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深处,那些被阳光遗忘的角落,却被另一种阴暗的热度烘烤着。与苏沫寝宫那令人窒息的悲伤和逐渐稀薄的空气截然相反,妮菲鲁的宫殿此刻正被一种压抑不住的狂喜所笼罩。她们的欢声笑语,像毒蛇般在华丽的丝绸与厚重的幔帐间蜿蜒爬行,带着恶意,带着轻蔑,最终汇聚成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自从上次因愚蠢的嫉妒被法老禁足後,妮菲鲁表面上安分了许多,言行举止也比以往更加谨慎,然而她那颗早已被权力与怨毒侵蚀的心,却从未有丝毫的收敛。被禁足的那些日子,她每日对着空荡荡的宫殿,心里的怨恨像潮水般翻涌,将她最後一丝良善冲刷殆尽。她像一条蛰伏的毒蛇,等待着机会,等待着再次露出獠牙的那一刻。
如今,她安插在各处的眼线,那些平日里被她以金钱与甜言蜜语收买的宫女与宦官,将“神女”苏沫即将再次“回归神域”的消息,悄无声息地传到了她的耳中。这个消息,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她被压抑已久的嫉妒与野心。那野心,如同尼罗河畔疯狂滋长的莎草,一旦有了生长的土壤,便会无休止地蔓延,直至遮天蔽日,将她所有的美好幻想都吞噬殆尽。
宫殿里熏着浓郁的没药香,那香气本应是安神静心的,此刻却被宫殿内诡异的气氛烘托出几分阴邪。厚重的紫色幔帐垂坠而下,将外面的世界与里面的狂欢彻底隔绝。金色的软榻上,妮菲鲁半倚着,指尖轻轻摩挲着面前那只镶满宝石的金杯。她的眼神流转,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几个与妮菲鲁交好的妃嫔和贵族女子围坐在一起,她们面前摆着精致的果盘和蜜酒,那果盘里堆满了从远方运来的甜美椰枣和熟透的无花果,蜜酒在金色的杯中闪烁着诱人的光泽。但此刻,那些珍馐美酒,在她们眼中不过是这场即将到来的“胜利”的陪衬。她们都心不在焉,眼神不时瞟向妮菲鲁,等待着她的引导,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秃鹫,蠢蠢欲动。
一个身着藕荷色纱衣的妃嫔甲,容貌秀丽,此刻却因为过度的亢奋而显得有些扭曲。她用手中的孔雀羽扇掩着嘴,那扇柄上的宝石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晃动,发出一串极其压抑的窃笑。那笑声像乾枯的树叶在地上摩擦,刺耳而令人不适。她的眼角眉梢都挂着幸灾乐祸,脸上的脂粉也因此显得有些斑驳。她凑近身边的贵族女子乙,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难掩的亢奋。
“听说了吗?那个‘神女’,都快不行了!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她身上都开始发光了,像要羽化飞升一样!”妃嫔甲的眼神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嘴角弯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我看啊,那哪里是什麽回归神域,分明是要去见奥西里斯(冥王)了吧!还是早点去投胎,别再祸害人间了!”她说到“奥西里斯”时,故意拉长了语调,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仿佛已经看到了苏沫坠入冥界的惨状,在无尽的黑暗中挣扎。
贵族女子乙闻言,立刻发出一声轻佻的附和,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她出身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这些年全靠妮菲鲁的提携,才能在後宫站稳脚跟。她深知此刻需要做什麽样的表演,才能讨得妮菲鲁的欢心,确保自己在後宫的地位。
