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叶孤舟-《大殷王朝之墨香剑影》

  古船破开墨蓝色的海水,坚定不移地驶向远方那片吞噬光线的巨大迷雾。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股无孔不入的压抑。雾气并非纯粹的水汽,其中仿佛混杂了无数细微的、灰烬般的物质,翻涌滚动间,隐隐传出若有若无的呜咽与低语,与之前遭遇的深海怪物意志同源,却更加分散、更加迷乱 ,如同这片海域永恒的呼吸。

  沈默站在船头,衣衫在海风中拂动,身形却稳如磐石。数日来的调息,借助这古船上奇异的环境和怀中玉佩的温养,他的伤势已好了七七八八,更重要的是,体内凤魂之力虽未增长,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凝实与驯服,如同百炼精钢,隐而不发,却蕴含着更强的韧性与潜力。

  他尝试过探索这艘古船。船体比从外部看起来更加宽敞,结构古朴,许多地方的雕刻纹饰早已被岁月和海风磨蚀,只能勉强辨认出一些云纹、水波,以及某些早已失传的、类似鸟羽的图腾。船舱大部分区域都紧闭着,以他目前恢复的力量,无法强行打开。整艘船安静得可怕,除了海浪与风帆的声响,再无其他活物动静,仿佛真的只是一艘在时间之外自动航行的幽灵船。

  但他能感觉到,那股苍凉而厚重的温暖力量无处不在,如同一位沉默的守护者,维系着这艘船的存在与航行。那个曾在他脑海中响起的声音,自那次之后,再未出现。

  他没有焦躁,只是每日例行修炼,观察着海况与那片越来越近的迷雾。他注意到,随着距离拉近,周遭的海域开始出现异常。海水的颜色变得更深,近乎墨黑,偶尔能看到一些巨大而模糊的阴影在水下极深处游弋,散发出令人不安的气息,但它们似乎都对这艘古船敬而远之。天空中也难得见到海鸟,仿佛这片空域是生命的禁区。

  终于,在某个天色昏沉、分不清是清晨还是黄昏的时刻,古船抵达了迷雾的边缘。

  近距离观看,这迷雾之墙更是壮观得令人心悸。它向上延伸,仿佛连接着天穹,左右望去,不见尽头。雾气缓缓旋转流动,内部光影明灭不定,时而透出诡异的幽绿或暗红光芒,那其中的低语声也变得更加清晰,如同无数亡魂在耳边呢喃,试图将人拖入疯狂的深渊。

  古船没有丝毫减速,船头那层清冷的微光似乎明亮了些许,如同利刃切入油脂般,悄无声息地驶入了浓雾之中。

  瞬间,天地变色。

  外界的光线、声音仿佛被彻底隔绝。周围只剩下无边无际、翻滚不休的灰白色浓雾。能见度不足十丈,连船尾都模糊不清。那无处不在的低语声瞬间放大了数倍,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疯狂地冲击着沈默的心神。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湿冷和一种陈腐的、类似千年古墓开启时的尘土与衰败混合的气味。

  沈默立刻运转凤魂之力护住灵台,那股炽热纯净的气息在体内流转,勉强抵御着精神侵蚀。他注意到,古船自身的微光在迷雾中撑开了一个不大的、相对清晰的空间,将那些试图沾染上来的雾气排斥在外。若非这层保护,恐怕寻常人进入此地的瞬间就会心神失守,沦为只知道呓语的疯子。

  船速明显慢了下来,在迷雾中谨慎地穿行。方向感在这里彻底失效,上下左右皆是混沌。沈默只能依靠船体微光的边缘,判断船只仍在移动。

  不知航行了多久,时间在这里也失去了意义。或许是一天,或许是数日。

  某一刻,前方浓雾的深处,隐约出现了一点不同的光芒。不是古船的微光,也不是迷雾中偶尔闪过的诡异色彩,而是一种稳定的、柔和的、如同夜明珠般的白色光晕。

  随着船只靠近,那光晕逐渐清晰,竟是一座……灯塔?

  灯塔建立在一块突兀地耸立在迷雾海面上的黑色礁石之上,样式古老,以某种不知名的苍白石材砌成,顶端散发出恒定而柔和的光芒,在这无尽的混沌中,如同指引迷途的星辰。

  更让沈默目光一凝的是,在灯塔基座的下方,靠近水面的地方,赫然拴着一条小舟!小舟样式普通,与这艘古船和诡异的灯塔格格不入,像是……近期才出现在这里的。

  这迷雾之中,除了他们,还有别人?是影楼的人?还是……

  古船缓缓靠近那块礁石,在距离十余丈外停了下来,不再前进。仿佛它的使命,只是将沈默送到此地。

  沈默明白了。他看了一眼那沉默的古船,深深一揖。无论这艘船及其主人是何种存在,它救了他,并将他带到了这里。

  他不再犹豫,纵身一跃,身形轻灵地掠过海面,稳稳落在了那块冰冷湿滑的黑色礁石上。

  双脚触地的瞬间,一股远比在船上时更加浓烈、更加精纯的阴寒邪气,如同无数冰冷的毒蛇,顺着脚底试图钻入他的体内!同时,那灯塔的光芒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种被看透、被标记的诡异感。

  沈默冷哼一声,体内凤魂之力自然流转,炽热气息透体而出,将那股侵入的邪气瞬间驱散、净化。他抬头望向灯塔顶端那柔和却冰冷的光源,眼神警惕。

  然后,他的目光转向那条拴在礁石上的小舟。

  小舟里空无一人,只有一支黑色的木桨。但在小舟的舱底,他发现了几点早已干涸、颜色发黑的血迹,以及一小片被撕扯下来的、质地特殊的黑色布料碎片。

  沈默捡起那片布料,指尖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的阴寒能量残留。

  是影楼的人!

  他们果然也来到了这里,而且似乎在此处经历了战斗或意外。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除了这座灯塔、脚下的礁石和无边无际的迷雾,再无他物。前方,灯塔光芒所及范围的边缘,迷雾依旧浓重,不知通向何处。

  这里就是蓬莱吗?还是……仅仅是外围的某个前哨?

  那条小舟,是线索,也可能是一个陷阱。

  沈默沉吟片刻,将那块布料收起。他走到小舟旁,检查了一下,小舟完好,那支木桨也并无异常。

  他解开缆绳,拿起木桨,迈步登上了小舟。

  既然古船将他送到此地,灯塔在此指引,影楼的人也曾在此出现,那么前路,必然就在这迷雾的深处。

  他划动船桨,小舟缓缓离开礁石,驶入了灯塔光芒范围之外的、更加深沉浓郁的迷雾之中。

  在他身后,古船那清冷的微光,连同灯塔柔和的光芒,迅速被涌动的雾气吞没,消失不见。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这一叶孤舟,以及前方那无尽的、低语着的、充满未知的……

  蓬莱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