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再次见到她了-《稻玉狯岳你觉得幸福吗?》

  蝶屋庭院的阳光带着初冬的冷冽,透过稀疏的枝叶,在狯岳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正咬着牙,忍受着关节深处传来的、如同锈蚀齿轮强行转动的滞涩钝痛,试图完成一套极其基础的手臂伸展动作。汗水浸湿了鬓角,每一次抬起手臂都像在对抗无形的枷锁。

  善逸像只焦躁的金毛犬,围着他打转,嘴里喋喋不休,却又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生怕一个不小心干扰到他:

  “喂喂!慢点!骨头还没长结实呢!我说你急什么啊!那些训练场上的笨蛋们又不会跑掉,炭治郎那家伙今天又被伊之助追得满场跑,蠢死了!你……”

  “吵死了。”狯岳从齿缝里挤出三个字,动作却依言放缓了一瞬。

  他不得不承认,善逸那无处不在的聒噪,某种程度上像一层背景噪音,分散了他对痛苦的注意力。

  就在这时,一道漆黑的影子伴随着急促的“嘎啊!”声俯冲而下,精准地落在了狯岳面前的石灯笼上。

  是鎹鸦,它猩红的眼睛锐利地扫过狯岳。

  “嘎!稻玉狯岳!主公大人召见!即刻前往!嘎!”乌鸦的声音嘶哑却不容置疑。

  善逸瞬间闭嘴,脸上的轻松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紧张和警惕的神情,他下意识地向前半步,几乎挡在狯岳身前一点的位置:“主公大人?现在?狯岳他……”

  “闭嘴,善逸。”狯岳打断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身体的不适和被打断康复的烦躁。主公的召见,他无法拒绝。

  他瞥了一眼善逸紧绷的侧脸,那家伙眼中闪过的担忧如此明显,甚至带着一丝……狯岳说不清道不明的戒备?仿佛怕他被乌鸦叼走似的。

  “嘎!动作快!事关重大!”鎹鸦不耐烦地催促,扑棱着翅膀。

  狯岳不再言语,沉默地跟随鎹鸦离开庭院。

  他能感觉到善逸的目光一直黏在他的背上,直到拐过墙角才消失。

  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狯岳昏迷三年后醒来才察觉到的、属于善逸的陌生感——不再是纯粹的懦弱和依赖,里面沉淀了太多他未曾参与的东西。这感觉让他心头莫名烦躁。

  前往主公宅邸的路途不长,但对狯岳残破的身体而言依旧艰辛。

  当他被引到那间充满药草清香的静谧和室时,看到的不只是端坐在主位、气息比三年前更加虚弱却依旧温和的主公产屋敷耀哉,还有侍立在一旁的、如同月光般静谧优雅的产屋敷天音夫人。

  天音夫人的目光落在狯岳身上,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悲悯与了然。

  狯岳的心猛地一沉。三年前,正是这位神之女,在同样的地方,用着无所不能的目光,用她那空灵的声音,平静地宣告了他残酷的命运:

  “你的血脉,稻玉一族世代供奉的稻荷神,司掌的是调和、流转与生命之息。你,是稻荷神在人间最后的凭依之身”

  那“凭依之身”的判词,如同烙印,刻在他每一次神力反噬的剧痛里。

  “狯岳君,请坐。”主公的声音温和地响起,打断了狯岳翻涌的思绪。他依言在软垫上坐下,动作依旧带着几分僵硬。

  “身体恢复得如何?”主公关切地问。

  “尚可。”狯岳的回答简洁生硬,目光低垂。

  天音夫人缓缓开口,声音如同清泉流淌,却带着凝重:“狯岳,今日让你过来,是想确认一事。数日前,深夜时分,蝶屋里,爆发了极其异常的能量波动。那波动……与我们监测到的,和你救香奈惠时的神力残留,同源。”

  狯岳猛地抬头,瞳孔微缩。数日前?他毫无印象,那段记忆是空白的。

  天音夫人仿佛看透了他的迷茫,继续道:“蝴蝶忍那天在给善逸治疗,那天杏寿郎遇上了上弦三,身亡,根据蝴蝶忍所说的,那天……”她顿了顿,目光直视狯岳,“你就从沉睡中醒了,并且……跳了完整的‘祀神之舞’。”

  祀神之舞!?

  这四个字如同惊雷在狯岳脑中炸开,那是他幼时在某个早已湮灭的神社遗迹里,偶然从残破壁画上看到的禁忌之舞。

  传说中沟通神明、逆转生死的秘仪,他从未真正掌握,只在意识最深处的角落里存留了模糊的影像。

  好吧,看起来他没认真听。天音和产屋敷耀哉对视一眼。

  “而那个被强大生命力灌注的对象,”天音夫人的声音沉静如水,却带着千钧之力,“是炼狱杏寿郎。”

  狯岳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凝固,又瞬间沸腾。

  杏寿郎?!那个三年前为了保护他,用身体硬生生挡下致命苦无、要害几乎被贯穿、在蝶屋生死线上挣扎了数月才勉强保住性命,却一直昏迷不醒的家伙?!

