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镜光锁叛影 影语泄天机-《岷江神工》

  李老四的影子在正午的日头里,做了个不该有的动作。

  老烟枪蹲在祠堂门槛上抽旱烟,烟袋锅的火星明明灭灭,地上的影子却站得笔直,右手成爪,对着自己的脖子反复比划。更邪门的是,每当爪影落下,李老四就觉得后颈一阵发凉,像有冰块在爬。张小哥,你看这... 他刚要起身,影子突然往前一扑,竟在青石板上抓出三道白痕,石屑飞溅,像被真爪子刨过。

  张叙舟的银簪

  地弹出袖口。簪尖的星纹在影子上扫过,倒转的纹路突然卡顿 —— 这是银簪接触影噬咒以来,第一次出现迟疑。他将铜镜对准影子,阳光透过镜面折射出的光斑落在影爪上,那三道白痕突然冒出白烟,影子像被烫到似的缩回原位,老老实实地趴在李老四脚边,只是爪尖的位置,还在微微抽搐。

  管用! 赵小虎举着登记本跳起来,纸页上的护江力数字稳定在 2375 点,银簪说铜镜的光能暂时锁住影子! 少年的笔尖在 影爪硬度堪比铁 的字样下画了个惊叹号,但... 但它在学!刚才光斑移开时,影子往旁边躲了半寸!

  周婶挎着药箱匆匆赶来,手里捧着个陶碗,里面是艾草灰拌猪油,泛着股奇怪的油香。快让李伯把这膏子抹在后颈。 妇人的影子紧紧贴着脚边,却比别人的影色深了半分,像浸过墨,俺刚从王二婶家来,她的影子半夜脱了身,往灯塔飘了半里地,回来时袖口多了块黑布影,沾着的

  影血

  把枕头烧了个洞。

  李老四刚把药膏抹上脖子,祠堂的门槛突然

  地裂了道缝。不是自然风化,是他的影子用头影撞的,每撞一下,门槛就多道裂纹。老烟枪吓得一哆嗦,烟袋锅掉在地上,影子立刻弯腰去捡,动作比他本人快了半拍,指尖触到烟袋锅的瞬间,铜锅突然泛起层黑雾,烫得李老四赶紧缩回手。

  它在抢东西。 阿影突然开口,她的影子正蹲在地上,对着李老四的影子轻轻摇晃,像在交流。姑娘的辫梢缠着块碎镜片,是从破影镜上掰下来的,我爷爷的日记里写, 叛影夺物,实为夺气 ,它们拿的不是东西,是物件上沾着的人气。 她突然指着门槛的裂缝,你看那缝里,是不是有黑丝?

  众人凑近一看,裂缝里果然缠着些灰黑色的丝线,细如发丝,却韧性十足,用手一拽,竟拉出寸许长,末端还沾着点石屑。张叙舟用银簪挑起丝头,丝线立刻剧烈扭动,化作条小蛇般的黑影,往李老四的影子里钻,却被铜镜的光斑拦住,在光界边缘痛苦翻滚。

  是影界的

  脐带

  阿影的指尖抚过手腕上的影纹胎记,那里正微微发烫,影子通过这东西,把抢来的人气传回灯塔。爷爷说,当丝线上的石屑变成黑色,就说明影炉快填满了。 她突然压低声音,我的影子刚才听见它们在 ,今晚月圆,要拿三个

  硬气

  的影子当炉引 —— 赵叔的船影算一个。

  赵老大的嗓门突然炸响:娘的!敢惦记老子的船! 老船工往码头跑,他的渔船昨晚被船影啃出个小洞,此刻正泊在岸边,船板上的桐油在阳光下泛着光,却照不出完整的船影 —— 尾部的舵影凭空消失了,水面上只剩个模糊的缺口,像被硬生生咬掉一块。

  舵影被叼走了! 赵老大的声音带着颤,他指着水面缺口处的漩涡,里面泛着黑沫,俺刚才摸过,缺角的船板是凉的,像... 像被影界的寒气冻过! 他突然想起什么,往船舱里钻,掏出个布满铜锈的罗盘,盘面的指针正围着

  字疯狂打转,而对应的船尾方向,正是灯塔所在。

  小雅的考古铲突然自己动了。

  姑娘正蹲在码头记录船影缺口,铲尖突然翘起,对着自己的影子腿狠狠划下。 小雅痛呼出声,捂着小腿摔倒在地,裤管下渗出点血珠,腿... 腿像被冰锥扎穿了! 她的笔记本掉在地上,页面自动翻开,上面的船影图案突然多出个舵形的黑洞,洞里爬出些细小的影虫,正往

  二字爬去。

  阿影的影子

  地窜到小雅的影子旁,用爪尖在伤口处画了个十字。奇妙的是,那十字刚画完,小雅腿上的痛感就减轻了大半,笔记本上的影虫也突然僵直,化作墨点消失了。这是影界的止血符。 姑娘扶起小雅,指尖划过笔记本上的黑洞,但只能暂时压制,真正的影伤在骨头缝里,得用灯塔的老镜片磨成粉敷上才行。

  周婶往小雅伤口上撒了把艾草灰。灰末接触皮肤的瞬间,冒出股白烟,血珠立刻止住了,土法子只能顶一时。 妇人的药箱里,所有瓶罐的影子都在微微倾斜,像被无形的力拉扯,张小哥,你刚才用铜镜照影子时,符纸有没有反应?

