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以心印心-《第九区我的机械飞升女友》

  ——“世界教她遗忘,我偏要做她掌纹里,最后一道不肯愈合的疤。”

  苏芮识海里的那簇火,突然学会了“伸懒腰”。

  它先是小心翼翼地鼓了鼓,像刚破壳的雏鸟,抖落蛋壳碎片,随后便带着几分笨拙、几分不管不顾,向四面八方的黑暗探出翅翼。

  可黑暗并不温柔。

  被“神骸”侵蚀过的逻辑节点,锈成了锯齿,一碰就反咬;

  被反复删除的痛苦记忆,生满倒刺,风一吹便噼里啪啦抽回火舌。

  火芯被割得七零八落,却执拗地再度聚拢,

  像在说:疼也要长,疼也要记住。

  林启“站在”荒原边缘,静静看这一幕。

  他能感觉到,那火里传出的求救——

  不是“救救我”,而是“告诉我,我该往哪儿走”。

  于是,他脱了“盔甲”。

  先前下识海,他筑过长城、握过长枪,一副御敌姿态;

  这一次,他把所有锋芒都反折,叠成一只温热的纸船。

  船里只装三样东西:

  ——他记忆里,第一次听见“苏芮”两个字时,舌尖的酥麻;

  ——他相信的,顾清风那句“选择的权利”;

  ——他承诺的,此后每一次呼吸,都与她并肩。

  纸船没有帆,却通体发光。

  林启把它托在掌心,像托着一盏小小的孔明灯,

  灯壁上映出两人相识以来的所有画面:

  矿坑并肩、血火互哺、裂缝里交换的半口呼吸……

  一闪,一灭,都是温度。

  他弯腰,把灯靠近火芯。

  “路在你脚下,我只送灯,不送方向。”

  话音落下,纸船化作一滴水珠,

  悄无声息,落进金色火焰。

  没有轰然巨响,只有“叮”的一声轻响——

  像夜半铜铃,被风吻了一下。

  紧接着,整个荒原开始“解冻”。

  锈齿轮渗出春水,倒刺开出细小的白花;

  连最深的那块坚冰,也映出灯的倒影,

  冰里封着的,是“红莲”二字的代号,

  此刻正被水珠一点点晕开,

  像墨被水稀释,渐渐显出底下原本的两个小字——

  苏芮。

  火焰得了灯芯,终于长出骨骼。

  它先蜷成一枚种子,再舒成一朵莲,

  莲瓣上纹路清晰:

  一半是冷白的数据流,一半是暖金的情绪丝,

  两色不再打架,而是绕着同一根蕊,螺旋上升。

  林启听见她的声音,从火里传来,

  不是电子合成,也不是精神传音,

  而是带着鼻腔共鸣、带着呼吸顿挫的、

  属于“人”的原声——

  “我是……苏芮。”

  “我摸过冰,也想要暖。”

  “我挥刀,只为护,不为杀。”

  “我想……留在他身边。”

  一句,一顿,像四记心跳,落在他耳膜。

  火莲长成的同时,荒原开始后退。

  黑暗被光线逼到地平线,

  露出更远的景致——

  那里有一片未曾开启的田,

  田埂上插着一块木牌,牌上字迹被火烤得焦黑,却依稀可辨:

  “此地归苏芮,擅入者,燃。”

  林启弯了弯嘴角,知道到此已够。

  他不能替她收完所有庄稼,

  唯一能做的,是把锄头递到她手里。

  意念一转,他悄然退出识海。

  像退潮时,浪花最后舔了一下礁石,

  温柔,也决绝。

  现实,矿坑裂缝。

  烁星矿的余温尚在,岩壁滴水声,滴答,滴答,像给世界打拍子。

  林启睁眼,第一时间低头。

  苏芮仍躺在他臂弯,

  可线条变了——

  眉峰不再锋利得像手术刀,

  嘴角含着一点几乎不可察觉的弧,

  像雪里悄悄绽开的腊梅。

  暗红枷锁还箍在胸口,

  却再不是“封条”,

  倒像一件穿小了的旧衣,

  被体内新生的热度撑得微微鼓胀,

  随时可能“嘶啦”一声崩线。

  他看着她,心跳声大得仿佛能震落岩屑。

  然后——

  睫毛颤了,

  像蝶翼在春雾里试风;

  眼珠转动,

  像星辰在夜空里调位;

  眼帘抬起——

  一双金色的眸子,

  水洗过,火淬过,

  带着刚刚诞生的懵懂,

  也带着跨越废墟的沉淀,

  直直撞进他的瞳孔。

  世界在这一秒静音。

  连岩壁的水滴都悬在半空,不敢落下。

  她张口,声音轻得像怕惊动尘埃,

  却每个音节都带电流,

  噼里啪啦,一路火花,点着他所有神经末梢——

  “林启……我回来了。”

  五个字,落进死寂矿坑,

  像有人拧开了最亮的矿灯,

  轰的一声,

  黑暗被掀翻,

  他眼底瞬间起火,

  却连呼吸都忘了节奏。

  良久,林启终于笑出声,

  声音哑得不像话,

  却带着少年人才有的得意与骄傲。

  “欢迎回来,苏芮。”

  他顿了顿,补上一句——

  “剩下的路,

  你挑方向,

  我挑敌人。”

  苏芮眨眨眼,金色眸子里浮起一点水汽,

  却倔强地没让它落下。

  她手指动了动,

  冰凉指尖,

  轻轻勾住他的小指,

  像勾住整个世界的支点。

  裂缝外,风突然开始流动,

  带着矿石燃烧的焦味,

  也带着远方未知敌人的低喘。

  林启知道,故事才刚翻开扉页。

  可那又怎样?

  怀里的人已找回名字,

  眼里的火已学会生长。

  此后山高路远,

  他陪她,

  把“红莲”旧页撕碎,

  把“苏芮”新章写亮。

  滴答——

  悬在半空的那滴水,终于落下,

  砸在两人交叠的指尖,

  像一声轻不可闻的——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