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城内的暗流-《三国:第一革命集团军》

  荀彧的手,在剧烈地颤抖。

  那张写着《论共和》的麻纸,从他那双保养得极好的、指节分明的手中,飘然滑落。

  纸张,轻飘飘地,落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然而,在荀彧眼中,那仿佛不是一张纸。

  那是一柄从九天之上落下的,足以砸穿整个世家的万钧巨锤!

  “乱言!”

  他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

  “此乃千古未有之乱言!”

  这位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王佐之才,此刻,那张素来平静温润的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一片骇人的惨白。

  “主权在民?天下为公?”

  他低声念着这八个字,仿佛在咀嚼着什么滚烫的烙铁。

  “这是要将人伦纲常,置于禽兽之境地!这是要毁我华夏千年之礼法!”

  他猛地一脚,将那张报纸狠狠踩在脚下,仿佛那是什么不共戴天的仇敌。

  “来人!”

  他对着门外,发出了近乎咆哮的嘶吼。

  几名亲卫闻声冲了进来,看到自家主人这副状若疯魔的模样,都吓得不敢出声。

  “传我将令!”

  荀彧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中布满了血丝。

  “全城搜捕!凡私藏、传阅此等妖言者,一律以通敌论处!”

  “所有收缴上来的报纸,全部集中!当众焚毁!一张都不能留!”

  “不!连灰都不能留!”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书房内,回荡着,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恐惧。

  命令,以最快的速度,传达到了许都的每一个角落。

  一队队手持兵刃的曹军士卒,如同凶神恶煞的豺狼,冲入大街小巷。

  他们粗暴地推开坊门,闯入民宅,翻箱倒柜。

  任何被发现的《民声报》,都会被立刻收缴。

  任何敢于反抗或藏匿的人,都会遭到一顿毫不留情的毒打,然后被绳索捆绑,拖向大牢。

  一时间,许都城内,鸡飞狗跳,人人自危。

  在城中心最大的广场上,燃起了一堆冲天的篝火。

  成捆成捆的报纸,被士卒们面无表情地,扔进了火焰之中。

  油墨在烈火中燃烧,散发出刺鼻的气味。

  荀彧亲自站在高台之上,冷冷地注视着这一切。

  他要用这火焰,烧尽那些足以颠覆天下的“妖言”。

  他要用这雷霆手段,重新树立起那摇摇欲坠的纲常与秩序。

  然而,他不知道。

  思想的火焰,一旦被点燃,便再也无法被扑灭。

  禁令,往往是最好的催化剂。

  那场从天而降的“纸雪”,早已在无数人的心中,种下了怀疑与希望的种子。

  而这突如其来的、疯狂的镇压,则让这颗种子,以更快的速度,生根,发芽。

  ……

  夜幕降临。

  许都城郊,屯田兵的营房之内,一片死寂。

  白天城里的血腥镇压,早已传到了这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到极致的紧张与恐惧。

  在一间最偏僻的茅草屋里,十几个精壮的汉子,围坐在一盏豆大的油灯旁。

  他们的呼吸,都刻意压低了。

  坐在最中间的,是一个断了条胳膊的老兵。

  他从自己贴身的衣物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张被汗水浸得有些发皱的报纸。

  这是他白天冒死从一具尸体上捡回来的。

  周围的汉子们,眼睛瞬间就亮了,一个个都把脖子伸得老长。

  “快!李头儿,念给大伙听听!”

  “小点声!”

  被称为“李头儿”的老兵瞪了那人一眼,然后将报纸凑到油灯前,借着昏黄的光,艰难地辨认着上面的字。

  他年轻时读过几年私塾,是这群大老粗里,唯一识字的。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

  老兵的声音,干涩而又沙哑。

  “乃……乃天下人之天下也……”

  他念得很慢,很吃力。

  但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无比认真。

  “……权力非一家一姓之私有,而是由万民所共同执掌……”

  “啥意思?”一个年轻的士兵忍不住问道。

  “意思就是,”老兵抬起头,那只独眼里,闪烁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这天下,不是皇帝他们家的!是咱们所有人的!”

  轰!

  屋子里,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我们要建立的,是一个没有皇帝的国家!”

  老兵念出这一句,自己也愣住了。

  没有皇帝?

  这怎么可能?

  屋子里的汉子们,一个个面面相觑,脸上写满了震撼与不解。

  “往下念!往下念!”有人催促道。

  老兵咽了口唾沫,继续念了下去。

  “耕者,有其田!凡我赤曦军所到之处,一切土地,收归公有,按人头,重新分配!人人有地种,人人有饭吃!”

  这一句,所有人都听懂了!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被点燃了!

  “人人有地种?”

  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猛地站了起来,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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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俺也能有自己的地了?”