“哎哟,那可真是太好了!妾早就说她不是什麽好东西,从天而降,来历不明,分明就是一个妖物!仗着那张狐媚的脸,把法老迷得团团转,把整个埃及搞得乌烟瘴气。我看啊,根本就是来祸乱埃及的妖女!”她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尖锐,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对苏沫的厌恶和对妮菲鲁的忠诚。“如今自食恶果,被神明厌弃,真是大快人心!这下法老陛下总该清醒了!”她说着,还故意向妮菲鲁投去一个“你懂我”的眼神,眼底深处,却是掩不住的嫉妒与贪婪。
妮菲鲁轻啜一口蜜酒,那酒水甜腻,此刻在她口中却品出了一丝胜利的甘美。她缓缓放下金杯,那金杯在厚重的丝绸上发出一声轻响,仿佛胜利的号角。她眼神流转,目光一一扫过在座的妃嫔们,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那笑容带着一种病态的扭曲,仿佛毒蛇在吞噬猎物前,眼中闪过的那一丝嗜血。
“什麽神女,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妖女罢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她说的话就是天理,不容任何人反驳。她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妃嫔和贵族女子,见她们都以崇敬和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心里的得意更甚,那份被压抑的野心,像燎原的野火,在她心底疯狂地燃烧着。“仗着有几分姿色和狐媚手段,就想霸占法老,妄图独享恩宠,甚至还想改变埃及的古老传统!简直是痴心妄想!”她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鄙夷,仿佛苏沫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她权威的挑衅。“如今好了,神明终於要收了她!这埃及的後位,终究是要留给血统最高贵,最纯正的女人!”她说到最後一句时,下意识地挺了挺胸,那胸脯高傲地仰起,仿佛她已经穿上了那件梦寐以求的王后礼服,头上戴着双冠,睥睨天下,所有的荣光都将属於她。
贵族女子乙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再次谄媚地附和道:“那是自然!妮菲鲁姐姐您出身高贵,容貌冠绝後宫,才是真正配得上法老陛下的王后!放眼整个埃及,又有谁能与您相提并论?法老陛下只是一时被那妖女蒙蔽了心智。等她一走,法老自然会看到您的好,明白谁才是真心为他着想,谁才是真正能为他分忧解难的贤内助!”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恭维和奉承,每一个字都像涂了蜜一样甜腻。
妮菲鲁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那是慾望与恶意交织的颜色,像一朵开在悬崖边的毒花。她完全沉浸在自己即将上位的幻想中,她的思绪像脱缰的野马,奔腾在权力与慾望的草原上,再无任何羁绊。她想象着自己取代苏沫,被法老陛下捧在掌心,成为整个埃及最尊贵的女人。
“拉美西斯……”她在心里默念着法老的名字,那语气中带着一种扭曲的眷恋和占有欲,仿佛法老早已是她的囊中之物,“等那个女人彻底消失,等她连灰烬都不复存在,你就会发现,只有我,才配站在你的身边。只有我,才能为你生下最高贵的继承人,我的家族会成为你最坚实的後盾,我们的血脉将永远统治埃及!”她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君临天下的那天,看到了无数臣民匍匐在她的脚下。“至於那个苏沫,她只会成为一个被遗忘的传说,不,连传说都不会留下!她会像一颗腐烂的果实,被时间彻底吞噬,连痕迹都不复存在!她的名字将被从历史中抹去,永世不得翻身!”