  靠着自己终于醒了过来,然后又靠着自己的努力把自己作死了。

  然后他就……活了?是因为……自己跳了那该死的祀神之舞?!

  好的,看来他是真的没认真听。天音给产屋敷耀哉传了个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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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记得……”狯岳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无形之手操控的恐惧攫住了他。

  他为了救香奈惠付出了三年沉睡和反噬的代价,而如今,在无意识中,他又为了救杏寿郎,跳了那禁忌之舞?代价会是什么?下一次反噬会把他彻底撕碎吗?

  主公温和却带着洞察一切的目光看着他:“我们并非要追究,狯岳君。只是这股力量……太过特殊,也太过危险。它再次出现,意味着你体内的‘凭依’状态并未因沉睡而解除,反而可能……更加深入。我们需要了解,更需要警惕。”

  天音夫人补充道:“杏寿郎于前日苏醒,这已是奇迹。但代价……或许已经显现。你务必小心自身。”

  谈话在一种沉重而忧虑的氛围中结束。狯岳浑浑噩噩地告退,脑中乱成一团浆糊:

  禁忌之舞、无意识的行动、救活的杏寿郎、未知的代价……还有天音夫人那句“凭依状态更加深入”的警告,像冰冷的蛇缠绕着他的心脏。

  回蝶屋的路上,夕阳将影子拉得很长。狯岳拖着沉重的步伐,心神不宁地穿过一片枫树林。火红的枫叶在夕阳下燃烧,美得惊心动魄。

  在狯岳欣赏路边的风景时一个熟悉的、如同燃烧火焰般充满活力的声音在前方响起:

  “哦!这不是狯岳吗!”

  狯岳猛地顿住脚步,抬头望去。

  炼狱杏寿郎站在铺满落叶的小径上,标志性的金红相间的头发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脸上带着他一贯爽朗热情的笑容,精神奕奕,仿佛从未经历过濒死的重伤和漫长的昏迷。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中气十足地打招呼:“好久不见!听说你之前也受了重伤?现在恢复得如何?看气色似乎还需要静养啊!”

  那笑容,那声音,那姿态……是杏寿郎,毫无疑问。但……

  狯岳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那双如同熔金般炽热的眼眸里,盛满了纯粹的关切和见到同僚的欣喜。

  然而,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熟悉,没有狯岳记忆深处,三年前在那场惨烈战斗末尾,杏寿郎推开他、被苦无贯穿胸膛时,望向他的最后一瞥——那里面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诀别的悲伤,以及一丝……对他这个别扭同伴的放心不下。

  更没有……几天前,在无意识的神舞中,力量交融时可能产生的、哪怕是最模糊的连接感。

  此刻杏寿郎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任何一个普通的、值得关心的鬼杀队同僚。亲切,但……陌生。

  一种冰冷的寒意,瞬间从狯岳的脚底窜上头顶,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

  “炼狱……炎柱大人。”狯岳的声音异常干涩,几乎发不出完整的音节。他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您……醒了。身体……无碍了?”

  “哈哈哈!当然!”杏寿郎大笑着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发出砰砰的响声,“睡了个长觉,感觉精力充沛!倒是你,狯岳,脸色很不好啊!要好好休养,尽快恢复!鬼杀队还需要你的力量!”

  他话语中的鼓励是真挚的,但那份关切,是普照大地的阳光,而非只为他一人点燃的篝火。

  “嗯。”狯岳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三年前那染血的羽织,心脏微弱跳动的触感,蝶屋外日夜徘徊的焦灼……还有那禁忌神舞中,他无意识倾注的、试图挽回这团火焰的疯狂力量……这一切沉重的记忆,此刻都只存在于他一个人的脑海里了。

  杏寿郎忘记了。忘记了他用生命保护狯岳的那一幕,也忘记了(或者说从未知晓)狯岳用禁忌之力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的事实。

  他们之间那用鲜血和神力强行维系过的、短暂而深刻的生死连接,被彻底斩断了。留下的,只有狯岳心中一片冰冷的废墟和无人知晓的、沉重的代价。

  “我……先回蝶屋了。”狯岳几乎是仓促地丢下这句话,绕开杏寿郎,脚步有些踉跄地继续前行。他不敢再看那双充满阳光却不再为他停留的眼睛。

  “哦!路上小心!”杏寿郎洪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毫无阴霾的爽朗。

  夕阳将狯岳孤独的影子拉得更长,拖在身后,仿佛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枫叶在他脚边被踩碎,发出细微的悲鸣。他一步一步,走回那个弥漫着药味、有着聒噪的金色“止痛剂”等待的地方,心头却沉甸得如同压上了整座废弃的神社。

  他救回了太阳,太阳却不再记得他曾坠落的黑暗,更不记得是谁在黑暗中,以自身为柴薪,跳着禁忌之舞,妄图将他重新点燃。

  他将脖子上那枚带着火焰纹理的勾玉摘了下来,将它转移到了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