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3章 残钟鸣旧调 戏楼藏新符-《岷江神工》

  暮鼓声里,祠堂的铜钟又出了怪事。

  不是自己响,是钟身突然渗出些黏糊糊的黑汁,顺着

  字的刻痕往下淌,在青石板上积成个小小的水洼。赵老大用烟袋锅往水洼里一戳,黑汁竟顺着锅杆往上爬,在铜锅上凝成个模糊的音符,和苏星潼笔记本上画的 引声咒 符纹有七分像。

  娘的,这钟成精了。 老船工甩了甩烟袋锅,黑汁落地的地方,石板突然

  地裂了道缝,缝里冒出些灰黑色的丝线,像被惊动的蚯蚓,张哥快看,这玩意儿跟船锚上的是一路货!

  张叙舟的银簪在钟壁上转了圈,簪尖的星纹突然变亮,映出钟腔内密密麻麻的细孔。那些细孔不是铸造时的瑕疵,是新蚀出来的,孔壁上沾着些细碎的羽毛 —— 黑色的,根部还带着点樟树脂的清香,是黑袍人留下的。 他指尖敲了敲钟身,声音发闷,像被棉花堵着,他在钟里藏了

  声媒 ,用黑羽裹着古镇的咒气,借钟声往村里渗。

  苏星潼的笔记本摊在供桌上,朱砂笔突然在纸上画出个戏台的轮廓。戏台旁边标着个感叹号,银簪说声梦咒的源头不在祠堂! 姑娘的指尖划过纸页,戏台轮廓里浮出无数个小铃铛,是村西头那座老戏台!钟声只是引子,真正的声纹阵在戏台底下!

  赵小虎举着登记本跑进来时,纸页边角卷得像朵花。护江力 2315 点! 少年的声音带着喘,刚才敲钟的时候,戏台那边的地面在震,王大爷说听见戏台上有人唱戏,咿咿呀呀的,像是... 像是三十年前死在台上的那个花旦!

  这话让祠堂里的空气瞬间凝住。那座老戏台确实邪门,光绪年间建的,据说有个唱刀马旦的姑娘在台上吊嗓子时,突然七窍流血死了,从此每逢阴雨天,就有人听见台上传来唱戏声。赵老大年轻时不信邪,曾带着伙计去拆台,结果刚碰到横梁就摔了下来,断了两根肋骨。

  难怪黑袍人盯上这儿。 周婶不知何时挎着药箱来了,她往钟壁的黑汁上撒了把菖蒲灰,戏台的穹顶是弧形的,最能聚声,加上那姑娘的怨气,简直是天然的声纹炉。 妇人从箱底翻出个布包,里面是些发黄的戏服碎片,这是俺太奶奶收的,当年那花旦死的时候穿的,上面沾着她的血,说不定能破阵。

  往戏台走的路上,风里飘着股脂粉味。不是姑娘家的香粉,是带着霉味的老胭脂,混着戏台木头的腐气,闻得人心里发堵。赵老大的烟袋锅一直没离嘴,烟叶的焦味能压一压那股怪味,俺总觉得有人跟着。 他往身后瞥了眼,暮色里的树影歪歪扭扭,像举着水袖的戏子,张哥,你说那花旦的魂,是不是被黑袍人勾走了?

  戏台的台阶上,积着层薄薄的黑灰。不是寻常的尘土,用手指捻开,能看见里面裹着极细的丝线,和钟壁渗出的黑汁同源。张叙舟的银簪往台柱上一靠,簪尖突然射出道红光,在柱身映出幅模糊的戏文 ——《霸王别姬》,正是当年那花旦最后唱的戏。

  她在求救。 苏星潼的笔记本上,朱砂笔快速勾勒出虞姬的剪影,银簪说这戏文是她的魂化的,黑袍人用声梦咒把她困在戏台上,逼她唱引魂调,每唱一句,村里就多一个人做怪梦。 姑娘指着戏台中央的红毡,你看那毡子底下,是不是在发光?

  赵老大掀开红毡时,一股寒气扑面而来。毡子底下的木板缝里,嵌着七枚黑色的羽毛,按北斗七星的位置排列,每枚羽毛上都刻着个微型的

  字。羽毛中间的空隙里,正渗出些淡紫色的雾气,聚成个模糊的人影,穿着戏服,水袖上沾着血丝,是她! 老船工往后退了半步,俺小时候见过她的画像,就是这打扮!

  突然,戏台上的锣鼓声自己响了。

  咚!锵!

  不是真的锣鼓,是声纹凝成的幻听,从戏台的穹顶反射下来,在每个人耳边炸响。赵老大突然捂住耳朵蹲下去,脸色惨白,娘的... 她在唱... 唱

  汉兵已略地 ... 老船工的眼睛开始发直,瞳孔里映出个黑袍人的影子,正举着羽毛往他嘴里塞,别... 别给俺吃...