她紧紧地握着金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那精致的金杯捏碎。蜜酒的甜味此刻在她口中变成了胜利的烈酒,灼烧着她的咽喉,也点燃了她心底所有的邪恶念头。周围的妃嫔们也纷纷附和,你一言我一语地将苏沫贬低得一文不值,仿佛这样就能洗刷掉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让她们曾经的嫉妒与不甘,都变得合理起来。她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宫殿内最为嘈杂的乐章,一曲为即将逝去的生命奏响的,名为幸灾乐祸的挽歌。妮菲鲁在这种氛围中,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和振奋。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即将开启一个全新的篇章,而苏沫的消失,就是她登上顶峰的最後一块垫脚石。
……
狂喜如烈火,燃烧着妮菲鲁仅存的理智。在这种病态的亢奋驱动下,她决定做些什麽来“庆祝”一下这场“胜利”,并试探拉美西斯对苏沫离去的真正态度。她天真地以为,在法老最“脆弱”的时候送上关怀,一定能让他对自己另眼相看,甚至将自己视为唯一的慰藉,从而取代苏沫的位置。
她精心打扮了一番。宫女们为她梳妆打扮,将她那头乌黑的长发编成繁复的发髻,用金饰和孔雀羽点缀,彰显着她高贵的身份。她穿上了一袭最华丽的白色亚麻长裙,裙摆处用金线绣着象徵丰饶的莲花图案,腰间系着一条镶嵌着青金石和绿松石的腰带,每一步都摇曳生姿,仿佛是一朵盛开在沙漠中的雪莲,高傲而美丽。她甚至特意为自己挑选了一对硕大的金耳环,耳环上垂坠着珍珠,在昏暗的灯火下闪烁着暧昧的光芒,似乎在向世人宣告着她即将到来的荣耀。她对着铜镜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容颜,脸上带着一丝满意的笑容。她相信,以她的容貌和身份,足以让法老回心转意,将所有宠爱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
她亲自监督厨房熬制了一碗据说能“安神定心”的莲子羹。莲子经过数个时辰的慢炖,早已变得软糯香甜,汤汁浓稠,泛着淡淡的乳白色,并散发着一股诱人的清香。她甚至亲手在羹中撒上了几瓣乾燥的茉莉花,让香气更加清雅,企图用这种细致入微的关怀,打动法老。她吩咐侍女将羹碗盛好,又用一块绣着金色圣甲虫的丝绸小心翼翼地盖好,仿佛那不是一碗普通的羹,而是她即将献给法老的,一颗火热而虔诚的真心。
在众多宫女的簇拥下,妮菲鲁端着这碗羹,款款地走向苏沫的寝宫。她每一步都走得优雅而自信,裙摆曳地,发出的沙沙声在寂静的走廊上显得格外清晰,像一曲为她自己演奏的凯歌。她想象着法老在得知她到来後,会立刻出来迎接她,会被她的体贴和关怀所感动,会将她拥入怀中。她甚至在心里排练好了见面时的台词,每一个字都经过精心的斟酌,力求表达出她对法老最真挚的爱和最深切的同情,以及她对苏沫离去“不胜唏嘘”的“惋惜”。
然而,当她走到苏沫寝宫外时,一尊沉默的雕像,像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挡住了她的去路。那正是卡恩,他如同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岳,纹丝不动地站在门口,身披厚重的盔甲,手中的长剑在夜色中反射着幽冷的寒光。他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仿佛是冥界的神只,守护着最後的秘密。他的眼神像鹰隼般锐利,扫视着来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像一对冰冷的宝石,深邃而令人胆寒。
妮菲鲁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她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那僵硬的笑容像一个面具,随时可能碎裂。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她自以为的温柔,将那碗莲子羹向前送了送,声音刻意放柔,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觉得虚伪的甜腻。
“卡恩队长,我听闻法老为神女之事忧心,寝食难安。夜深露重,他这样下去,身体如何吃得消?我特地为法老熬了安神的莲子羹,还请队长通传一声,让法老陛下趁热服用。这羹,是妾亲手熬制,加了些古老的安神药草,定能助法老陛下安然入睡。”她试图用自己高贵的身份和温柔的语气,来压制卡恩,同时也暗示自己的重要性。
卡恩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的目光凝视着前方虚无的一点,仿佛妮菲鲁在他眼中根本不存在,只是一团微不足道的空气。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审判,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刀锋,划破了空气,也划破了妮菲鲁精心编织的幻想。
“法老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他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没有任何感情,冰冷而机械,如同刻在石碑上的咒语,不容违逆。“请回。”
妮菲鲁的脸色瞬间僵硬,原本挂在她脸上的虚伪笑容,此刻彻底碎裂,像破碎的琉璃。她的指尖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手中的羹碗也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但她仍不甘心,她的野心和嫉妒,让她无法轻易放弃这个机会。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再次挤出一个笑容,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只是关心法老……”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语气中充满了不解和不满,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软化卡恩,暗示她和法老的关系非同一般,她有资格在这里,甚至可以越过某些宫规。“难道我作为法老的妃嫔,连表达关怀的权利都没有吗?”
