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灵药救治,逐渐苏醒-《诗魂封神》

  风掀开帐篷的帘子,雪吹了进来,打在脸上很疼。

  帐篷里很冷。炭盆里的火快灭了,只有一点红光在闪。雪花落在火边,发出“嗤”的一声,冒了一缕白烟,很快就没了。

  乙哥摔了进来。

  他是被风刮进来的,整个人扑在地上。他肩膀上有很深的伤口,一碰就流血,血溅到墙上,像一朵朵梅花。他的鞋破了,脚踝上结着冰,每走一步都留下一个带血的脚印。从门口到门边,一共七个脚印。

  他喘得很厉害,脸白得像纸,嘴唇发紫,手冰冷。但他一直抱着怀里的东西,哪怕摔倒也没松手。

  甲哥坐在角落磨刀。

  那是一把旧短刀,刀身上有缺口,但刀刃还是很锋利。他用一块石头慢慢磨,声音“沙——沙——”地响,在帐篷里来回回荡。

  火光一闪一闪,照在他脸上。他没抬头,可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风突然变了,有人跌进来,还有身体撞地的声音。

  他抬眼,手已经抓住了刀柄。

  “药……”乙哥声音很小,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靠着门框滑坐下去,额头全是汗和泥水。他哆嗦着手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三层粗布裹着,外面已经被血浸透,变得又黑又硬。

  他一层层撕开布,手指僵硬,动作很慢。每撕一层,身体就抖一下。

  布终于打开了。

  里面是一株七叶草。

  叶子有点黄,边上像是烧焦了。但它中间有一点光,在黑暗里微微闪。那光不热,却让整个帐篷的气氛变了。

  甲哥冲过去,一把抓起草。指尖刚碰到叶子,草轻轻动了一下。光闪了两下,忽明忽暗。

  他盯着草,低声问:“还能撑多久?”

  “陈先生说,不到半小时。”乙哥喘着气,“再晚……人就救不回来了。”

  话还没说完,帘子又被掀开了。

  陈先生走了进来。

  他衣服脏了,靴子上全是冰,裤腿破了,露出冻紫的皮肤。他没看别人,直接走到担架前,蹲下摸了摸刘斌的鼻子。三秒后,他又按住手腕把脉,手指微微发抖。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声音很低:“脉很弱,血几乎不动了。要是用平常的方法煎药,药还没好,人就没了。”

  帐篷里没人说话。

  火苗晃着,墙上的影子乱动。时间好像停了,连呼吸都变重了。

  甲哥咬紧牙,声音从胸口挤出来:“那怎么办?”

  陈先生不回答。他脱下外衣铺在地上,盘腿坐下。他拿出匕首,在自己手掌上划了一刀。血立刻流出来,滴在地上,积成一小滩。

  他抓起七叶草,用指甲碾碎,混进自己的血里搅匀。那血变成青金色,还泛着微光。

  “古法用药,要用血引路。”他说,语气很平静,“我用自己的血送药进去。但这法子很危险,药一发作,身体会反抗,可能发疯。你们必须把他按住,不能让他动。”

  甲哥马上跑到担架边,双手压住刘斌的肩膀。乙哥咬牙站起来,踉跄几步,用尽力气压住一条腿。这时,那个年轻的诗修也冲进来,脸色发白,跪在地上抱住另一条腿,手臂青筋暴起,整个人抖得厉害。

  陈先生把血糊涂在刘斌嘴边。

  药一碰到皮肤,就冒出白烟,空气里有一股烧糊的味道。刘斌嘴唇抽动,想闭嘴,可下一秒,整张脸扭曲起来,脖子上的筋鼓起,身体猛地弓起,像一张拉满的弓!

  “按住!”陈先生大喊。他右手贴在刘斌胸口,左手掐住手腕,开始念《九章》静心篇。每个字都很重,慢慢念出来,带着节奏。随着他念,掌心的血逆着流上指尖,渗进刘斌嘴里,和药混在一起。

  刘斌的手慢慢抬起,五指张开又握紧,像在抓什么东西。嘴角抽搐,牙关打颤,却发不出声音。年轻诗修眼泪掉下来,他咬住嘴唇不敢哭,肩膀抖得厉害。

  甲哥眼红了,死死看着刘斌的脸,声音嘶哑:“他还记得……还在拼。”

  陈先生额头冒出血丝,头发湿透贴在脸上,但他声音没变:“他在梦里没停。这身体,还在替他战斗。”

