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之下,警探之上-《蓝色生死线》

  凌晨3:17,汉森醒了。

  他不是被闹钟叫醒的——那东西还躺在床头,安安静静地显示着“05:30”。他是被楼下那辆Dodge Charger的排气声吵醒的,是街头巡逻队换班的时间。

  伊莲娜睡得很熟,半张脸埋在羽绒被里,呼吸平稳,像某个小动物刚刚完成迁徙,安全抵达洞穴。汉森掀开被子下床,轻手轻脚,动作比案发现场取证还谨慎。

  他泡了杯咖啡,不加糖。自从很早之前晋升为警探后,他的嗜甜度明显下降,咖啡越来越苦,案子越来越重,睡得越来越浅。他盯着窗外凌晨的街道,思考着昨天那个嫌疑人卡尔·赫尔曼的供述里,是否有被疏忽的破绽。

  两小时后,他站在分局会议室的白板前,黑色马克笔在他指尖旋转,像刀锋上的舞者。

  “根据嫌疑人口供,死者在7月12日晚上9点离开快餐店。但他家门口的邻居说,‘十点零七分’听见楼道一声巨响——这就不对劲了。”汉森回头看向整屋的探员和警官,“如果卡尔说他十点前就到家,为什么死者的钥匙上有他公寓的电子门禁记录?”

  白板一角,手绘的案发地图线条清晰,红圈代表发现尸体的垃圾桶,箭头指向南街第七号的老式公寓。每个箭头背后,是无数审讯、走访、比对的深夜。

  “我们得重新查他的出入记录,调度中心那边的监控请求批了吗?”

  “批了,但还没转来。”小警官琼斯回答,“技术科人手不够。”

  “那你亲自跑一趟。”

  “是,探长。”

  会议结束后,伊莲娜发来一条短信:

  > 【IL】别忘了买鸡蛋和猫粮,明天早上我要做班戟,乖老公

  他回了一句:“Copy。”

  这已经是他们同居的第37天。她是法医助理,精通伤口切片分析,常年在冷藏尸体之间穿行,脸色比他还苍白,却总能在下班时把一张脱线的案卷塞进他胳膊下,说:“我看这案子有问题。”

  她说得总是对的。

  晚上八点半,汉森刚结束对卡尔的第二轮审讯,案子有了突破,卡尔在情绪崩溃边缘,快要撕开那个“自己只是顺手捡了死者钱包”的谎言。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汉森把卷宗啪地拍在桌上,“受害人是你妹妹的前男友。你妹妹因为他的家暴精神崩溃,现在还在住院!你还跟我说你只是‘捡到钱包’?”

  卡尔沉默,呼吸越来越快,眼神游移不定。汉森不逼,他知道什么时候收刹——像训一条失控的警犬,不能猛拉链子。

  “你可以打电话。”他说,“给你妹妹,或者给你的良心。”

  晚上十点,他终于回到家,公寓的灯还亮着。伊莲娜正盘腿坐在沙发上,穿着宽大的旧T恤,膝盖上放着一本《人类骨骼鉴识图谱》,脸上的光被茶几上的香薰灯映得朦胧。

  “累了吗?”她问。

  “还好。”他脱下枪套,挂在门后的挂钩上,“你做饭了吗?”

  “我做了炸鸡,但不敢动你那瓶威士忌。”

  “那不是给案子庆功用的吗?”

  “所以你今晚不庆功?”

  “还没结案。”他说,“但快了。”

  她站起身,从厨房拎出一盘炸鸡,一瓶柠檬气泡水,还有一张便利贴:“不许边吃边看卷宗。”

  他笑了,把便利贴贴在冰箱门上,旁边是前几天的那张合照:两人穿着灰色警用T恤,站在停尸间外的光照角落里,像两名疲惫又倔强的神职人员,在神明弃守的城市中点火巡逻。

  他们边吃边聊,讨论谁洗碗,谁带猫去疫苗复查,谁下周六值夜班。他没告诉她卡尔案子里还有一层未解的疑点——死者手机定位在案发当晚断开了13分钟,位置在城郊一处废弃停车场。

  “你知道你上次跟我说‘感觉案件里有东西不对劲’的时候我多想打电话给你求婚吗?”他半真半假地说。

  “你是想让我来替你写报告吧,汉森探长。”她瞥了他一眼,眼里是把玩刀刃般的聪明。

  “你愿意嫁给一辈子半夜查案、不按时吃饭、死在案卷堆里的混蛋警探吗?”

  “只要你愿意给我盖法医实验室二楼那套房。”

  “Deal。”

  午夜时分,他们一起刷牙,她刷到一半说:“我觉得卡尔在撒谎。”

  “嗯?”

  “伤口有二次撕裂的迹象,不像单人作案。他可能不是主凶。”

  “我也在想这件事。”

  “你明天还会回家吗?”

  “不一定。”

  “那我不等你,自己睡。”

  “明白,伊探长。”

  “滚。”

  他把最后一口漱口水咽下去,举手投降。

  灯灭前,她把一只胳膊搭在他腰上。他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脑海中却浮现出那13分钟的空白,像一张无声的通话记录,呼唤着真相。

  他是警探。

  屋檐之下,他是她的;案件之上,他属于街头、属于灰色带血的正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