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朝堂对峙-《在灭世前当神医》

  金銮殿内,沉凝得如同铅块。高踞龙椅之上的老皇帝,冕旒垂下的玉藻遮住了大半面容,只余下紧抿的薄唇和一双深陷在眼窝里、浑浊却锐利的眸子,缓缓扫视着丹陛之下如同泥塑木雕般肃立的文武百官。巨大的蟠龙金柱撑起恢弘的穹顶,明黄的幔帐低垂,唯有御座旁鎏金仙鹤香炉中袅袅升起的龙涎香,带着沉闷的甜腻气息,在死寂的空气中无声流淌。

  今日的常朝,气氛格外诡异。敏感的朝臣们早已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七皇子萧景琰一身亲王蟒袍,腰悬天子亲赐的龙渊剑,渊渟岳峙般立于武官班首前列,面色沉静,目光却如同淬火的寒铁,直视着对面文官队列最前端,那个身着仙鹤绯袍、体态微胖、面容看似平和却隐透阴鸷的中年人——当朝首辅,权倾朝野的严嵩!而在严嵩身后半步,站着他的儿子,工部右侍郎兼尚宝司丞,严世蕃!严世蕃微微垂着眼睑,嘴角似乎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仿佛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浑不在意。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司礼监大太监尖细的嗓音,如同冰冷的钢丝,划破了殿内的沉寂。

  “儿臣,有本奏!” 萧景琰一步踏出,声如洪钟,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双手高举一份厚厚的奏章,朗声道:“儿臣弹劾工部右侍郎兼尚宝司丞严世蕃,勾结前太医院院判皇甫嵩余孽皇甫明、江湖邪修五毒叟等,于京城榆钱儿胡同投撒霸道丹门剧毒‘腐心蚀骨散’,制造瘟疫假象,戕害无辜百姓三十七口!更截杀济世盟采药弟子,抢夺信物,栽赃陷害忠良,意图挑起民变,祸乱京师!其罪滔天,人神共愤!请父皇明察,将其革职查办,明正典刑,以儆效尤,以慰冤魂!”

  字字如刀,句句如锤!轰然砸在寂静的金銮殿上!

  “哗——!” 短暂的死寂后,朝堂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的冷水,瞬间炸开了锅!无数道震惊、骇然、难以置信的目光齐刷刷射向严世蕃!投毒?制造瘟疫?栽赃济世盟?戕害三十七条人命?!这任何一条都是抄家灭族的泼天大罪!

  严嵩那看似古井无波的脸上,肌肉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浑浊的老眼深处闪过一丝阴霾,但瞬间又恢复了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甚至微微阖上了眼皮。

  严世蕃则是猛地抬起头,脸上那丝冷笑早已被一种混合着惊愕、愤怒和被极大侮辱的扭曲表情取代!他上前一步,对着御座方向深深一躬,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和“委屈”:

  “陛下!臣冤枉!天大的冤枉啊!” 他直起身,转向萧景琰,眼中喷射出怨毒的怒火,“七殿下!臣与您同朝为官,素无深仇大恨,您…您怎能如此血口喷人,构陷于臣?!这‘腐心蚀骨散’是何物?那五毒叟又是何人?臣闻所未闻!榆钱儿胡同瘟疫,臣亦是痛心疾首,恨不能以身代之!殿下您不体恤民情,追查真凶,反而听信那来历不明、行事诡谲的所谓‘济世盟’妖言,将这天大的屎盆子扣在臣的头上!殿下!您究竟是受了小人蒙蔽,还是…另有所图?!”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嘶吼出来,矛头直指萧景琰用心险恶!

  “严世蕃!休得狂吠!” 萧景琰厉声呵斥,气势如虹,“人证物证俱在,岂容你狡辩抵赖?!” 他一挥手,“带人证!呈物证!”