  时间像凝固了一样。

  外面风雪很大,帐篷里只有陈先生的念诵声、火苗爆裂的声音,还有刘斌越来越急的呼吸。药力慢慢起作用,抽搐减轻了,原本几乎看不见的胸膛起伏,变得缓慢而稳定。

  终于,陈先生松手,整个人靠在帐篷壁上,大口喘气。他脸色灰白,嘴唇没血色,额角的筋跳个不停,像刚从鬼门关回来。

  “药进去了。”他闭着眼,声音虚弱但清楚,“现在谁都别出声。魂醒了,最怕被打扰。”

  没人说话。

  连火都安静了,偶尔“噼啪”一声,吓得年轻诗修一抖。

  三天过去了。

  这三天,没人离开帐篷。

  甲哥轮流守夜,刀一直放在腿上,眼睛一直盯着刘斌的脸。火小了,他就轻轻加柴,动作轻得像怕吵醒婴儿。他记得三年前那个雪夜,刘斌站在高台上,穿一身白袍,拿着竹简,大声念第一首《雪夜行》的样子。那时风雪漫天,可他的诗像火一样点燃人心,照亮了废墟。

  现在,刘斌躺在担架上,瘦得只剩骨头,嘴唇干裂,脸颊凹陷。只有眉宇间的倔强还在,像一座不会倒的山。

  乙哥伤得很重,躺了一天就爬起来干活。换水、添炭、记脉象,手臂缠着布条,血不断渗出来,他不说疼。每次换药,他都要看看刘斌,确认他还活着。他亲眼见过刘斌在断诗谷外一个人断后,剑光飞舞,挡住三波黑雾妖影,最后被反噬击中心脏,当场昏倒。那一战死了七个诗修,活下来的路,是刘斌拿命换的。

  陈先生每隔两小时检查一次气息,笔在纸上沙沙写。写完三页,他停下来看第四页第一行:神识回流,初现应诗之兆。

  他手指一抖。

  这是奇迹。

  七叶草快死了,加上用血引药,竟然唤醒了沉在“诗劫梦境”里的意识。传说中,只有真正把诗当骨头、用魂写字的诗修,才能在意识快崩塌时还在写诗,和命运对抗到底。

  刘斌做到了。

  第三天夜里,年轻诗修值最后一班。他缩在角落打盹,手里攥着一页残稿——那是刘斌昏迷前写的最后一句:“长夜无灯,唯我心火不灭。”忽然,他听见一声极轻的“嗯”。

  他猛地抬头。

  刘斌的眼睫毛动了一下。

  不是错觉。又动了一下。

  年轻诗修心跳加快,连滚带爬扑过去,声音发抖:“刘……刘先生?”

  刘斌喉结动了动,嘴唇裂开一道缝。没声音,但嘴型是个“水”字。

  年轻诗修疯了一样往外跑,嗓子喊劈了:“水!快拿水!他要喝水!”

  甲哥第一个冲进来,端着早就准备好的温汤。乙哥扶着门框踉跄跟进来,陈先生披着衣服赶来,鞋都穿反了。

  甲哥用小勺舀一点,小心喂进刘斌嘴里。水刚咽下,刘斌眉头一皱,右手突然抬起,抓住甲哥手腕。

  力气不大,但甲哥全身一震。

  那眼神——浑浊、虚弱,可深处有光,像黑夜中燃起的第一簇火。

  刘斌嘴唇又动了动。

  甲哥凑近听。

  “……你们……回来了。”

  声音很轻,像风吹纸片,但每个人都听得清。

  年轻诗修当场跪下,抱着刘斌的腿哭了。乙哥站着不动,拳头捏得咔咔响,眼角红了。陈先生低头看记录本,笔悬在半空,一滴血落下,正好落在“苏醒”两个字上。

  甲哥反手握住刘斌的手,用力捏了捏:“回来了。”

  刘斌嘴角微微动了动,像是想笑,眼皮慢慢合上,呼吸平稳了。

  他知道,自己活下来了。

  也知道,他们没丢下他。

  第五天早上,阳光照进帐篷,金灿灿的光线落在刘斌脸上,像一层温柔的纱。他睁开眼,看得见灰尘在光柱里飘。

  甲哥坐在床边削苹果,刀划过果皮,一圈圈垂下来。他动作很慢,生怕吵到谁。

  刘斌看着他,声音还是哑的:“……苹果?”

