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是喜欢吗-《HP蝙蝠和知更鸟》

  在艾莉诺的监督下换上了干爽温暖的衣物,又灌下去一大杯热巧克力后,杰米的脸色总算恢复了一点血色,身体也不再控制不住地发抖。但那股从湖底带来的深入骨髓的寒意,以及斯内普教授离开时那冰冷的眼神,依旧像阴影一样笼罩着他。

  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以他对斯内普教授的了解,如此“麻烦”且“愚蠢”(在教授看来)地参与了危险项目(尽管是被动的),还弄得如此狼狈,一顿训斥和一碗味道可怕的魔药是绝对少不了的“售后服务”。

  他磨磨蹭蹭地离开了赫奇帕奇公共休息室,每一步都像踩在通往审判席的路上。当他再次站在那扇熟悉的、散发着阴冷气息的木门前时,他甚至没有勇气敲门。

  门却从里面猛地被拉开了。

  斯内普站在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凝聚的风暴比黑湖的湖水还要深沉。

  “看来,湖水还没完全泡发你那贫瘠的大脑,至少还记得自己该出现在哪里。”他的声音低沉平滑,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进来。”

  杰米缩着脖子,像只被雨水淋透的小狗,耷拉着脑袋走了进去。

  办公室里的气氛比外面更加凝滞。斯内普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只是径直走向他的工作台,那里早已准备好了一小坩埚冒着诡异气泡的、墨绿色的粘稠液体。他用一个银质小勺舀出恰好一剂量的药水,盛在一个看起来就不怎么友好的粗糙陶碗里,然后“咚”地一声放在桌面上,示意杰米自己过来拿。

  “喝掉。”命令简短而毋庸置疑。

  杰米怯生生地走上前,端起那只陶碗。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腐烂植物、臭鸡蛋和某种金属腥气的味道直冲鼻腔,让他胃里一阵翻腾。他闭紧眼睛,屏住呼吸,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态,仰头将药液灌了进去。

  “呕——”

  药液滑过舌头的瞬间,极致的苦涩和难以言喻的恶心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他的所有感官。那味道黏腻地附着在口腔和喉咙壁上,顽强地抗拒着被吞咽下去的本能。他的喉咙剧烈地收缩着,眼泪几乎是瞬间就被这股强烈的刺激逼了出来,不受控制地盈满了眼眶,然后顺着苍白的脸颊滚落。

  他强忍着没有吐出来,但整个身体都因为这可怕的味道而微微颤抖,翠蓝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浓厚的水汽,看起来可怜极了。

  斯内普冷漠地看着他这副样子,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只有嘴角那一丝几不可察的、近乎残酷的微勾,仿佛在说:这就是你自找的(尽管杰米完全是受害者)。

  “可以滚了。”看到杰米勉强咽下了最后一口,斯内普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希望这能让你那热衷于成为‘珍视品’的脑子清醒一点。”

  杰米用手背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水和嘴角残留的药渍,喉咙里还泛着令人作呕的苦味,他不敢抬头看斯内普,只是低低地、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几乎是逃跑般地冲出了办公室。

  门在他身后关上,隔绝了那令人窒息的气息和冰冷的视线。杰米靠在冰冷的石墙上,大口喘着气,眼泪还在不停地流,一部分是因为药的刺激,另一部分,则是满满的委屈和后怕。

  他一点都不想被谁“珍视”,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待着,为什么就这么难?

  看着杰米从斯内普办公室回来时那副眼圈泛红、嘴角下撇、浑身散发着委屈和魔药苦味的模样,艾莉诺终于下定了决心。她这个好友在人情世故(尤其是某种特定情感方面)迟钝得像块冥顽不灵的石头,如果再不给他的脑子开开窍,哪天他真被那个布斯巴顿女生(或者其他什么人)用点温柔手段“拐”走了,恐怕自己还懵然不知,甚至可能傻乎乎地去跟斯内普教授“分享”这份“友谊”!

  她一把拉住准备溜回寝室的杰米,将他拽到一个僻静的走廊拐角,双手叉腰,摆出一副严肃认真的面孔。

  “杰米·伊斯琳,你看着我。”艾莉诺难得用这么正经的语气跟他说话。

  杰米还沉浸在魔药的苦涩和教授的冷眼中,茫然地抬起头,湿漉漉的翠蓝色眼睛像蒙着雾的湖面。

  “你知不知道,‘最珍视的人’是什么意思?”艾莉诺单刀直入。

  杰米迟疑地点了点头,又飞快地摇了摇头。他想起艾莉诺之前塞给他的那本麻瓜小说,里面好像……两个男主角最后就是彼此“最珍视的人”?但他觉得那和现实完全是两回事。

  “在那种比赛里,这意思就是说——”艾莉诺凑近他,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芙罗拉·贝利埃,她、喜、欢、你!”