卡恩终於抬眼看她,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温度,只有一片毫不掩饰的鄙夷与杀意。那眼神,像两把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妮菲鲁所有的伪装,直抵她的心脏。在那双眼睛里,妮菲鲁看到了自己卑劣的心思被彻底看穿的窘态,看到了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关怀”被彻底蔑视的屈辱。她感觉到,那杀意是如此真实,仿佛卡恩手中的长剑,随时都会出鞘,将她斩於剑下。
“我的话,只说一遍。”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压,每一个字都像铁锤般重重地敲击在妮菲鲁的心头。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更加冰冷而压抑,仿佛下一刻,他手中的长剑就会出鞘,将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斩於剑下。
那眼神,那语气,让妮菲鲁瞬间如坠冰窟。她浑身血液倒流,吓得倒退一步,手中的莲子羹险些洒出来,发出一声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傲慢和虚伪都在那道冰冷的目光下荡然无存。她知道,卡恩不是在开玩笑,他眼中的杀意是如此真实,真实到让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她不敢再多言,只能悻悻地转身离去,狼狈得像一只被赶走的丧家犬,那精心打扮的华服,此刻也显得如此讽刺。
“一个看门狗,也敢对我无礼!”妮菲鲁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着,她的脸色因愤怒而扭曲,那份被压抑的屈辱,像毒蛇般在她的心里疯狂地噬咬着,“等着吧,等我当上王后,第一个就让你去喂鳄鱼!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还有那个苏沫,最好死得快一点,死得惨一点!我会让她连骨灰都不剩,让她的名字在埃及彻底消失!”她怨毒地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宫门,眼中充满了不甘和诅咒。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举动,已经彻底触碰了拉美西斯和卡恩的逆鳞。她以为她只是在试探,却不知她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用自己的无知和恶毒,为自己和她的家族,亲手挖掘了坟墓。
……
妮菲鲁的“探望”虽然以惨败告终,但她的幸灾乐祸、她的愚蠢,以及她那碗“安神定心”的莲子羹,却通过卡恩的汇报,一字不差地传到了寝宫内拉美西斯的耳中。卡恩的声音低沉而平静,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他眼中的冰冷却足以说明一切。
寝宫内,拉美西斯轻轻抚摸着苏沫苍白的脸庞,她那透明的肌肤在指尖下带来一种近乎虚无的触感,仿佛随时都会化作烟尘。她的呼吸越来越浅,生命的气息像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让他的心也随之抽痛。原本就因苏沫即将离去而心如刀割的拉美西斯,在听到卡恩的汇报後,眼中那最後一丝属於年轻人的温情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冰冷与暴戾。他的指尖轻轻滑过苏沫的眉梢,滑过她微凉的唇瓣,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寒光四射。
那些女人,那些像鬣狗般窥探的卑贱灵魂,竟然敢在她即将逝去的时刻,在她最後的凡间时光里,用如此恶毒的语言诅咒她,用如此愚蠢的方式来挑衅他!这是对他的挑衅,更是对苏沫的亵渎!他为苏沫改变了整个埃及,如今她即将离开,这些跳梁小丑竟然敢在她即将消逝的背影上,踩踏出如此肮脏的脚印!
