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替罪羔羊,真凶隐退-《重生之婉清传》

  那宫女的尸体已被迅速拖走,金柱上的血迹也被内侍慌乱地擦拭干净,只留下一片深色的、不祥的水渍。

  而,无形的恐惧与猜忌,却如同瘟疫一般在每个人心头蔓延,挥之不去。

  皇帝端坐于御座之上,面沉如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那一声声轻响,仿佛敲在众人的心尖上。

  皇后的脸色依旧难看,但眼神中已多了几分属于统治者的冷酷与决断。

  调查陷入了僵局,唯一的线索随着那决绝的一撞彻底断绝。

  但事情,绝不能就此了结。皇家颜面,宫闱安宁,必须有一个“交代”。

  慎刑司和内侍省的管事太监跪在御前,额上冷汗涔涔,承受着天威震怒的压力。

  “查!继续给朕查!”皇帝的声音冰寒刺骨,“一个低贱宫女,岂有胆量、又有何缘由在宫宴上对秀女下此毒手?背后定然有人主使!给朕掘地三尺,也要把那只黑手揪出来!”

  “奴才遵旨!”两人连连磕头,连滚爬爬地退下,指挥手下如狼似虎地扑向与那死去宫女有关联的所有人——同屋的宫女、负责管理她的嬷嬷、平素交往密切之人……严刑拷打之声,隐隐从偏殿传来,让殿内众人更是心惊肉跳。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一点点流逝。

  朱婉清垂眸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指尖冰凉。

  她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扫过自己,有同情,有好奇,有审视,但更多的,是那种冰冷的、掂量着她“运气”能持续到几时的目光。

  她不动声色地调整着呼吸,脑海中却飞速运转。

  那宫女临死前,目光扫过的方向,她记得,似乎是宜妃座席附近。

  虽然只是一瞥,混乱且无法作为证据,但结合宜妃之前那意味深长的笑容,以及自己入宫后可能对其造成的潜在威胁,答案,似乎已经呼之欲出。

  而,她深知,没有铁证,指向一位高位妃嫔,尤其是育有皇子、家世显赫的宜妃,无异于以卵击石。

  皇帝即便有所怀疑,在眼下这种局面,为了朝局稳定,也大概率会选择牺牲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来快速平息事端。

  果然,约莫半个时辰后,慎刑司管事太监再次匆匆入内,跪地禀报,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却又战战兢兢:

  “启禀陛下,娘娘!经严加审讯,已初步查明。那宫女名唤彩珠,原在浣衣局当差,后因手脚麻利调入太和殿侍宴。据其同屋宫女招供,彩珠与。。。与秀女李宝林宫中的一名二等宫女乃是同乡,二人私交甚密。奴才等在搜查彩珠住处时,发现了几件不属于其份例的首饰和银两,经辨认,其中一支银簪,正是李宝林宫中那名宫女所有。”

  李宝林,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了秀女席位中一个坐在后排、身形纤细、此刻已吓得面无人色的女子身上。她位份低微,家世不显,在秀女中如同背景板一般的存在。

  “李宝林!”皇后凤目含威,厉声喝道,“你有何话说?”

  李宝林浑身一颤,几乎是滚下席位,瘫跪在地,涕泪交加,语无伦次:“没有!臣女没有!臣女不认识什么彩珠!臣女冤枉啊陛下!娘娘!定是有人陷害臣女!”她哭得撕心裂肺,绝望地看向四周,希望能有人为她说话,但触及的,只有一片冷漠和避之不及的目光。

  慎刑司太监继续道:“奴才等已将那二等宫女拿下,她起初抵赖,但……但用了刑后,已招认……是李宝林因嫉妒朱才人诗才出众,恐其得宠,故指使她利用同乡关系,买通彩珠,在斟酒时对朱才人下毒。那毒药,也是李宝林通过家中渠道,秘密送入宫的。”

  一桩“完美”的罪案,人证、物证、动机俱全,逻辑链清晰明了。

  朱婉清在心中冷笑。

  好精妙的金蝉脱壳!

  将一切罪责推给一个无宠无势、恰好姓李的低阶宝林,以及两个微不足道的宫女。

  真正的幕后主使,只需付出一点微不足道的金银和几条贱命,便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甚至可能还在暗中欣赏着这出由她导演的好戏。

  她抬眼,目光极快地掠过宜妃的方向。

  只见宜妃端坐着,手持团扇,轻轻摇曳,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与一丝对“人心险恶”的慨叹,仿佛此事与她毫无干系。

  似乎察觉到朱婉清的目光,宜妃的眼眸微转,与朱婉清的视线在空中有一瞬的交汇。

  那眼神,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居高临下的怜悯?

  不,那不是怜悯,那是警告,是嘲弄,是宣示着双方实力绝对悬殊的、冰冷的傲慢。

  朱婉清迅速垂下眼帘,掩去眸底翻涌的寒意。

  她不能表现出任何异样。

  此刻跳出来质疑,非但无法撼动对方分毫,反而会让自己显得不识大体,甚至被扣上“攀诬高位”的罪名。

  “陛下!娘娘!臣女冤枉!臣女是嫉妒朱姐姐,但绝无胆量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啊!是有人逼……”李宝林还在做最后的挣扎,声音凄厉。

  “够了!”皇帝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声音中充满了不耐与厌烦。

  他需要的不是一个真相,而是一个能迅速结案、稳定局面的结果。

  一个无足轻重的李宝林,正是最合适的替罪羊。

  “证据确凿,还敢狡辩!李氏心思歹毒,品行不端,即日起褫夺宝林位份,打入冷宫!其家族教女无方,削其父官职,永不录用!涉案宫婢,一律杖毙!”

  冷酷的判决如同最终的丧钟,敲碎了李宝林所有的希望。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在地,眼神空洞,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任由如狼似虎的禁军将她拖拽下去。那名被指认的宫女,也在一片哭喊求饶声中被堵住嘴拖走,下场可想而知。

  一场惊心动魄的毒酒风波,就以这样一个“合理”却经不起细推敲的方式,草草落下了帷幕。

  殿内众人,无论是真心还是假意,都纷纷松了一口气。

  至少,表面的危机解除了。

  皇帝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挥挥手:“今日宫宴,就此作罢。都散了吧。”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起身,恭敬地行礼退下。

  只是离开时的脚步,比来时沉重了无数倍。

  朱婉清随着人流,安静地向外走去。

  她能感觉到身后那道若有实质的、冰冷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如同附骨之疽。

  她没有回头。

  直到走出太和殿,晚风带着凉意吹拂在脸上,她才微微仰头,看向那被宫墙切割成四方的、墨蓝色的夜空。

  繁星点点,冷漠地注视着这人间帝王的宫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