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威胁者的真面目-《执念事物所》

  林小满把车停在街角,手还搭在方向盘上,指节发白。她没急着熄火,而是把手机从包里掏出来,重新点开那张照片——医院三楼窗后的人影,屏幕光映在她脸上,冷得像霜。

  她放大画面,一点点挪到对方手腕的位置。金属表带反着光,边缘刻着一圈细字:“恒创广告·设计部主管”。

  这名字她见过。陈浩工位旁的合影里,站在最右边的男人戴着同款手表,嘴角压着笑,眼神却没落在镜头里。那天他正和陈浩说话,手里捏着一份被退回来的设计稿。

  “赵志明。”她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像是把一块锈铁从嘴里吐出来。

  周予安靠在副驾,灵体几乎贴着座椅,整个人像被抽了筋。他没说话,只是抬起手,看了眼自己已经开始发灰的指尖。刚才在医院档案室,黑线已经爬到了肘部,现在安静了些,但皮肤底下仍有东西在动,像虫子啃纸。

  林小满关掉照片,把车开走。轮胎碾过路面的声音很闷,像是压着什么没说完的话。

  二十分钟后,他们站在一栋老式公寓楼下。楼道灯坏了两层,从三楼开始就黑着。门牌号歪斜地钉在铁门上,403,漆掉了大半。

  门没关严,留了条缝。

  林小满停下脚步,抬手拦住周予安。她闻到了一股味——不是怨气,是符纸烧过的焦味混着丙烯颜料的刺鼻气息,和那天林瑶出现时一模一样。

  但她知道这不是林瑶。

  她退后半步,脚跟刚落地,周予安已经往前飘了过去,挡在门口。

  “别进去。”他说。

  话音落,屋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椅子倒了。

  门被猛地拉开。

  赵志明站在里面,穿着皱巴巴的衬衫,眼眶发青。他手里抓着一支笔,笔尖沾着暗红,像是用血泡过。那不是引魂笔,但形状几乎一模一样,笔杆上还缠着符纸碎片。

  “你们不该来。”他声音哑得像砂纸磨墙。

  林小满没动:“你一直在监视我。”

  “我监视你?”他冷笑,举起手机,“是你把陈浩捧成英雄!他抢我提案、抢我升职,死了还要抢我名声?他爸上手术台的时候,他还在酒吧喝酒,你知道吗?”

  林小满盯着他:“所以你就写匿名信?在书店门口贴威胁纸条?”

  “那不是威胁。”他咬牙,“那是提醒。你们引魂人不是要真相吗?我给你们真相——陈浩根本不配被超度!”

  他说完,突然抬手,把手里那叠符纸狠狠撕开。

  纸片还没落地,屋里温度骤降。

  三道黑影从墙角窜出,不是成形的鬼魂,更像是从加班记录、打卡机、深夜办公室里榨出来的残渣。它们没有脸,只有不断闪烁的眼睛和张开的嘴,像是被PPT改了三十遍后疯掉的设计师。

  怨灵扑向周予安。

  周予安抬手结界,灵力刚涌出,胸口就猛地一震。黑线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结界刚成形就被撕开一道口子。怨灵穿过缺口,直冲林小满咽喉。

  林小满侧身躲开,后背撞上楼梯扶手。她刚要抬笔,却发现引魂笔尖在抖——这三道怨灵不属常规执念,它们被某种规则困住,死在“未完成的设计”“被退回的方案”“永远改不完的甲方需求”里,执念是“加班到死也不被认可”。