拉美西斯缓缓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死寂,如同无底深渊。他心中那份为了苏沫而压抑的狂躁,此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缓缓地起身,他的身影在烛火的摇曳下,显得格外高大而阴沉,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出任何命令。但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寝宫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来自九幽深渊的冰冷杀意。
他,这片土地上至高无上的法老,心中的地狱之门,此刻已然开启。那些跳梁小丑,那些自以为是的蠢货,在他眼中,已然被判了死刑。他会让她们付出比死亡更为惨痛的代价,让她们明白,触怒一位正在失去挚爱的君王,是何等愚蠢而致命的错误。他会让整个後宫,乃至整个埃及,都铭记这个教训,让所有人都知道,亵渎神女,挑衅法老,只有死路一条。
如今,她安插在各处的眼线,那些平日里被她以金钱与甜言蜜语收买的宫女与宦官,将“神女”苏沫即将再次“回归神域”的消息,悄无声息地传到了她的耳中。这个消息,像一把火,瞬间点燃了她被压抑已久的嫉妒与野心。那野心,如同尼罗河畔疯狂滋长的莎草,一旦有了生长的土壤,便会无休止地蔓延,直至遮天蔽日,将她所有的美好幻想都吞噬殆尽。
宫殿里熏着浓郁的没药香,那香气本应是安神静心的,此刻却被宫殿内诡异的气氛烘托出几分阴邪。厚重的紫色幔帐垂坠而下,将外面的世界与里面的狂欢彻底隔绝。金色的软榻上,妮菲鲁半倚着,指尖轻轻摩挲着面前那只镶满宝石的金杯。她的眼神流转,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几个与妮菲鲁交好的妃嫔和贵族女子围坐在一起,她们面前摆着精致的果盘和蜜酒,那果盘里堆满了从远方运来的甜美椰枣和熟透的无花果,蜜酒在金色的杯中闪烁着诱人的光泽。但此刻,那些珍馐美酒,在她们眼中不过是这场即将到来的“胜利”的陪衬。她们都心不在焉,眼神不时瞟向妮菲鲁,等待着她的引导,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秃鹫,蠢蠢欲动。
一个身着藕荷色纱衣的妃嫔甲,容貌秀丽,此刻却因为过度的亢奋而显得有些扭曲。她用手中的孔雀羽扇掩着嘴,那扇柄上的宝石随着她的动作而轻轻晃动,发出一串极其压抑的窃笑。那笑声像乾枯的树叶在地上摩擦,刺耳而令人不适。她的眼角眉梢都挂着幸灾乐祸,脸上的脂粉也因此显得有些斑驳。她凑近身边的贵族女子乙,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难掩的亢奋。
“听说了吗?那个‘神女’,都快不行了!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她身上都开始发光了,像要羽化飞升一样!”妃嫔甲的眼神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嘴角弯起一抹讥讽的弧度。“我看啊,那哪里是什麽回归神域,分明是要去见奥西里斯(冥王)了吧!还是早点去投胎,别再祸害人间了!”她说到“奥西里斯”时,故意拉长了语调,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仿佛已经看到了苏沫坠入冥界的惨状,在无尽的黑暗中挣扎。
贵族女子乙闻言,立刻发出一声轻佻的附和,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她出身一个没落的贵族家庭,这些年全靠妮菲鲁的提携,才能在後宫站稳脚跟。她深知此刻需要做什麽样的表演,才能讨得妮菲鲁的欢心,确保自己在後宫的地位。
“哎哟,那可真是太好了!妾早就说她不是什麽好东西,从天而降,来历不明,分明就是一个妖物!仗着那张狐媚的脸,把法老迷得团团转,把整个埃及搞得乌烟瘴气。我看啊,根本就是来祸乱埃及的妖女!”她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尖锐,似乎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对苏沫的厌恶和对妮菲鲁的忠诚。“如今自食恶果,被神明厌弃,真是大快人心!这下法老陛下总该清醒了!”她说着,还故意向妮菲鲁投去一个“你懂我”的眼神,眼底深处,却是掩不住的嫉妒与贪婪。