  张叙舟突然想起什么。他从怀里掏出张黄符纸,是用灯塔老镜片的反光粉调的朱砂画的,昨晚试过对影子无效。此刻他将符纸铺在船板上,用铜镜反射阳光,让光斑正好落在符纸上 —— 符纸突然亮起金光,在船影的缺口处投射出个模糊的舵影,虽然虚幻,却在慢慢填补那个黑洞。

  有用! 赵小虎举着登记本欢呼,纸页上的护江力数字跳了跳:2378 点,银簪说这是破影符的雏形!只要再混点影界的东西,就能让影子乖乖归位! 他突然指着阿影的手腕,阿影姑娘的胎记!它不是带着影界气息吗?

  阿影的影子突然往符纸上扑。不是捣乱,是用爪尖蘸了点自己的影血,抹在符纸的金光里。符纸的光芒瞬间暴涨,投射出的舵影清晰了许多,甚至能看见上面的木纹。船尾缺口处的漩涡慢慢平息,水面上的船影开始完整,只是舵影的位置,比原来淡了些,像蒙着层纱。

  爷爷的日记里写,破影符需要

  三界之物

  阿影翻开油布包,指着其中一页,阳界的光(铜镜)、人界的气(符纸)、影界的血(影子),三样凑齐才能成。 她突然皱起眉,影子往灯塔方向望了望,但我的影子说,它们在等

  月圆开闸 ,到时候影界的大门会打开,所有叛影都会变成实体,连铜镜都照不住。

  李老四突然在祠堂门口喊:快来!影子说话了!

  众人跑过去时,老烟枪正蹲在地上,对着自己的影子发呆。那影子的嘴巴部位,竟在青石板上划出些歪歪扭扭的字:影炉... 缺... 守江... 影... 每划完一个字,石面上就渗出点黑血,蚀出个浅坑。张叙舟用银簪指着

  二字,簪尖的星纹突然停止倒转,在地上拓出个船锚的图案 —— 和赵老大船锚的影子一模一样。

  它在说,影炉还缺

  守江人的影子

  阿影的声音有些发颤,她的影子在地上画出个更完整的句子:月圆三更,灯塔影门开,需三影填炉 —— 船影、舵影、守江影。 姑娘突然抓住张叙舟的胳膊,赵叔的船影已经被啃了一口,你的影子... 银簪说带着护江人的灵力,是它们最想要的!

  张叙舟的影子在阳光下微微晃动。他将铜镜对准自己的脚边,光斑里的影身确实比别人的清晰,甚至能看见银簪在影腰间的轮廓。那就让它们来拿。 他握紧银簪,簪尖的星纹重新开始倒转,只是这次的速度更快,像在积蓄力量,正好试试破影符的威力。

  赵老大突然往船上跑:俺去把所有铜镜都找来! 老船工的声音在码头回荡,俺爷爷的梳妆镜、俺娘的铜盆,能反光的全带上!今晚就给这些叛影办场

  光宴

  他的船影在水面上轻轻摇晃,舵影的位置虽然还淡,却不再是黑洞,像有层薄光正在慢慢填补。

  周婶给小雅重新包扎好伤口,艾草灰混着猪油的药膏在绷带下微微发热。这膏子能撑到半夜。 妇人往每个人手里塞了块艾草饼,填肚子是次要的,主要是让身上带着艾草气,影子不敢轻易靠近。 她的影子往药箱里钻了钻,拖出个小陶罐,里面是磨碎的铜镜粉,俺把这粉混在浆糊里了,等下糊在符纸上,光力能翻倍。

  阿影的影子突然对着祠堂的方向鞠躬。姑娘抬头望去,青铜神雀正落在祠堂的飞檐上,尾羽的紫光映在地上,化作道淡紫色的光斑,落在李老四的影子上。那三道被影爪刨出的白痕突然合拢,石屑重新归位,像从未被破坏过。是神雀在帮忙。 阿影摸着腕上的胎记,它的影子能净化影噬咒的痕迹。

  夕阳西下时,活水村的影子开始变得安分。但每个人都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李老四的影子不再比划爪影,却在地上拓出个小小的灯塔形状;赵老大的船影在水面轻轻摇晃,舵影的位置越来越清晰;张叙舟的银簪在掌心发烫,星纹倒转的速度越来越快,像在倒计时。

  小雅的笔记本上,最后一页画着个奇怪的图案:铜镜的光里,无数影子正在往一个中心点聚集,中心处标着个

  字。姑娘的指尖划过图案,银簪突然在纸页上留下个淡淡的印记 —— 是个倒转的星纹,与阿影影子画的十字符,隐隐形成了呼应。

  夜幕降临时,赵老大的渔船泊在码头,甲板上摆满了大小不一的铜镜,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像撒了一地的碎星。张叙舟将混了铜镜粉的符纸一张张叠好,银簪的星纹在符纸上留下淡淡的金光;周婶往每个铜镜旁摆了碗艾草灰,随时准备应对影子突袭;阿影的影子蹲在船舷边,对着灯塔的方向,轻轻摇晃,像在监听着什么。

  李老四站在祠堂门口,望着村西头的灯塔。那座废弃的建筑在月光下只剩个模糊的轮廓,塔尖的影子却异常清晰,像根黑色的针,正慢慢往村子里扎。老烟枪摸了摸后颈的药膏,突然想起年轻时听的老话:影子叛主,不是要索命,是在求救。

  这话让他打了个寒颤。如果真是这样,那灯塔里的影炉里,到底关着多少求救的影子?而今晚月圆之时,那些被影噬咒激活的叛影,究竟是要填炉,还是... 要越狱?

  张叙舟的银簪突然指向灯塔,簪尖的星纹里,浮出个模糊的人影,正往影炉里扔着什么。阿影的影子突然站起来,在甲板上划出个急促的符号 —— 是

  字,只是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像条通往灯塔的路。

  今晚的月光,注定要照见些不该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