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里可守-《蓝色生死线》

  早上六点四十二分,卧室里亮起的是窗外街灯残留的微光,而不是闹钟。

  “七点”今天罕见地没叫醒他们,猫窝里只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伊莲娜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汉森胸口,声音还带着梦意:“今天轮到你做早餐。”

  “我以为我们轮流制订条约时写了豁免条款。”他轻声道。

  “你昨天说了‘明天我来’。”

  “那是战术性示弱,不算数。”

  “你要赖账?”

  “我从不在爱情里讲证据。”

  “那我在婚姻里讲结果。”

  她睁眼、起身、拍了他一下:“锅、面包、鸡蛋,计时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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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七点零八分,厨房。

  阳光从百叶窗间穿过,洒在锅边。鸡蛋在平底锅里冒泡,咖啡机发出稳定的滴滤声。猫跳上窗台,趴在阳光里打盹,警觉地留了一只耳朵朝厨房方向。

  “你昨天签完调令了吗?”伊莲娜坐在餐桌边翻手机。

  “签了。”汉森翻转吐司,“分局把我重新安排进社区干预小组,一个月轮岗。”

  “挺适合你。”她抿一口水,“你就是那种可以在社区老人家里一边喝茶一边劝和邻里纠纷的派系。”

  “你是说我像老警察?”

  “我说你开始有亲和力,不是靠枪的那种。”

  “亲和力是你在路口和小孩聊恐龙话题那次之后被官方标注的。”

  “但我没跟他聊到霸王龙能不能开枪。”

  汉森笑了,把吐司装盘,推到她面前:“今天的早餐主题是:妥协。”

  “婚姻里最常见的调料。”她接过餐盘,“放一点,不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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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九点三十六分,两人分头出发。

  汉森今天不出外勤,穿着便服到了南城区健康促进中心参加社区巡逻合作会议。会上讲的是新一轮“街区联动巡逻试点”,大多数内容都是流程和指标——他说得不多,更多在听,也在思考。

  “你们这些从特勤出来的,能适应吗?”对面坐着的是调他过来的副局长。

  “如果能适应火线,那更得学会适应人情线。”他回答。

  “你结婚后,变稳了。”

  “结婚是种进修。”他说,“只是成绩没人打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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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伊莲娜结束一早的案件汇总,把一份零散的目击者描述整理进了系统。

  案件是个老案子翻查——一年前某起珠宝抢劫案,当年因为没有确凿人证而搁置。现在有个街头摄影师递交了新照片,说可能无意间拍到了嫌疑人轮廓。

  “你觉得值不值得查?”同事问她。

  她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值不值得不是我决定的。值得不值得,是如果那是我母亲的项链——我希望有人继续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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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十二点二十五分,两人分别回家。

  门口鞋柜换了新收纳盒,是汉森早上顺路买的,伊莲娜拆包装时调侃:“你是不是开始按色号整理日子了?”

  “那是因为你昨天说我袜子配色像特种部队。”

  “我只是说你一双袜子有战术地图味。”

  “你这是在偷渡批评。”

  “我是婚后战术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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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一点五十分,阳光正好,伊莲娜窝在沙发上看书,汉森在整理阳台角落的工具箱。书是她翻过几遍的那本《都市心理压力管理手册》,页角处有笔记,有时候是专业标注,有时候是她临时写下的情绪记录。

  “你什么时候加的这一段?”汉森问,“‘有时候,生活不是解决问题,而是允许它存在不被否定。’”

  “那天你说想调回巡逻组的那晚。”她没抬头,“你看起来像一根被插回风口的电线,响但空。”

  “我那天只是想找回一点节奏。”

  “我知道。所以我让你调。”她合上书,“但你要记得,节奏是活的,不是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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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三点四十。

  猫忽然惊醒,跑去门口蹲着。有人在敲门,是快递。送来的是一套木制拼图,是伊莲娜前几周订的——她说这是用来练习耐心与合作的项目。

  “这是婚姻心理师推荐的。”她一边拆箱一边说,“看拼图过程是否产生争执。”

  “我们已经争执了三十年锅该先放水还是先放菜。”

  “那是家庭战术模拟。”

  他们铺开桌布,把碎片一块块倒出,像是重新定义生活的碎片。

  从边缘开始。颜色统一。轮廓明确。无声协作。偶尔交谈。

  三个小时后,拼出大半,茶也冷了,猫窝里也开始打呼。拼图的图案是城市夜景,有灯光和街道,也有人影。

  “你看。”她忽然轻声,“这就像我们。”

  “像什么?”

  “我们也生活在别人拼出的画里。”

  他没说话,握住她的手,像是确认她不在拼图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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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七点整,厨房里开始响起切菜声。晚餐是两人一起做的,鸡肉、蔬菜、意面汤,还有冰镇的白葡萄汁。餐桌上没点蜡烛,只有他们的影子落在窗帘上,斜斜的,像两个互相靠着的岛。

  吃完饭后,他们窝在沙发看新闻,电视里的主播在讲本地又一轮选举的前哨拉票,背景音乐依旧热闹,仿佛谁都还相信明天的生活会有希望。

  “你最近有没有觉得,日子其实不是安稳,是我们在努力维持平静。”汉森说。

  “当然。”伊莲娜靠着他,“我们每天都像潜水员,在水下维持自己的气流。”

  “累吗?”

  “累。”她低声说,“但我们还能说累,就说明我们还在呼吸。”

  他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这一刻没有任务、没有调令、没有情报,也没有枪声。

  只有一个叫“七点”的猫,窝在角落里轻轻打着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