妮菲鲁轻啜一口蜜酒,那酒水甜腻,此刻在她口中却品出了一丝胜利的甘美。她缓缓放下金杯,那金杯在厚重的丝绸上发出一声轻响,仿佛胜利的号角。她眼神流转,目光一一扫过在座的妃嫔们,眼中闪烁着恶毒的光芒,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那笑容带着一种病态的扭曲,仿佛毒蛇在吞噬猎物前,眼中闪过的那一丝嗜血。
“什麽神女,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妖女罢了。”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仿佛她说的话就是天理,不容任何人反驳。她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妃嫔和贵族女子,见她们都以崇敬和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心里的得意更甚,那份被压抑的野心,像燎原的野火,在她心底疯狂地燃烧着。“仗着有几分姿色和狐媚手段,就想霸占法老,妄图独享恩宠,甚至还想改变埃及的古老传统!简直是痴心妄想!”她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鄙夷,仿佛苏沫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她权威的挑衅。“如今好了,神明终於要收了她!这埃及的後位,终究是要留给血统最高贵,最纯正的女人!”她说到最後一句时,下意识地挺了挺胸,那胸脯高傲地仰起,仿佛她已经穿上了那件梦寐以求的王后礼服,头上戴着双冠,睥睨天下,所有的荣光都将属於她。
贵族女子乙立刻领会了她的意思,再次谄媚地附和道:“那是自然!妮菲鲁姐姐您出身高贵,容貌冠绝後宫,才是真正配得上法老陛下的王后!放眼整个埃及,又有谁能与您相提并论?法老陛下只是一时被那妖女蒙蔽了心智。等她一走,法老自然会看到您的好,明白谁才是真心为他着想,谁才是真正能为他分忧解难的贤内助!”她的话语中充满了恭维和奉承,每一个字都像涂了蜜一样甜腻。
妮菲鲁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那是慾望与恶意交织的颜色,像一朵开在悬崖边的毒花。她完全沉浸在自己即将上位的幻想中,她的思绪像脱缰的野马,奔腾在权力与慾望的草原上,再无任何羁绊。她想象着自己取代苏沫,被法老陛下捧在掌心,成为整个埃及最尊贵的女人。
“拉美西斯……”她在心里默念着法老的名字,那语气中带着一种扭曲的眷恋和占有欲,仿佛法老早已是她的囊中之物,“等那个女人彻底消失,等她连灰烬都不复存在,你就会发现,只有我,才配站在你的身边。只有我,才能为你生下最高贵的继承人,我的家族会成为你最坚实的後盾,我们的血脉将永远统治埃及!”她的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君临天下的那天,看到了无数臣民匍匐在她的脚下。“至於那个苏沫,她只会成为一个被遗忘的传说,不,连传说都不会留下!她会像一颗腐烂的果实,被时间彻底吞噬,连痕迹都不复存在!她的名字将被从历史中抹去,永世不得翻身!”
她紧紧地握着金杯,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那精致的金杯捏碎。蜜酒的甜味此刻在她口中变成了胜利的烈酒,灼烧着她的咽喉,也点燃了她心底所有的邪恶念头。周围的妃嫔们也纷纷附和,你一言我一语地将苏沫贬低得一文不值,仿佛这样就能洗刷掉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让她们曾经的嫉妒与不甘,都变得合理起来。她们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宫殿内最为嘈杂的乐章,一曲为即将逝去的生命奏响的,名为幸灾乐祸的挽歌。妮菲鲁在这种氛围中,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和振奋。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即将开启一个全新的篇章,而苏沫的消失,就是她登上顶峰的最後一块垫脚石。
……
狂喜如烈火,燃烧着妮菲鲁仅存的理智。在这种病态的亢奋驱动下,她决定做些什麽来“庆祝”一下这场“胜利”,并试探拉美西斯对苏沫离去的真正态度。她天真地以为,在法老最“脆弱”的时候送上关怀,一定能让他对自己另眼相看,甚至将自己视为唯一的慰藉,从而取代苏沫的位置。
