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想刀人-《星河寥寥》

  月色澄明,星河倒悬,山间清风拨人心弦。

  幽深小径上投下两道颀长的身影,两人一路无言,倒不是因为没什么想说的,而是思绪纷乱不知从何说起。

  他们回程的半路遇到了褚恒,便将郭仲廷打包交给他拎下山写口供去了,有郭仲廷这更碍眼的作对比,外加褚恒这一路上在暗中守沈玉守得密不透风,江邪现在看他顺眼多了。

  除了这件事,褚恒还给他们带了一个消息,那就是何承泽大半夜的不睡觉,闯进沈玉院子里当了半刻钟的石碑,一听这事儿,江邪的脑门立马刻了三个字:想刀人。

  沈玉心里亦然。

  两人同步迈进小院,刚关上院门,江邪忽然阴恻恻地开口:“我能现在去宰了他吗?”

  实话说,他觉得这院子已经不干净了。

  沈玉倒是也想,但答案自然是不行的,不是时候而且也不现实。

  他们除了郭仲廷的口供以外还缺乏一些证据,最迟天亮,郭仲廷在监牢失踪的事就会传到杨崇以及何承泽耳朵里,他不知道何承泽究竟有没有发现他不在屋子里,最坏的结果就是,他猜到是他带走了人,那他接下来就该抓紧一切时间毁灭证据,那些养在某处的孩子,要么转移要么就地处决。

  能做这些事的只有他和何振养的那批亡命徒,如此一来,也会给他们创造机会,救人截杀手双线并行,所以褚恒此番下山,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最好是能赶在何承泽毁尸灭迹之前救下他们,若是晚了一步也只能说天命难违,不过事发仓促,他们定来不及遮掩痕迹,也能顺藤摸瓜查到些什么。

  江邪本想亲自去,但到底是放心不下沈玉,再有自己的确不是铁打的,碧落城太远,别到时候事没办成他先倒下,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

  大比进行到现在,何承泽的目的又是要让沈玉受点伤,所以他已经预料到了往后的每一场都不好打,且人数逐渐减少,随机抽签说不准哪一场就会碰上何承泽,到时就是一场死战。

  沈玉的眉间沾了些阴郁之气,他在擂台上一向点到为止,但何承泽心怀不轨,若是被他当场废了或杀了,会有多少人站在他这边?

  腰间忽地环上一只手臂,拉回了他的思绪,江邪的下巴搭在他颈窝,有点硌挺,他下意识动了动,江邪便换了个角度,拿侧脸去蹭他,活像一只寻求爱抚的大猫,低沉略带疲惫的嗓音响起:“我后悔了。”

  “嗯?”沈玉不解。

  “早在金陵,我就该一刀劈死他。”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气腾腾。

  沈玉揉了揉他的脑袋:“性质不一样。”

  谁都不会未卜先知,那时这一切肮脏丑事都还没有浮出水面,何承泽也没有真正威胁到他,再厌恶也不至于要他一条命,况且沈玉清楚,当日就算他不出声阻拦,江邪也不会真的杀了他,他心里一直有根线量着呢。

  江邪叹了口气,有时真想一把刀把该死的人都杀个干净,他没骨头一样压在沈玉背上,沈玉索性直接把剑和刀塞进他手里,手臂绕到身后,矮身一把将人背了起来,江邪吓了一跳,自己多重多大坨他还是知道的,他又不是腿瘸了人废了,哪能让沈玉背他,刚想挣开跳下去,就听沈玉沉稳清冷的声线传来:

  “别乱动,我就这么点力气。”

  说完,他又把江邪往上掂了掂,背稳当了之后迈开步子,这人没他想象的那么沉,不过好像是比昏迷那日略沉了一点儿,那天他是抱着的,可能也有些偏差,总之他还不至于废物到背不动一个江邪。

  从院门到屋里的这几步路明明很短,却好像又很长,每一息都被江邪翻来覆去的品味,沈玉的脚步很稳当,脊背略微单薄但很有安全感,无端让他想起了记忆深处的一个人,帮沈玉推开门的时候,他轻声开口:

  “等这些事结束,我们去看阿爹阿娘吧,带上好酒好菜。”

  他刻意模糊了前缀,意思就是,两边的,都要看。

  沈玉脚步一顿,理解了其中深意,应了一声:“好。”

  其实他之前说过一次,但刚说完没多大一会儿,他俩就吵起来了,那些约定也就不知还做不做数了,现在却是江邪又提了一遍,还扩大细化了。

  翌日一早。

  沈玉掀开眼帘看着眼前的大片胸膛,陷入沉思,他昨天怎么说的来着,不是自己打地铺么,怎么稀里糊涂的就被哄上床了?不过江邪这一夜倒是很安分,也就趁乱亲了他几口,思索无果,他无声叹了口气,罢了,随他去吧,反正他已经预料到了,再怎么掰扯,最后八成也是他妥协,这家伙惯会撒娇耍赖,他抵抗不住。

  “阿玉,早。”

  沙哑慵懒的嗓音自头顶响起,他目光上移,江邪正勾着唇角,满眼都是他,见沈玉看着自己,又凑近吻了吻他的额头。

  “早。”回了一声,沈玉阻了江邪要和他一起起床的动作,盯着他眼底淡淡的青影,连日奔波疲惫不堪,这两日在他旁边也是没怎么好歇,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道,“你要是饿了就吃完早饭再睡,不饿就接着睡。”

  “不饿。”

  “行,那我拿去隔壁厨房温着,你睡醒再吃。”

  江邪挑了下眉,一边乖乖应着,一边心里嘀咕,他怎么觉着哪儿不对劲儿呢……

  待沈玉收拾妥当临出门又给他倒了杯水放在榻边之时,他终于想起来了,这不是事后他的词儿和他的活儿么?他这受一回伤,倒是让沈玉过了把瘾。

  沈玉倒是没想这么多,毕竟这些是他为数不多能做的,做饭什么的指望他得饿死,他在昆仑山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前两年是他爹和他师父都闲不住忙前忙后,这两年是为了压沈熙调皮捣蛋的性子,他就干什么都指使他,指使惯了,有回一点儿没觉得让一个六七岁的孩子掌勺有什么不对,还是被凌亦安发现骂了一通才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