  这种怨气,不属于阳间,也不属于阴司。

  赵志明站在门口,手里攥着那支仿制笔,嘴唇蠕动,念着一段她听不清的咒。

  周予安再次挡在她前面。

  这一次,他没用结界。

  他直接冲了上去。

  灵体撞上第一道怨灵,像玻璃撞上铁锤。他的校服袖子彻底碎开,布条在空中飘了半秒,然后化成灰。第二道怨灵扑来,他抬手格挡,手臂上的黑线炸开,裂成蛛网状。

  第三道从背后袭来,直插他胸口。

  就在怨灵指尖触到灵体的瞬间,周予安的身体猛地一震。

  一道金光从他胸前炸开。

  校服整件碎裂,化作飞灰。他上半身裸露出来,胸前一道印记清晰浮现——不是纹身,也不是伤疤,而是一枚由古老符文组成的印记,像是一枚印章,又像是一道封印。

  金光扫过三道怨灵。

  它们发出无声的嘶叫,身体像被火燎的纸,边缘卷曲、焦黑,瞬间倒退数步,缩回墙角,蜷成一团。

  赵志明踉跄后退,撞在墙上,手里的笔“当啷”落地。

  林小满盯着周予安胸前的印记,呼吸停了一瞬。

  她没见过这个图案,但能感觉到它的分量——像是一道律令,又像是一纸契约。它不属于现世的任何体系,却能让怨灵本能地退避。

  周予安站在原地,没回头。他的灵体比刚才亮了些,但边缘仍在发颤,像是强行撑起了一层不该他承受的壳。

  “你……”赵志明喘着气,“你到底是谁?”

  林小满没回答。她弯腰捡起那支仿制笔,笔尖的暗红还在渗,像是活物。她抬头看向赵志明:“张明远是你什么人?”

  赵志明脸色变了。

  “你认得这个名字?”

  “他留下的照片,和你的笔迹一模一样。”林小满往前走了一步,“你不是为了陈浩升职被抢才恨他,你是觉得他害了你舅舅。”

  赵志明咬住牙,没否认。

  “张明远写了那封信,说要揭发医院的真相。但他死了,没人信他。而陈浩的父亲被推上手术台,成了‘英雄家属’。你舅舅的死被当成意外,陈浩的悲剧却被大肆报道。”林小满声音冷下来,“你觉得不公平。”

  “何止不公平!”赵志明突然吼出声,“我舅舅是唯一一个敢站出来说真话的人!可他死了,连追悼会都没人来!而陈浩,一个连自己父亲手术时间都记错的废物,死后却被写成孝子典范!”

  他指着周予安:“你们引魂人帮他超度,给他圆满结局?可我舅舅呢?他的执念谁来管?”

  林小满没动:“所以你就用怨灵攻击我?用匿名信恐吓?”

  “我只是想让你们停下!”他声音发抖,“你们揭一个真相,就会掩盖另一个。你们给陈浩洗白,就是在抹杀我舅舅的存在!”

  屋里安静了一瞬。

  周予安缓缓转过身,胸前印记仍在发着微光。他看着赵志明,声音很轻,却像钟声砸在地上:“我乃引魂司守,尔等执念未明,不得乱入阳世。”

  话音落,整栋楼的灯突然全亮。

  不,不是灯。

  是书店方向传来一声钟响。

  不是实体的钟,也不是电子音,而是一种直接在灵魂里响起的声音。赵志明捂住耳朵,跪了下去。墙角的三道怨灵剧烈抽搐,然后像被风吹散的灰,一点点消解,最后只剩下一地焦黑的纸屑。

  周予安的身体晃了晃,印记的光暗了下去。他抬手扶住墙,指尖在墙面上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林小满走过去,把那支仿制笔扔进包里。她没再看赵志明一眼,转身往外走。

  周予安跟在她身后,脚步虚浮。他的校服已经没了,只靠灵力勉强维持人形。胸前的印记隐了下去,但皮肤底下仍有金光在游动,像一条沉睡的河。

  他们走到楼下,夜风刮过来,带着雨前的湿气。

  林小满掏出手机,准备叫车。

  周予安忽然停下。

  “怎么了?”她问。

  他没回答,而是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掌心浮现出一道裂痕,像是皮肤被撑开,底下有光在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