  杰米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故事。“不……不可能!”他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因为惊慌而有些尖锐,“我们……我们只是跳过一次舞,说过几次话……她只是……比较友善……”

  “友善?!”艾莉诺几乎要翻白眼了,“赫奇帕奇的友善会让人冒着危险潜入黑湖底去救人吗?会邀请你做圣诞舞伴吗?会那么温柔地跟你说话吗?杰米,你动动脑子!而且,最重要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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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深吸一口气,抛出了她认为最具冲击力的论据:“你想想斯内普教授为什么那么生气?”

  杰米愣住了。这个问题直击他内心最深的困惑和恐惧。

  艾莉诺看着他茫然的表情,决定用他可能理解的方式解释,她想起了那本小说里的情节和术语:“你看过那本书的!就像里面写的……那种‘特别的喜欢’是带有占有欲的!教授他……他肯定是觉得你被别人‘标记’了!不高兴了!”

  这个类比过于惊世骇俗,让杰米的大脑直接宕机。教授……占有欲?因为芙罗拉?这比他是芙罗拉“最珍视的人”还要让他难以理解和接受!这太离谱了!

  看着杰米脸上交织着震惊、恐惧、和“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的表情,艾莉诺知道不能操之过急。她拍了拍他的肩膀,用一种“姐只能帮你到这了”的语气总结道:

  “总之,你记住!芙罗拉·贝利埃对你有‘那种’意思!而你,最好想清楚该怎么应对!别再像个傻乎乎的小动物一样,谁对你好就跟谁走了!尤其是……”她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在没搞清楚某些老蝙蝠的真实想法之前。”

  杰米皱着小脸,消化着艾莉诺的话,像是解一道复杂的算术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迟疑地、带着点恍然大悟又十分困惑的语气,小声说道:

  “所以说……她对我那么好,请我跳舞,邀请我做舞伴,还在湖底……选了我……是因为她……喜欢我?”

  “对对对!”艾莉诺忙不迭地点头,觉得这块木头终于有点开窍的迹象了。

  但杰米紧接着的下一句话,直接让艾莉诺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但是……她为什么喜欢我?”

  他的表情纯粹是好奇和不解,翠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的虚荣或欣喜,只有一种研究神奇动物习性般的探究欲。他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被人喜欢”本身可能是一件值得高兴或者困扰的事情,而是在纠结其背后的因果关系。

  艾莉诺:“……”

  她扶住额头,感觉自己之前的铺垫都白费了。这家伙的重点完全歪了!

  “为什么喜欢你这个问题你得去问她!”艾莉诺有些抓狂地压低声音,“我现在要问你的重点是——你!杰米·伊斯琳!你究竟喜欢谁?!”

  她紧紧盯着杰米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波动:“或者说……你心里有没有觉得某个人是特别的?是……不一样的?会让你想靠近,待在他身边会觉得安心,看不到的时候会……有点想?或者,看到他跟别人亲近,你会心里不舒服?”

  艾莉诺把自己从麻瓜小说和日常观察里总结出来的(自以为的)标准一股脑地抛了出来,试图引导杰米进行自我审视。

  杰米被她一连串的问题问懵了。他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了更加茫然的神情。

  喜欢谁?

  他仔细地回想。他对艾莉诺是朋友的喜欢,对塞德里克是学长和朋友的尊敬与感激,对赫敏是佩服……对芙罗拉?他感激她的友善,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和压力。

  特别的人?不一样的人?

  一个身影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里——黑色的、高大的、总是散发着苦艾和魔药气息的、说话刻薄无比的……

  杰米猛地甩了甩头,把这个可怕的联想驱散。这太荒谬了!他怎么可能会……会“喜欢”斯内普教授?!那是敬畏!是恐惧!或许……还有一点点因为依赖而产生的……扭曲的……安全感?