  殿外侍卫高声应诺。片刻,两名气息沉凝、眼神锐利的东宫亲卫,押着一个被粗大铁链锁住琵琶骨、浑身散发着恶臭、萎靡不堪如同烂泥般的佝偻老者走上殿来!正是五毒叟!他功力被秦越人彻底废掉,又经过连夜严审,早已是油尽灯枯,此刻被拖上这象征天下至尊的金銮殿,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抖如筛糠。

  紧接着,另一名亲卫手捧一个铺着明黄锦缎的托盘,上面依次摆放着:

  1. 一个巴掌大小、残留着黑紫色粉末的破旧油纸包。

  2. 一块边缘锋利、带着污泥、刻有“济”字的白玉碎片。

  3. 一块同样云纹质地、完好无损、刻着“皇甫”二字的玉佩。

  4. 一个通体漆黑、烙印狰狞兽头标记的细长竹筒(黑獒筒)。

  5. 数份按着鲜红手印、墨迹未干的供状!

  “陛下!” 萧景琰指着五毒叟,声音铿锵,“此人便是江湖上臭名昭着的邪修,五毒叟!已被儿臣擒获!他已亲口供认,受严世蕃府上管事严禄指使,与皇甫明勾结,由皇甫明提供霸道丹门剧毒‘腐心蚀骨散’及济世盟弟子玉牌碎片,命其在榆钱儿胡同公用水井旁投毒埋物,栽赃济世盟!并伺机刺杀儿臣派去调查此事的济世盟义士林玄、秦越人!”

  他又指向托盘:“此油纸包内,便是残留的‘腐心蚀骨散’毒粉!此白玉碎片,便是被皇甫明截杀之济世盟弟子的信物!此‘皇甫’玉佩,乃从五毒叟身上搜出,确为皇甫明贴身之物!此黑獒筒,乃严府死士传递密令之信物,亦从五毒叟身上缴获!这些供状,乃五毒叟及被擒获的皇甫明手下爪牙所画押,供词详实,相互印证,铁证如山!”

  随着萧景琰一件件指出物证,殿内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抽气声!不少中立官员看向严世蕃的眼神已经充满了怀疑和厌恶。那黑紫色的毒粉,那刺眼的“济”字碎片,那代表皇甫明身份的玉佩,尤其是那严府独有的黑獒筒!每一件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严世蕃的辩词之上!

  “陛下!” 严世蕃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心性狠戾狡诈,岂会坐以待毙?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却字字诛心:

  “陛下明鉴!臣冤枉啊!这些…这些所谓的‘证据’,漏洞百出,分明是有人精心构陷!这五毒叟,来历不明,形貌猥琐,焉知不是被人收买,故意攀诬于臣?那毒粉,谁能证明就是榆钱儿胡同所用之毒?那玉牌碎片,遍地可仿!至于这玉佩…皇甫家早已败落,皇甫明更是丧家之犬,他的东西流落江湖,被宵小所得,再正常不过!最可笑是这黑獒筒!”他猛地指向托盘,声音拔高,充满悲愤,“此物虽为我严府规制,但府中下人众多,管理难免疏漏,焉知不是被心怀叵测之人盗出,故意放置于这老贼身上,构陷我严氏满门?!七殿下!” 他猛地转头,死死盯住萧景琰,眼中怨毒几乎化为实质,“您如此处心积虑,罗织此等经不起推敲的‘罪证’,必欲置臣于死地!莫非…莫非是忌惮家父首辅之位,视我严家为眼中钉,肉中刺?!您…您这是要效法前朝戾太子,逼宫不成?!”

  “严世蕃!你放肆!” 萧景琰勃然大怒,手按剑柄,龙渊剑发出一声清越嗡鸣!“本王行事光明磊落,一切只为查明真相,还死者公道,肃清朝纲!岂容你在此颠倒黑白,血口喷人,攀扯父皇?!你指使爪牙投毒害民,栽赃忠良,罪证确凿!还敢在此巧言令色,妄图脱罪?!”

  “殿下!空口无凭!您说臣指使,那管事严禄何在?皇甫明何在?!” 严世蕃梗着脖子,嘶声叫道,“仅凭一个下九流的老贼和几件不知从何而来的物件,就想定当朝三品大员的死罪?!天理何在?!王法何在?!陛下!臣恳请陛下,严查此事背后主使!还臣清白!严查七殿下身边那些来历不明的‘济世盟’妖人!臣怀疑,此案就是他们一手炮制,意图搅乱朝纲,祸乱我大胤江山!”