她精心打扮了一番。宫女们为她梳妆打扮,将她那头乌黑的长发编成繁复的发髻,用金饰和孔雀羽点缀,彰显着她高贵的身份。她穿上了一袭最华丽的白色亚麻长裙,裙摆处用金线绣着象徵丰饶的莲花图案,腰间系着一条镶嵌着青金石和绿松石的腰带,每一步都摇曳生姿,仿佛是一朵盛开在沙漠中的雪莲,高傲而美丽。她甚至特意为自己挑选了一对硕大的金耳环,耳环上垂坠着珍珠,在昏暗的灯火下闪烁着暧昧的光芒,似乎在向世人宣告着她即将到来的荣耀。她对着铜镜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容颜,脸上带着一丝满意的笑容。她相信,以她的容貌和身份,足以让法老回心转意,将所有宠爱都集中在她一人身上。
她亲自监督厨房熬制了一碗据说能“安神定心”的莲子羹。莲子经过数个时辰的慢炖,早已变得软糯香甜,汤汁浓稠,泛着淡淡的乳白色,并散发着一股诱人的清香。她甚至亲手在羹中撒上了几瓣乾燥的茉莉花,让香气更加清雅,企图用这种细致入微的关怀,打动法老。她吩咐侍女将羹碗盛好,又用一块绣着金色圣甲虫的丝绸小心翼翼地盖好,仿佛那不是一碗普通的羹,而是她即将献给法老的,一颗火热而虔诚的真心。
在众多宫女的簇拥下,妮菲鲁端着这碗羹,款款地走向苏沫的寝宫。她每一步都走得优雅而自信,裙摆曳地,发出的沙沙声在寂静的走廊上显得格外清晰,像一曲为她自己演奏的凯歌。她想象着法老在得知她到来後,会立刻出来迎接她,会被她的体贴和关怀所感动,会将她拥入怀中。她甚至在心里排练好了见面时的台词,每一个字都经过精心的斟酌,力求表达出她对法老最真挚的爱和最深切的同情,以及她对苏沫离去“不胜唏嘘”的“惋惜”。
然而,当她走到苏沫寝宫外时,一尊沉默的雕像,像一块亘古不化的寒冰,挡住了她的去路。那正是卡恩,他如同一座无法撼动的山岳,纹丝不动地站在门口,身披厚重的盔甲,手中的长剑在夜色中反射着幽冷的寒光。他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仿佛是冥界的神只,守护着最後的秘密。他的眼神像鹰隼般锐利,扫视着来人,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像一对冰冷的宝石,深邃而令人胆寒。
妮菲鲁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住了。她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那僵硬的笑容像一个面具,随时可能碎裂。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她自以为的温柔,将那碗莲子羹向前送了送,声音刻意放柔,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觉得虚伪的甜腻。
“卡恩队长,我听闻法老为神女之事忧心,寝食难安。夜深露重,他这样下去,身体如何吃得消?我特地为法老熬了安神的莲子羹,还请队长通传一声,让法老陛下趁热服用。这羹,是妾亲手熬制,加了些古老的安神药草,定能助法老陛下安然入睡。”她试图用自己高贵的身份和温柔的语气,来压制卡恩,同时也暗示自己的重要性。
卡恩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的目光凝视着前方虚无的一点,仿佛妮菲鲁在他眼中根本不存在,只是一团微不足道的空气。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如同来自地狱深处的审判,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刀锋,划破了空气,也划破了妮菲鲁精心编织的幻想。
“法老有令,任何人不得打扰。”他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没有任何感情,冰冷而机械,如同刻在石碑上的咒语,不容违逆。“请回。”
妮菲鲁的脸色瞬间僵硬,原本挂在她脸上的虚伪笑容,此刻彻底碎裂,像破碎的琉璃。她的指尖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手中的羹碗也发出轻微的碰撞声。但她仍不甘心,她的野心和嫉妒,让她无法轻易放弃这个机会。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再次挤出一个笑容,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只是关心法老……”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委屈,语气中充满了不解和不满,试图用这种方式来软化卡恩,暗示她和法老的关系非同一般,她有资格在这里,甚至可以越过某些宫规。“难道我作为法老的妃嫔,连表达关怀的权利都没有吗?”