  看到杰米脸上变幻莫测,最后归于一片空白的茫然,艾莉诺明白了。

  这家伙,可能根本还没长出那根名为“情窦初开”的筋。或者说,他那些复杂的情感,都被他归类到了“恐惧”、“依赖”、“感激”等其他标签下,尚未被识别和整合成名为“喜欢”的明确情感。

  艾莉诺叹了口气,既是无奈又觉得有点好笑。她拍了拍杰米的肩膀,语气缓和了下来:

  “好吧,看来你还需要点时间……慢慢想。不过,在你想明白之前,对芙罗拉那边……稍微保持点距离,明白吗?别稀里糊涂的。”

  杰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虽然还是没完全搞懂“喜欢”到底是什么,但他至少明白了一点:芙罗拉对他的好,似乎是一种他目前还无法理解、也无法回应的特殊情感。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和困惑。

  而那个关于“特别的人”的问题,像一颗投入深潭的小石子,在他心里激起了一圈微弱的、连他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涟漪。

  艾力诺想到一个好点子。让杰米情窦初开,或是让他知道什么是喜欢的好点子。“杰米,”她凑近他,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种分享绝密计划的兴奋,“我想到一个绝佳的办法,能帮你搞清楚‘喜欢’到底是什么感觉!”

  杰米警惕地看着她,上次“金丝雀饼干”的教训还历历在目。“……什么办法?”他小心翼翼地问。

  “很简单!”艾莉诺打了个响指,“我们来做一个小实验!你需要做的就是——观察和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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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察谁?”

  “观察你自己!”艾莉诺解释道,“从现在开始,你留意一下,当你和不同的人接触时,你身体的反应。”

  “身体的……反应?”杰米更加困惑了。

  “对!”艾莉诺开始掰着手指头列举,像在布置一项有趣的魔法作业,“比如,当你看到芙罗拉对你笑,走近你的时候,你的心跳会加快吗?手心会出汗吗?会不会不敢看她的眼睛?”

  杰米努力回想了一下,老实回答:“……会紧张。主要是……怕说错话。” 那种紧张是外向的,带着社交障碍般的无措,仿佛面对一个无法预测的、温和的谜题。

  艾莉诺自动忽略了后半句,只抓住了“会紧张”三个字,满意地点点头:“好,这是一种反应!然后,你再对比一下!”

  她话锋一转,眼神变得狡黠起来:“比如……当你靠近斯内普教授的时候呢?”

  这个问题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杰米记忆深处某个被封存的匣子。

  画面瞬间涌现。

  三年级夜游的那晚,尖叫棚屋事件前。 冰冷的月光,空旷的走廊,他撞见了那个如同幽灵般出现的、瘦削憔悴的小天狼星布莱克。极致的恐惧攫住了他,他吓得动弹不得。然后,一只冰冷的大手猛地从他身后伸来,紧紧地捂住了他的嘴,另一条手臂则有力地拦住了他的腰,将他整个人不由分说地往后一带,迅速而强硬地拖进了旁边墙壁深凹的阴影里。他的后背撞上一个坚硬而熟悉的胸膛,苦艾和魔药的气息瞬间将他包裹。他当时吓得魂飞魄散,全身僵硬,但在那极致的恐惧中,竟然奇异般地掺杂了一丝……因为被强行纳入庇护范围而产生的、扭曲的安全感?心跳得像要炸开,却不仅仅是因为布莱克。

  还有刚刚过去不久的圣诞舞会。 他穿着那件可笑的露背礼服,在众目睽睽之下羞窘欲死,像只无头苍蝇一样仓惶逃窜,最终不管不顾地躲到了那片最阴沉的黑色阴影之后。斯内普教授虽然没有给他好脸色,甚至出言讽刺,但他……默许了。他后退了半步,用自己高大的身形为他隔开了那片令他窒息的灯光和目光。当时他紧紧揪着教授的袍子,额头抵着他的肩膀,除了铺天盖地的羞耻,还有一种……劫后余生般的、依赖着某种坚固壁垒的感觉。

  这些记忆碎片交织在一起,杰米下意识地、喃喃地回答道:

  “不敢动。。或者是。心跳得很快,然后。。”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脸上露出了更加迷茫的神情。和面对芙罗拉时那种单纯的、害怕出错的社交性紧张完全不同。这种在斯内普教授靠近或接触时产生的反应,要复杂得多——是恐惧,是敬畏,是紧张,但似乎……又混杂着一种奇怪的、只有在那个特定的人身边才会产生的、如同在暴风雨中抓住了唯一锚点般的……安心?

  这两种“心跳加速”和“紧张”,感觉完全不一样。

  艾莉诺看着他陷入沉思、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眼睛亮得惊人。她强忍着欢呼的冲动,感觉自己仿佛即将揭开一个惊天大秘密!

  “然后呢?”她循循善诱,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感觉有什么不同吗?”

  杰米抬起头,翠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连他自己都无法解读的困惑,他看向艾莉诺,像是一个在迷宫中失去了方向的孩子:

  “……好像……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