  他中招了! 周婶往赵老大鼻孔里塞了团药棉,是用薄荷和麝香混的,快!用那戏服碎片盖住羽毛阵!那姑娘的血能克黑袍人的咒! 张叙舟立刻抓起布包,将戏服碎片按在羽毛阵上,碎片接触到羽毛的瞬间,突然燃起淡蓝色的火苗,把七枚羽毛烧得噼啪作响。

  戏台的穹顶突然裂开道缝,无数根灰黑色的丝线从缝里垂下来,像幕黑色的雨帘。黑袍人的笑声从缝里传出来,带着戏腔的婉转,不错嘛... 竟能找到虞姬的血衣。 丝线突然收紧,缠向张叙舟的手腕,可惜晚了,声纹阵已经布好,今晚子时,整个活水村都会变成我的戏台!

  张叙舟的银簪突然刺入戏台的横梁。簪尖的星纹与横梁里的年轮融合,在木头上画出道巨大的

  字,你以为这戏台真的只是聚声? 他往苏星潼身边退了退,银簪说这戏台的地基里埋着块

  镇台石 ,是当年建台时用来压邪的,上面刻着道教的

  静音符

  苏星潼立刻反应过来,笔记本上的朱砂笔在静音符旁画了个铃铛,用赵叔的烟袋锅敲镇台石!烟草的焦味混着静音符的灵力,能震碎声纹! 赵老大刚被周婶救醒,听见这话立刻抄起烟袋锅,往戏台中央的地面猛砸 ——

  铛!

  烟袋锅撞在木板上,发出声清脆的回响,比刚才的锣鼓声更震耳。地面突然裂开,露出块青黑色的石头,上面的静音符正在发光,与银簪的星纹产生共鸣,那些黑色的丝线碰到符光,瞬间化作飞灰,护江力 2320 点! 赵小虎举着登记本欢呼,善念值 4770 万!银簪说声纹阵破了!

  戏台上的虞姬幻影突然对着张叙舟拜了拜,化作点点金光消散在空气里。周婶捡起那七枚烧剩的羽毛灰,用布包好,她解脱了。 妇人望着戏台的穹顶,但黑袍人说的没错,这只是个分阵,真正的主阵还在回音谷。

  暮色完全沉下来时,戏台上的幻听彻底消失了。赵老大坐在台阶上抽着烟,烟袋锅的铜嘴被他咬得变了形,娘的... 以后再也不看戏了。 老船工的声音还有点发颤,那黑袍杂碎太损了,连死人的魂都不放过。

  张叙舟望着戏台中央的镇台石,石头上的静音符还在微微发光。他突然注意到,符纹的边缘有个极细的划痕,像被羽毛尖刻的,划出个模糊的谷形 —— 是回音谷的轮廓,谷口画着个张开的嘴,他在给咱们留路标。 他握紧银簪,簪尖的星纹里,新的符基正在成形,是由声纹和木纹交织的,他想让咱们去回音谷。

  赵小虎的登记本最后一页,画着个大大的问号。少年在问号旁边写:银簪说虞姬的魂最后给它传了个消息,黑袍人在回音谷养了个

  声兽 ,是用九十九个人的声喉炼化的,专门吃人的梦话。 纸页的右下角,青铜神雀的剪影正往回音谷的方向飞,嘴里叼着根银色的丝线,像在牵引着什么。

  离开戏台前,张叙舟把那团戏服碎片的灰烬埋在了镇台石下。灰烬接触到石头的瞬间,静音符突然亮了一下,在戏台的地面上投射出一行字:音起于谷,止于钟鸣。 他突然明白,要破回音谷的声梦咒,可能还得靠祠堂那口铜钟。

  夜风吹过戏台,卷起地上的红毡边角,露出底下新刻的一行小字:子时三刻,等你来唱压轴戏。 张叙舟知道,这是黑袍人留下的战书。但看着身边的赵老大、周婶、苏星潼和赵小虎,看着远处村里渐次亮起的灯火,他突然觉得,这场戏,他们未必会输。

  至少,他们有银簪的指引,有彼此的照应,还有这满村不肯被邪祟吞噬的烟火气。而黑袍人,只有他那见不得光的咒术,和一座空荡荡的戏台。

  子时快到的时候,祠堂的铜钟又响了。这次不是声梦咒的幻听,是周婶敲响的,用那戏服碎片的灰烬混着桐油涂了钟身,钟声清亮,在江面上荡出圈圈金波,像在给回音谷的黑袍人回了句:

  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