  “陛下!严侍郎所言有理!” 严嵩一党的骨干,吏部侍郎郭朴立刻出列声援,他一脸“正气凛然”,“此案疑点重重,仅凭片面之词和来源存疑的证物,实难服众!七殿下关心民瘼固然可嘉,但切不可被奸人蒙蔽利用!臣请陛下,将此案移交三法司,由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共同会审,务必查个水落石出,勿使忠良蒙冤,亦勿令奸佞逍遥!” 他绝口不提严世蕃嫌疑,反而将矛头引向“奸人蒙蔽”和“三司会审”,意图拖延时间,混淆视听。

  “郭侍郎此言差矣!” 都察院左都御史海瑞,这位以刚直闻名的清流领袖须发皆张,厉声反驳,“人证物证俱全,脉络清晰!五毒叟亲口供认受严府管事严禄指使,黑獒筒更是严府独有!此等铁证,还需如何会审?分明是有人想借三司之名,行包庇拖延之实!陛下!榆钱儿胡同三十七条人命尸骨未寒!京城百姓人心惶惶!此案若不速断速决,严惩元凶,何以平民愤?何以正国法?何以安社稷?!臣恳请陛下,当机立断,即刻将严世蕃革职下狱,严查严府!”

  “海瑞!你休要含血喷人!”

  “郭朴!你才是包藏祸心!”

  “肃静!朝堂之上,成何体统!”

  “陛下!臣等附议郭侍郎!此案疑窦丛生,必须三司会审!”

  “陛下!臣等附议海御史!铁证如山,当立即锁拿严世蕃!”

  霎时间,朝堂如同沸腾的油锅!严嵩一党的官员纷纷跳出来,或为严世蕃“鸣冤”,或攻击萧景琰“受蒙蔽”,或要求“三司会审”。而以海瑞为首的部分清流和萧景琰一系的官员则据理力争,痛斥严党祸国,要求严惩元凶。双方唇枪舌剑,唾沫横飞,互相攻讦,场面混乱不堪。金銮殿那庄严肃穆的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赤裸裸的权力撕咬和派系倾轧!

  高踞龙椅的老皇帝,那隐藏在冕旒玉藻后的面容,愈发阴沉。浑浊的目光在激烈争吵的双方身上缓缓移动,最终落在跪在丹陛之下、看似“委屈”实则眼神闪烁的严世蕃身上,又掠过昂然而立、目光坚定如铁的萧景琰。他看到了托盘里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紫色粉末,看到了那刺眼的“济”字碎片,也看到了那象征严府权威的黑獒筒。

  他心中明镜一般。严世蕃的嫌疑,几乎板上钉钉。萧景琰的证据链,已然相当扎实。但是…严嵩…这个陪伴自己几十年,深谙帝王心术,将朝堂上下经营得铁桶一般的老首辅…还有他背后盘根错节的庞大势力…牵一发而动全身啊!

  直接拿下严世蕃?严嵩必反!朝局顷刻间便会天翻地覆!自己这垂暮之年,还能否掌控得住?那些手握兵权的边镇督抚,有多少是严嵩的门生故旧?京营的将领呢?

  可若压下此案,不予严惩…榆钱儿胡同那三十七条冤魂如何交代?汹涌的民愤如何平息?萧景琰这个羽翼渐丰、在民间和军中声望日隆的儿子,又会如何看待自己这个父皇?济世盟那群手段莫测的“奇人”…

  利弊权衡,如同两座大山,压得老皇帝喘不过气。他感觉胸口一阵憋闷,忍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苍老佝偻的身体在宽大的龙椅中微微颤抖。

  “陛下!保重龙体!” 司礼监大太监慌忙上前,轻抚其背。

  激烈的争吵声因皇帝的咳嗽而骤然一窒。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聚焦在那至高无上的御座。严世蕃低垂的眼睑下,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侥幸。萧景琰的拳头,则在袖中悄然握紧,指节发白。

  老皇帝喘息稍定,挥退了太监。他缓缓抬起眼皮,那双深陷的眸子扫过下方一张张或紧张、或期盼、或惶恐的脸,最终,疲惫而沙哑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在金銮殿内缓缓响起:

  “此案…干系重大…涉及…勋贵重臣…”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会审…务必…查清…所有…细节…人犯…严加…看管…一应…物证…封存…待查…萧景琰…所奏…及…所呈…人证物证…移交…三司…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