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黑粉的威胁-《执念事物所》

  蜡泪在地板上凝成暗红的小块,像干涸的血点。林小满关掉外放麦克风,设备屏幕还亮着,观看人数停在九十八万六千三百二十一,再没跳过。

  她把陈浩的工牌收进抽屉,锁好。

  “你还在这儿,就得学会收住情绪。”她说,把一杯温水推到柜台边缘。水面上晃着一点光,是街角最后一支蜡烛没熄。

  陈浩站在原地,魂体不再蜷缩,但肩膀仍压着看不见的重量。他没碰水,只是盯着门外。人群散了,蜡烛灭了,可他好像还听见那些声音——“我父亲也是”“我姐没挺过来”“我们公司上周走了两个”。

  林小满转身去书架,抽出一本《劳动法》,翻到“加班补偿”那页,又合上,放回原位。

  “哭解决不了事。”她拍了拍书脊,“但证据能。”

  门铃响了。

  快递员站在门口,手里拎着一个巴掌大的包裹,外层塑料袋渗出暗红色液体,在台阶上滴了一小滩。

  “林小满收?”

  她点头,接过包裹,没急着拆。快递单上寄件人一栏空白,电话号码是虚拟号段,追踪不到源头。

  “谢谢。”她递回签收单。

  快递员走后,她把包裹放在柜台上,从抽屉里取出橡胶手套,一层层戴上。动作不快,也不停。

  陈浩飘过来,盯着那团红渍。

  “别碰。”林小满说。

  她用剪刀划开塑料袋,里面是个硬壳小盒。掀开盖子,一只玩具老鼠躺在血泊里——塑料眼珠裂了,嘴巴张着,爪子下压着一张打印纸条。

  她捏住老鼠尾巴,拎起来。尾巴上缠着一根细线,线头磨损严重,隐约能看到半个模糊的图案,像是字母和齿轮的组合,被血糊住了。

  纸条上只有两行字:

  【再播一次,书店就消失。】

  【你和鬼,一起烧干净。】

  林小满把老鼠放进透明证物袋,封好,放在《劳动法》上面。

  “有人怕你说话。”她对陈浩说。

  陈浩盯着那只老鼠,手指猛地收紧。空气骤冷,书架剧烈震动,几本书哗啦啦飞出,自动翻页。

  《劳动合同法》《工伤认定条例》《劳动监察条例》——全停在“过劳死”“非正常死亡”“用人单位责任”那几页。

  书页哗哗翻动,像在咆哮。

  林小满伸手按住一本,纸张在她掌下颤抖。

  “怒火留着对付该怕的人。”她说,“现在发脾气,只会让对方觉得你怕了。”

  她把证物袋轻轻放在翻开的法条上,血鼠的爪子正对着“用人单位不得强迫或变相强迫劳动者加班”那一行。

  书页停了。

  陈浩的魂体还在发烫,但不再失控。他低头看着那只老鼠,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他们……连死人都不敢听。”

  “不是不敢听。”林小满收起书,“是听到了,就得负责。”

  她走到监控主机前,调出今晚的记录。时间跳到午夜12:17,画面外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摄像头转向门口。

  一个黑影蹲在书店玻璃门前,手里拎着一桶红漆。他动作不急,像是在完成某种仪式,蹲下,拧开桶盖,用刷子蘸漆,一笔一划开始涂写。

  林小满放大画面。

  【引魂招鬼,害人害己】

  字迹歪斜,却用力极深,红漆顺着玻璃往下淌,像血泪。

  她切到街角的另一个摄像头,锁定黑影侧脸。那人戴着帽子,但左肩明显塌下去一块,走路时左脚拖地半寸。

  她记住了这个姿势。

  画面继续回放。黑影涂完字后没走,反而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贴在玻璃上,然后退后两步,像是在欣赏自己的作品。

  林小满暂停,截图,打印。

  纸上是一张P过的照片——书店燃烧,火焰中浮现出陈浩的脸,标题写着:“闹鬼企业,借死人炒作”。

  她把打印纸钉在墙上,和血鼠并列。

  “白天抗议的人群里,有个左肩塌的。”她说,“就是他。”

  陈浩盯着那张P图,忽然冷笑:“他们怕的不是我说话。是怕别人也说话。”

  “当然。”林小满打开电脑,调出星辰广告的公开信息,“你一个人的故事,是悲剧。十个,就是事故。一百个,就是系统性问题。”

  她点开公司年报,翻到员工流动率那一栏——三年内离职率78%,其中35%未满试用期离职。

  “他们不怕死人。”她低声说,“怕活人觉醒。”

  陈浩沉默片刻,忽然问:“你还敢播吗?”

  林小满没回答。她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旧书——《民间传播案例集》,翻到某一页,上面记录着二十年前一场工人维权直播,主播被泼硫酸,账号被封,但视频被下载上万次,最终推动行业整改。

  她合上书,放回原位。

  “他们以为威胁能让我停手。”她说,“其实只会让我更确定——该播。”

  她转身走向后屋,从工具箱里取出强光手电、备用硬盘、便携电源,一一检查。

  “这次不等他们删。”她说,“我本地存,多点备份。推流切三路,主平台、备用平台、匿名节点。”

  陈浩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忽然说:“如果他们来找你呢?”

  “那就让他们来找。”她拧紧电源接口,“我开门,让他们看。”

  她走到监控主机前,把红漆涂字的画面定格,然后拿起引魂笔,笔尖轻点屏幕上的红漆桶。

  笔尖微微颤动。

  她皱眉。

  那红漆里混了东西——不是普通的油漆,是掺了骨灰和怨念的煞物。涂在门上,不只是威胁,是诅咒。时间一长,门框会裂,地板会翘,客人会莫名心慌,最终无人敢进。

  “想用阴招?”她冷笑,“那就别怪我不讲规矩。”

  她把引魂笔收回袖中,从抽屉里取出一张黄符纸,用朱砂画了一道镇物符,贴在门框内侧。

  “今晚不会有人再来。”她说,“但他们留下的东西,得处理。”

  她打开门,外面漆黑一片。玻璃上的红字在夜色中发着微光,像一道未愈的伤口。

  她拿出铲子,开始刮漆。

  每刮一下,铲子都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红漆粘得很牢,像是长进了玻璃。

  刮到第三下,铲尖突然卡住。

  她用力一撬,一块漆片飞起,打在墙上。

  借着店内灯光,她看清了——那漆片背面,印着半个标志:齿轮环绕着字母“S”,和血鼠尾巴上的线头一模一样。

  她把漆片捡起,放进另一个证物袋。

  远处传来环卫车的声音。

  她继续刮,一下,又一下。

  玻璃渐渐露出原本的透明。红漆碎屑堆在脚边,像干涸的血渣。

  她没发现,身后书店的监控屏幕,红漆桶的定格画面中,漆液正极其缓慢地蠕动,像有东西在桶底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