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道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意念,直接响彻在她的灵魂深处。

  是母亲的心音!

  “晚昭……别进来……燕王要借我命影,行偷天换日之术,登基为帝……若我停步,阵法立刻启动,他便功成……若我继续前行,七日之后,命影燃尽,灯灭……我将永世不得超生……”

  原来如此!

  林晚昭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她终于明白了!

  母亲的每一步,都不是走向死亡,而是在燃烧自己的命影,用自己魂飞魄散的代价,为她,为天下苍生,拖延那大阵启动的时辰!

  停,燕王登基,天下大乱。

  走,母亲永灭,魂飞魄散。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用母亲的命做赌注的死局!

  不!她绝不允许!

  “我要进去。”林晚昭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我要逆行入地宫,用我的命影,换下母亲!”

  “你疯了!”一道急切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沈知远的身影从树后闪出,一把死死拦住她,“地宫大阵以命影为引,你若进去,便是主动替她燃灯!你以为你能换下她?不!你只会让她魂飞魄散,而你自己,也会瞬间被阵法吞噬,魂焚阵崩——你也得死!”

  林晚昭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望着那盏古灯。

  灯火中,母亲的背影又向前挪动了一丝,那样的孤单,那样的决绝。

  她轻轻拨开沈知远的手,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可她走的每一步,都是在替我走完我本该走的路。这一次,换我来替她停步。”

  话音未落,她拔下头上那根母亲留下的遗簪,锋利的簪尖毫不犹豫地划破指尖。

  鲜血涌出,她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那冰冷的灯壁上,一笔一划,写下三个血字——

  我来走。

  血字落成,灯焰猛地一颤,仿佛有了感应。

  她将古灯郑重地交到沈知远手中,眼神清明而坚定:“若我三日未归,毁了它。”

  “铛——”

  话音未落,地宫深处,一声悠远而沉闷的钟声再度响起,仿佛催命的符咒。

  第七夜的子时,即将到来!

  林晚昭不再多言,转身面向那块巨大的封石。

  她深吸一口气,双掌抵在冰冷的石面上,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前一推!

  沉重的封石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缓缓向内移开一道缝隙。

  无尽的黑暗与阴冷,如同一头蛰伏的巨兽,张开了它的血盆大口。

  她没有一丝犹豫,侧身而入,身影瞬间被黑暗吞没。

  就在她踏入地宫的一刹那,沈知远手中的古灯里,那一直坚定前行的母亲之影,忽然间停住了脚步。

  她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那张模糊不清的脸上,似乎流露出一丝惊愕与疼惜。

  她朝着林晚昭消失的方向,伸出了虚幻的手——

  然而,就在那只手即将触及灯壁的瞬间,她的整个身影却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画,化作一缕极淡的青烟,“倏”地一下,被地宫深处的黑暗彻底吸尽。

  灯,灭了。

  “噗通”一声,一旁的守碑哑仆猛然跪倒在地,脸上血色尽褪,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伸出颤抖的手,在地上疯狂地划着。

  他画出了地宫最底层的模样,并在核心处用力地刻下几个字:灯灭人醒,魂焚阵崩。

  可是,那“人醒”二字,却被他用指尖划出的淋漓血痕,彻底覆盖,涂抹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