  甲哥手一顿,抬头看他,眼里闪过惊喜,又压下去,轻轻点头:“营地南坡种的。”他切下一小块递过去,“三年前你说‘秋来无事不如食果’,我就试了试。”

  刘斌接过,咬一口,甜味在舌尖化开,久违的感觉回来了。

  他笑了,很轻,但真实。

  “味道不错。”

  甲哥点头,继续削。

  外面有脚步声,巡逻的人换岗回来。远处有人练剑,诗句随风飘来:

  “……风起兮云飞扬,剑出兮断苍茫……”

  刘斌听着,眼神渐渐平静。

  他想起了最后的画面——断诗谷深处,黑雾翻腾,天地变色。他挥剑斩向那堵屏障,嘴里念着《破阵子·雪夜行》最后一句:“此身虽朽,诗骨不折!”

  然后,光炸了。

  之后,耳边全是声音:有哭的,有喊的,有念诗的,还有一个影子低声说:“你该歇了。”

  那影子是他最怕的东西——无力、失败、被遗忘。它变成战友的样子,问他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要挣扎。它说:“你的诗救不了人,你的命也不值得留。”

  可他没歇。

  他在意识崩溃的深渊里,一遍遍默念自己写的诗,用文字挡攻击,用节奏当盾牌。每一次心跳是一个字,每一次呼吸是一行诗。他梦见自己站在由诗句堆成的塔上,脚下是黑暗,头顶是碎星,而他还在写,不停写。

  他撑到了现在。

  “药……采到了?”他问。

  甲哥手里的刀停了。

  陈先生走进来,脸色严肃:“采到了。但你不该问这个。”

  刘斌没说话,看着帐篷顶,眼神慢慢清醒。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乙哥冒着生命危险爬上绝壁,穿过毒瘴区,只为摘最后一株七叶草。那地方十年不开花,百年才结果,是救命的药。现在药用了,没有第二株。

  他右手慢慢抬起,指尖在空中轻轻一勾。

  一道淡淡的青色痕迹出现,转眼消失。

  甲哥瞳孔一缩。

  那是“诗”字的第一笔。

  这不是幻觉。这是“诗意共鸣”——只有意识完全恢复,并重新连接天地文脉时才会出现。哪怕只是一个笔画,也说明刘斌不仅身体醒了,他的“诗魂”也没断。

  陈先生深吸一口气,低声说:“他……还能写。”

  甲哥猛地站起来,刀“哐当”掉在地上。他盯着刘斌,声音发紧:“你想干什么?别告诉我……你还想去断诗谷?”

  乙哥忍不住吼:“可你刚捡回一条命!”说完意识到太激动,低下头,声音哽咽,“我们以为你死了……整整三天,我们都以为你走了……”

  “所以我更不能停。”刘斌轻声说,声音小,但每个字都很清楚,“诗修不怕死,怕沉默。如果我不去,谁去?如果现在不打破屏障,下次黑雾蔓延,整个北境都会变成废土。”

  帐篷里一片安静。

  很久,甲哥弯腰捡起刀,擦干净,插回鞘里。他走到刘斌床边,单膝跪地,双手放在膝盖上,姿势庄重,像当年拜师一样。

  “你说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乙哥抹了把脸,咧嘴一笑:“反正我也闲不住。”

  年轻诗修红着眼睛,举起手中的残稿:“我……我能写新诗。”

  陈先生叹了口气,从怀里拿出一本发黄的册子:“这是我整理的历代破障诗谱,也许……能帮你找到突破口。”

  阳光洒满帐篷,照亮每个人的脸。他们的影子投在帆布上,交错着,像一行行还没写完的诗。

  刘斌望着帐篷顶,轻声说:“等我能走路那天,我要亲自写一首《归途》,送给所有等我回来的人。”

  风停了。

  雪也停了。

  而在远方的断诗谷,那堵黑色的屏障,依然立在那里。

  夜里,刘斌睁着眼,看着帐篷顶的缝线。他知道,那屏障不只是黑雾组成的墙,更是人心崩溃的象征。这么多年,诗修们用诗对抗混乱,守护文明的火种。可当信念动摇,语言消失,世界就会一步步走向虚无。

  他闭上眼,心里默念一句还没写完的诗:

  “归来非为生,而是为了不让光熄灭。”

  他知道,下次进断诗谷,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但他也知道,有些事,必须有人去做。

  就像当初他写下第一首诗时那样——

  明知不可为,亦当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