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你报的不是仇,是公道-《庶女的亡者清单》

  风卷着雪粒掠过她的耳际时,林晚昭喉间的冰渣又凝结了几分。

  她望着台下密密麻麻的林氏族人,王氏正攥着帕子后退半步,指节在雪缎上勒出青白的痕——这很好,她要的就是让所有秘密在光天化日下晒出血来。

  “今有遗骨归宗,自报其名——”她松开攥着骨匣的手,指尖在匣盖上擦过一道红痕,那是方才被冻裂的伤口。

  寒痛从指腹窜进心口,她却将声音提得更亮,“林照,长房嫡次,非战死北境,而是归府揭伪,被害于内宅。”

  台下炸开一片抽气声。

  有老族老扶着拐杖颤巍巍站起:“这...这是要翻二十年前的旧案?”二房的婶子捏着珠串直哆嗦,目光偷偷往王氏身上瞟;几个年轻子弟交头接耳,“庶女要翻天”的私语像针一样扎进林晚昭耳里——她早料到会有质疑,所以才让沈知远提前调了族医守在偏厅。

  骨匣被供上新设的灵位时,檀香混着雪气涌进鼻腔。

  林晚昭跪下去,膝盖撞在青石板上生疼,却比不过喉间那团冰刃。

  三拜九叩的礼节里,她数着每一次抬头时月光的位置,数到第七叩时,喉管突然裂开细缝,冰渣混着腥甜涌到舌尖。

  她死死咬着后槽牙,一字一顿:“儿昭,代父归名。”

  “荒谬!”

  震耳的喝声惊得烛火摇晃。

  现任“林三叔”撞开挡路的族卫冲上来,玄色锦袍下摆沾着雪水,腰间玉佩砸在供桌上发出闷响。

  他额角青筋直跳,手指几乎戳到林晚昭眉心:“我乃林家血脉,十年质子归来,岂容你以枯骨乱宗?”

  林晚昭垂眸扫过他颤抖的指尖——和方才骨中记忆里那个被王氏塞进檀木匣的婴儿,腕间戴着同样的缠丝银镯。

  她没说话,目光却掠过人群里缩成一团的焚书吏。

  那老仆正盯着地面,脚尖无意识地碾着雪,像在掩饰什么。

  “三叔父别急。”沈知远的声音从左侧传来,清冽如破冰。

  他负手走到供桌前,袖中露出半卷泛黄的族簿,“族中旧档载,真林照幼时落水,左肩有烫疤;又因周岁抓周打翻朱砂盒,额间留了颗朱砂痣——不知三叔父可愿让族医验看?”

  “你!”那男人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突然拔了腰间佩剑,寒光一闪便抵住林晚昭咽喉。

  雪色映着剑锋,在她眼尾投下冷冽的影子。“一个庶女也敢毁我身份?”他的声音发颤,剑尖微微晃动,“今日我便——”

  “铮!”

  金属交击声撕裂祠堂。

  林晚昭眼前闪过一道白影,那戴铁面的侍卫亡魂不知何时挡在她身前,半透明的魂体正用长刀架住剑锋。

  烛火“刷”地全变成幽蓝,亡魂喉咙里发出闷哑的嘶吼:“护主归名——死不退!”

  林晚昭看见男人的手在抖。

  他明明用了全力压剑,可那无形的阻力却像座山,剑尖缓缓偏转,“噗”地扎进身后的梁柱。

  木屑飞溅时,亡魂的身影开始消散,铁面下溢出点点荧光,那是执念即将耗尽的征兆。

  “你说你是林家人?”林晚昭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咽喉处的剑痕。

  冰渣从唇角簌簌落下,她却笑了,“可林家的魂,认得你吗?”

  她取出怀中温热的愿核——那是用母亲临终前给的碎玉磨成的。

  愿核触到无名碑的刹那,碑文突然泛起金光。“林照,归名”六个字率先浮起,接着是“焚书吏,悔录”,最后一行“换婴者,待判”在雪光里刺得人睁不开眼。

  守碑童捧着刻刀冲上来,刀背在族谱上敲出清脆的响:“昭姐姐,我刻好了!”泛黄的族谱页上,“林照”二字终于落在应有的位置,墨迹未干便被守碑童用袖子小心擦干。

  “不可能...不可能!”那男人踉跄后退,撞翻了香案。

  供果滚落在他脚边,他却像没看见似的,直勾勾盯着族谱。

  方才的暴怒渐渐退去,只剩眼底一片空洞,“若我不是林三叔...那我是谁?”

  下一刻,他突然仰头狂笑,笑声撞在祠堂的飞檐上,惊起几只寒鸦。“既然无人知我本名,那我就让你们都记住——”他挥剑劈碎供桌,碎木片擦着林晚昭鬓角飞过,“我是林曜!

  是我夺回的林家!“

  话音未落,他已撞开族卫冲了出去。

  雪地里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很快被新落的雪盖住。

  林晚昭望着那道决绝的背影,喉间的冰渣又多了几分。

  她摸了摸发间银簪,母亲临终前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昭儿,公道不是刀,是光。”

  “他不是林曜。”她对着风雪低语,呼出的白气里飘着细小的冰屑,“但他也不该是替身。”

  沈知远走过来,将暖炉塞进她手里。

  温度透过帕子传来,却化不开她掌心的冷。

  他垂眸时瞥见她唇角的冰渣,眼神陡然一紧——那冰渣里,隐约混着极淡的血丝。

  “晚昭?”他的声音带着少见的慌乱。

  林晚昭摇了摇头,将暖炉往他手里推了推。

  她望着祖祠外的雪路,那里有更冷的风在等着。

  喉管里的冰缝又裂开一丝,这次她尝到了更浓的腥甜——但没关系,等查清换婴案的真相,等所有被夺走名字的人都回到族谱上,这些疼,总会被风吹散的。

  雪越下越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