  他家祖祖辈辈,都是给城里的大户当佃户,一年到头,累死累活,交了租子,剩下的粮食连糊口都不够。

  有自己的地。

  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还有!”老兵的手指,指向另一段,“废除一切兵役、徭役!参军,自愿!给军饷!战死,给抚恤!退伍,给田地!”

  “我的娘咧!”

  另一个士兵,猛地一拍大腿。

  “再也不用被抓壮丁了?”

  “当兵还给钱?”

  “死了还管家里人?”

  这一个个条件,就像一块块滚烫的烙铁,狠狠地烙在了这些苦了大半辈子的汉子们心上!

  他们不需要懂什么“共和”,什么“主权在民”。

  他们只知道,这份报纸上说的,是他们做梦都想要的生活!

  一个有地种,有饭吃,不被欺负,活得像个人的生活!

  “李头儿,你快说,这……这上面说的,都是真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住了老兵。

  老兵看着众人那一张张充满了希冀与渴望的脸,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委员长,从不骗人!”

  ……

  思想的火种,一旦与干柴相遇,便会燃起燎原之势。

  “蜂巢”的地下成员们,在许都的阴影中,开始了最高效的运作。

  他们知道,对于大多数不识字的百姓而言,《论共和》太过深奥。

  于是,他们将其中最核心,最能打动人心的内容,编成了一首首通俗易懂的歌谣和快板。

  “泥腿子,把身翻,一人能分几十亩田。”

  “当兵的,别卖命,跟着委员长有前程。”

  “不纳粮,不交租,老婆孩子热炕头!”

  “皇帝轮流做,今年到咱家?错!错!错!委员长说了,天下是大家的!”

  这些简单上口,甚至有些粗俗的歌谣,通过说书人,通过货郎,通过走街串巷的妇人,以一种惊人的速度,传遍了许都的每一个角落。

  城内的思想,迅速割裂。

  士族官吏阶层,视之为洪水猛兽,每日都在咒骂着李峥的“大逆不道”。

  而底层的百姓、工匠、士兵,却在暗地里,将这些歌谣,当成了福音,悄悄地传唱着。

  曹操强行维系的统治,在思想的层面上,已经分崩离析。

  人心,正在以一种不可逆转的趋势,倒向城外那片赤色的海洋。

  矛盾,终于在第三天的黄昏,彻底爆发。

  一名屯田兵因为私藏报纸,被巡逻的曹军军官当场抓住。

  军官为了杀鸡儆猴,下令将这名士兵,当着所有屯田兵的面,就地处死。

  “噗通”一声。

  那名屯田兵被两个如狼似虎的亲兵,死死地按跪在地上。

  军官拔出腰间的环首刀,脸上带着一丝残忍的冷笑。

  “让你们看看,私通赤贼,是什么下场!”

  他高高地举起了刀。

  周围,数千名屯田兵,死死地看着这一幕。

  他们的脸上,没有表情。

  但他们的眼睛里,却有什么东西,正在疯狂地燃烧。

  那名即将被砍头的士兵,没有求饶,也没有哭喊。

  他抬起头,看着周围那些与自己朝夕相处的同袍,看着那一张张麻木而又压抑的脸。

  他突然,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了起来!

  他吼的,不是别的。

  正是那首,这几天在军营里,流传最广的歌谣!

  “泥腿子,把身翻!一人能分几十亩田!”

  军官的脸色,猛地一变。

  “堵住他的嘴!”

  但,已经晚了。

  仿佛是一个信号。

  人群中,不知是谁,第一个跟着吼了起来。

  “泥腿子,把身翻!一人能分几十亩田!”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第十个,第一百个!

  “当兵的,别卖命!跟着委员长有前程!”

  “不纳粮,不交租!老婆孩子热炕头!”

  最终,数千人的声音,汇成了一股惊天动地的洪流!

  那歌声,粗俗,杂乱,甚至不着调。

  但那歌声里蕴含的愤怒、渴望与不屈,却如同最激昂的战鼓,狠狠地敲击在每一个人的心脏上!

  那名高举着屠刀的军官,彻底呆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片由愤怒的脸庞组成的海洋,看着那一片片燃着火焰的眼睛,他握着刀的手,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他发现,自己要杀的,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颗,已经被点燃了的,即将爆炸的火药桶!

  ……

  黄河北岸,赤曦军指挥堡垒。

  李峥站在巨大的沙盘前,静静地看着那代表着许都的模型。

  一名黑衣的“蜂巢”密探,单膝跪在他的身后,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委员长,城内密报。”

  “人心可用!”

  “屯田兵已在哗变边缘,只待我军一声令下,便可里应外合,夺下城门!”

  李峥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

  这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他看着那名密探,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笑意。

  “曹操,你的牌,已经出完了。”

  他走到了望口,举起望远镜,最后看了一眼那座在暮色中,如同垂死巨兽般的都城。

  该,结束了。

  李峥放下望远镜,声音,沉稳而又锐利,如同出鞘的利剑。

  “传我军令。”

  “准备,总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