卡恩终於抬眼看她,他的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温度,只有一片毫不掩饰的鄙夷与杀意。那眼神,像两把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穿了妮菲鲁所有的伪装,直抵她的心脏。在那双眼睛里,妮菲鲁看到了自己卑劣的心思被彻底看穿的窘态,看到了自己那点微不足道的“关怀”被彻底蔑视的屈辱。她感觉到,那杀意是如此真实,仿佛卡恩手中的长剑,随时都会出鞘,将她斩於剑下。
“我的话,只说一遍。”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威压,每一个字都像铁锤般重重地敲击在妮菲鲁的心头。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更加冰冷而压抑,仿佛下一刻,他手中的长剑就会出鞘,将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斩於剑下。
那眼神,那语气,让妮菲鲁瞬间如坠冰窟。她浑身血液倒流,吓得倒退一步,手中的莲子羹险些洒出来,发出一声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的傲慢和虚伪都在那道冰冷的目光下荡然无存。她知道,卡恩不是在开玩笑,他眼中的杀意是如此真实,真实到让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她不敢再多言,只能悻悻地转身离去,狼狈得像一只被赶走的丧家犬,那精心打扮的华服,此刻也显得如此讽刺。
“一个看门狗,也敢对我无礼!”妮菲鲁在心里恶狠狠地咒骂着,她的脸色因愤怒而扭曲,那份被压抑的屈辱,像毒蛇般在她的心里疯狂地噬咬着,“等着吧,等我当上王后,第一个就让你去喂鳄鱼!我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还有那个苏沫,最好死得快一点,死得惨一点!我会让她连骨灰都不剩,让她的名字在埃及彻底消失!”她怨毒地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宫门,眼中充满了不甘和诅咒。
她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愚蠢举动,已经彻底触碰了拉美西斯和卡恩的逆鳞。她以为她只是在试探,却不知她已经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用自己的无知和恶毒,为自己和她的家族,亲手挖掘了坟墓。
……
妮菲鲁的“探望”虽然以惨败告终,但她的幸灾乐祸、她的愚蠢,以及她那碗“安神定心”的莲子羹,却通过卡恩的汇报,一字不差地传到了寝宫内拉美西斯的耳中。卡恩的声音低沉而平静,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但他眼中的冰冷却足以说明一切。
寝宫内,拉美西斯轻轻抚摸着苏沫苍白的脸庞,她那透明的肌肤在指尖下带来一种近乎虚无的触感,仿佛随时都会化作烟尘。她的呼吸越来越浅,生命的气息像风中摇曳的烛火,随时可能熄灭,让他的心也随之抽痛。原本就因苏沫即将离去而心如刀割的拉美西斯,在听到卡恩的汇报後,眼中那最後一丝属於年轻人的温情彻底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冰冷与暴戾。他的指尖轻轻滑过苏沫的眉梢,滑过她微凉的唇瓣,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寒光四射。
那些女人,那些像鬣狗般窥探的卑贱灵魂,竟然敢在她即将逝去的时刻,在她最後的凡间时光里,用如此恶毒的语言诅咒她,用如此愚蠢的方式来挑衅他!这是对他的挑衅,更是对苏沫的亵渎!他为苏沫改变了整个埃及,如今她即将离开,这些跳梁小丑竟然敢在她即将消逝的背影上,踩踏出如此肮脏的脚印!
拉美西斯缓缓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眼底一片死寂,如同无底深渊。他心中那份为了苏沫而压抑的狂躁,此刻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缓缓地起身,他的身影在烛火的摇曳下,显得格外高大而阴沉,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发出任何命令。但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寝宫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一股来自九幽深渊的冰冷杀意。
他,这片土地上至高无上的法老,心中的地狱之门,此刻已然开启。那些跳梁小丑,那些自以为是的蠢货,在他眼中,已然被判了死刑。他会让她们付出比死亡更为惨痛的代价,让她们明白,触怒一位正在失去挚爱的君王,是何等愚蠢而致命的错误。他会让整个後宫,乃至整个埃及,都铭记这个教训,让所有人都知道,亵渎神女,挑衅法老,只有死路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