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造物主的悔恨-《欲望笔纪》

  陈序的工作站像一座被负面信息淹没的孤岛。桌面上摊开的《定向基因武器可行性评估报告》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海伦娜用红笔圈出的段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基于‘免疫伪装序列’改造的基因载体,可精准识别特定种族的 HLA 基因标记(如高加索人种的 HLA-B27、东亚人种的 HLA-B46),植入‘细胞凋亡指令’后,潜伏期可达 6-12 个月,且常规检测无法发现 —— 这意味着,只需 10 毫升改造病毒,即可对目标群体造成区域性生物打击,死亡率预估超过 40%。”

  屏幕上循环播放的画面更让他窒息:迪拜沙漠里,被改造犬啃食的沙鼠尸体已出现 “基因污染扩散” 迹象 —— 周边 5 公里内的蜥蜴,鳞片开始泛出淡蓝色荧光;医院里,法鲁克的伤口感染已扩散至肺部,CT 影像显示他的肺泡壁上附着着与改造犬相同的基因片段,医生在病历上写下 “不可逆肺损伤”;暗网聊天室的最新截图里,“上帝之手” 的新头像换成了带骷髅头的 DNA 双螺旋,签名栏写着 “定制服务:靶向清除,无迹可寻”。

  “这不是武器,是对生命的亵渎。” 海伦娜的声音带着颤抖,她将一份补充报告推到陈序面前 —— 里面是七年前陈序撰写《禁忌知识之书》时的原始草稿,其中一页用铅笔写着:“免疫伪装序列的初衷,是治愈镰状细胞贫血症患者 —— 他们的免疫系统会攻击自身红细胞,若能让治疗基因‘伪装’成自体蛋白,就能实现无排异修复。”

  铅笔字迹早已模糊,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陈序尘封的记忆。七年前那个雨夜,他在实验室里反复调试序列参数,看着显微镜下红细胞从畸形逐渐恢复正常时,曾激动得彻夜未眠,当时他在实验日志里画了一个笑脸,旁边写着 “生命该被拯救,不该被筛选”。可现在,这份曾承载着治愈希望的技术,却在暗网里变成了 “种族清除工具”,变成了能精准收割生命的 “上帝之刀”。

  “我当初为什么不把草稿彻底烧掉?” 陈序突然捂住脸,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他想起自己当初的侥幸 —— 以为加密服务器足够安全,以为 “废弃” 二字就能隔绝所有风险,却忘了知识一旦诞生,就像撒出去的种子,哪怕被埋在冻土下,只要遇到一点阳光雨露,就可能长出毁灭的荆棘。比超导技术引发的经济震荡、军事竞赛更可怕的是,他亲手触碰了 “生命定义权” 这一神圣边界 —— 人类本该是生命的守护者,却因他的轻率,变成了能随意修改、筛选甚至毁灭生命的 “造物主”。

  工作站的门被轻轻推开,叶晴拿着一份刚收到的匿名邮件走进来。邮件附件是一段实验室视频:昏暗的房间里,穿着防护服的人正将淡绿色液体注入小白鼠体内,标注为 “东亚人种 HLA-B46 靶向病毒” 的试剂瓶在镜头前一闪而过。视频最后,小白鼠在 12 小时内逐渐失去活动能力,死后解剖的肝脏切片,与法鲁克肺部的基因污染痕迹完全一致。

  “发件人自称是‘前马库斯实验室助手’,说还有三个地下实验室在做同样的事,目标分别是非洲、欧洲和美洲的特定族群。” 叶晴的声音放得很轻,她看到陈序的肩膀在剧烈颤抖,指节因用力攥着草稿纸而泛白,纸上 “禁止应用” 的红笔批注,已被他的指血洇出淡淡的痕迹。

  这时,霍兰德的视频通话再次强行接入,背景里的五角大楼作战室正播放着 “超导反导系统试射成功” 的画面,他的语气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陈,告诉你个好消息!反导系统成功拦截了模拟靶弹,白宫准备下周召开新闻发布会 —— 至于基因武器的事,调查小组已经找到‘替罪羊’了,就说是‘基地组织残余势力购买的黑市技术’,和我们没关系。”

  “没关系?” 陈序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他将《定向基因武器评估报告》拍在摄像头前,指着 “免疫伪装序列原始设计人:陈序” 的小字标注,“这是我设计的序列!是我七年前没彻底毁掉的草稿!现在有人用它来制造种族灭绝武器,你让我怎么说‘没关系’?”

  霍兰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旁边的国家安全顾问立刻切断视频,转而发来文字消息:“请保持冷静,公开身份对你、对‘普罗米修斯’、对美国都没有好处。我们可以给你提供‘带薪休假’,等风波过去再回来 —— 记住,你的沉默是对国家利益的负责。”

  “国家利益?还是对失控的逃避?” 陈序删掉消息,目光落在桌角林溪的照片上 —— 照片里,妹妹正拿着一朵蒲公英,在意大利安全屋的麦田里吹散绒毛。他突然想起昨天林溪发来的语音,声音带着委屈:“哥,医生说我最近不能出门了,他们说外面可能有‘带病毒的动物’,我还想看看麦田里的蒲公英……”

  那道柔软的声音像一把刀,剖开了他所有的侥幸与犹豫。他意识到,自己之前的 “悔恨” 始终带着被动 —— 是因为技术被滥用而后悔,是因为造成破坏而自责,却从未真正直面核心:他当年在草稿纸上写下第一个碱基序列时,就已经越界了 —— 生命不是代码,不是可以随意修改的程序,更不是可以精准打击的目标,而他,却给了人类一把 “修改生命” 的钥匙,一把可能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我不能再沉默了。” 陈序站起身,将七年前的原始草稿、马库斯的实验记录、定向基因武器评估报告一一扫描存档,然后打开了 “全球生命伦理联盟” 的官网。海伦娜没有阻止,只是默默帮他整理好所有证据,叶晴则在一旁联系国际媒体 —— 他们都明白,此刻的沉默不是 “负责”,而是对生命的二次背叛。

  当陈序在 “伦理声明” 的落款处签下自己名字时,窗外的虚拟街景恰好亮起晨光。麦田里的蒲公英在微风中飘散,林溪的照片被他放在键盘旁,像是在见证这个艰难的决定。他知道,这份声明发布后,等待他的可能是法律的制裁、舆论的谴责,甚至是 “普罗米修斯” 的追杀,但他更清楚:真正的 “造物主” 从不是修改基因的人,而是敬畏生命、守护生命的人。他当年犯下的错,不该由更多无辜的生命来买单。

  “对不起。” 陈序对着照片里的林溪轻声说,也对着所有可能被基因武器伤害的人说,“我动摇了生命的边界,但我会用余生,把它重新筑起来。”

  屏幕上,“全球生命伦理联盟” 的页面显示 “声明已发布”,下方的评论区开始不断刷新:有生物学家点赞 “终于有人敢直面真相”,有普通民众留言 “请保护我们的生命安全”,也有暗网用户发出威胁 “你会后悔的”。但陈序不再恐惧 —— 比起动摇生命神圣边界的悔恨,任何威胁都显得微不足道。他关掉屏幕,拿起七年前那本泛黄的实验日志,在最后一页写下:“生命的答案,不在实验室的草稿里,而在对每一个生命的敬畏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