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专业作家聘任合同制-《1978:买四合院娶女神成文豪》

  一九八六年四月初的北京,前门东大街十号,北京作家协会那栋灰扑扑的苏式老楼里,却弥漫着一种与窗外气候截然不同的、躁动不安的热度。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呛人的烟味混合着陈旧家具和印刷品的味道。改革的气息,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这里激起了层层涟漪。合同制——这个带着南方特区海腥味儿的新词,终于刮进了这方曾经代表着铁饭碗和体制荣耀的殿堂。围坐在长条会议桌旁的作家们,脸上表情各异:有跃跃欲试的兴奋,有深陷焦虑的愁苦,有冷眼旁观的审慎,更多的是茫然无措。每月固定发放的工资、医疗报销的蓝本本、按级别分配的住房……这些曾经坚不可摧的保障,似乎正在这“改革”、“搞活”的口号声中,变得摇摇欲坠。

  许愿坐在靠窗的位置,安静地听着作协领导宣读那份《关于试行专业作家聘任合同制的若干规定》。条款清晰,也冰冷:两年一签,每年需在省市级以上报刊社发表或出版不低于十五万字的文学作品。完成指标,方可续聘,享受每月一千元的生活补贴及尚存的有限福利;完不成,则关系转入人才交流中心,自谋生路。

  会议室里响起一片压抑的嗡嗡声。十五万字!对于不少习惯于“十年磨一剑”或者倚仗体制悠闲创作的作家来说,这不啻于一道紧箍咒。抱怨声、叹气声、低声的议论交织在一起。

  许愿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也在默默掂量。十五万字,对他而言不算难以逾越的高峰,但这确是一道明确的界限,将以往的“国家干部”身份,清晰地划定为“合约乙方”。时代的浪潮,正以这种方式,冲刷着每一个人的立足之地。

  会议结束后,人群并未立刻散去,许多人围在作协秘书长身边,急切地询问着细节,试图在冰冷的条文里寻找一丝柔软的缝隙。许愿则被工作人员引到了隔壁的小办公室。

  推开门,叶冰如已经坐在里面了。她鬓角已添了些许白发,但那双透过镜片的眼睛,依旧锐利有神,只是此刻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她面前摊开着几份文件。

  “小许,坐。”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语气是熟悉的干脆,却也比平日多了些郑重。

  许愿依言坐下。

  叶冰如将一份打印好的合同推到他面前,又递过来一份单独的打字文件:“这是统一的聘任合同,你看一下。重点看这条,每年十五万字的创作指标,省级以上刊物或出版社,以版权页印数为准。”她语速很快,公事公办。

  许愿迅速浏览着条款,和他刚才听到的并无二致。

  “至于这个,”叶冰如的手指点了点那份单独的文件,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内部通气的意味,“是作协党组特批的,针对有突出贡献的作家的补充生活补贴协议。你因为连续两届获得茅盾文学奖,影响力卓着,所以……”她顿了顿,清晰地说道,“每月可以领取两千五百元的生活补贴。”

  两千五百元!这个数字让许愿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在普通月薪几十元的八十年代中期,这无疑是一笔惊人的巨款,远超那象征性的基本生活费。它代表的不仅是物质上的优渥,更是一种极高的、用奖项和市场证明了的身份认可。

  叶冰如仿佛没看见他细微的反应,继续道:“另外,考虑到你长期在上海深入生活,进行创作,作协还特批了每年五千元的差旅费补贴,实报实销,方便你往来京沪和采风。”她抬起眼,目光透过镜片,牢牢锁住许愿,“许愿啊,”她的语气缓和下来,带上了一丝长辈般的语重心长,“给你的这个待遇,是目前所有签约作家里独一份,最好的。党组会上,我是拍了胸脯的。”

  她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更低,却字字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两年内,我就是负责评审你合同执行情况的核心评审委员会成员。你小子,”她嘴角似乎弯了一下,又立刻绷紧,“要是给我掉链子,不好好写,拿不出够分量、对得起这待遇的作品,我可真敢在会上第一个提议,把你的这些特殊待遇,一项一项,全都拿掉!到时候,你可别怪叶姐我不讲情面!”

  这哪里是叮嘱,分明是最严厉的鞭策和最直接的警告,包裹在看似强硬的话语里。许愿看着叶冰如眼中那份混合着期待、担忧和不容退缩的坚决,心中了然。这不是交易,这是沉甸甸的信任和更高标准的要求。

  他放下茶杯,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玩笑意味的郑重:“叶姐,您放心。作品每年都会有,只会多,不会少。”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老本行,不敢丢。本来还想在北京多待两天,会会朋友,既然您今天都这么提了,那我看来得抓紧买票,赶紧回上海我那亭子间趴着写去了。不然,到时候您真把我补贴掐了,我连烟钱都没着落,那可真是要了命了。”

  叶冰如被他这副“叫苦连天”的样子逗得终于绷不住,笑骂了一句:“滑头!跟我这儿耍贫嘴!赶紧滚回你的大上海写你的大作去!” 但眼里的笑意和满意却是藏不住的。她知道,眼前这个年轻人,早已不是当年招待所里那个需要她处处维护的青涩作者了。他的承诺,比任何合同条款都更可靠。

  离开作协大楼,风依旧带着寒意,但许愿的心头却是热的。那份补充协议和叶冰如的话,像一块投入湖面的巨石,在他心里激起的不是安逸,而是更强烈的创作冲动和一份无形的压力。每月两千五百元,每年五千元差旅费,这是作协能给出的最大诚意,也是一个需要他用更出色的作品去填满的期待。

  他没有犹豫,径直去了北京站,买了一张最近发往上海的火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