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紧迫与从容-《风水道尊》

  夜色如墨,万籁俱寂。破旧道观的小院内,杨帆静静站立在一株老松树下,身形仿佛与脚下的山石、身后的屋檐融为了一体。山风拂过,带来远处林海的涛声,也带来一丝深秋的寒意。

  距离阿明带回幽冥会即将报复的确切消息,已过去三日。

  这三日里,一种无形的压力如同逐渐聚拢的乌云,笼罩在道观上空,也压在每个人的心头。龙婆萨满,南洋邪术,血咒追踪,阴煞唤灵……这些字眼背后所代表的阴毒与诡谲,足以让任何知晓内情的人心生恐惧。

  然而,杨帆此刻的脸上,却寻不见半分焦躁与慌乱。

  他的眼神平静如古井深潭,倒映着疏朗的星空,深邃得仿佛能吞没一切光线与杂念。危机逼近,他反而进入了一种奇异的“从容”状态。

  这种从容,并非源于盲目的自信,更非认命式的放弃。恰恰相反,它源于无比清晰的认知和坚定的内心。

  他深知,慌乱、恐惧这些负面情绪,在真正的危机面前毫无用处,只会干扰判断,徒耗心力。师父早年教导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他如今体会得愈发深刻。力量可以暂时失去,但一颗历经磨砺、圆融不动的“道心”,才是修行者最根本的依仗。

  过去的绝望、挣扎、痛苦,如同大浪淘沙,洗去了他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与浮华。剩下的,是纯粹到极致的“求生”与“求道”之念。

  既然慌乱无用,那便抓紧每一刻,做能做的事,提升能提升的力量,准备能准备的防御。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在微凉的空气中虚划。体内,那缕细丝般的“先天一炁”正沿着一条新开辟的、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经脉支路,缓慢而坚定地运行着。每一次循环,都带来如同钝刀刮骨般的剧痛,但他的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痛苦,意味着改变,意味着生机正在被强行唤醒。

  这三日,他几乎不眠不休,除了必要的进食和短短一两个时辰的打坐恢复精神,所有的时间都投入到了对这缕“先天一炁”的引导和温养中。目标明确——在敌人到来之前,尽可能多地贯通几条最关键的、关乎性命和最基本自保能力的经络节点。

  进展缓慢得令人绝望,如同蚂蚁啃噬巨石。但他心志如铁,不急不躁,只是精确地控制着每一分炁的流动,感受着那细微到极致的变化。一丝丝杂质被炁流带走,一丝丝韧性在枯萎的经络中重新滋生。

  这种对自身内在精准无比的掌控,以及那缕迥异于世间任何内力、带着先天本源气息的“炁”,正是他此刻从容的底气之一。

  “杨大哥。”轻柔的呼唤从身后传来。

  杨帆收敛内息,周身那与天地交融的沉静气场微微一荡,他转过身。陈雪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膳站在几步外,眼中带着难以掩饰的关切,以及一丝被他沉稳气息所感染的安定。

  她的气色比之前红润了许多,眼神也更加明亮锐利。在杨帆的指导和药浴辅助下,她的《静心吐纳诀》已至瓶颈,内力小成,只差一个契机便能突破。这份成长,让她在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时,少了几分柔弱,多了几分坚韧。

  “辛苦了。”杨帆接过碗,温度正好。药膳是他根据现有药材开的方子,固本培元,能稍微缓解他修炼带来的身体损耗。

  “阿明去检查下山的路了。”陈雪轻声道,“老周和金爷那边也传来了消息,暂时没有发现陌生可疑人物大规模进入本地的迹象,但他们提醒,幽冥会的人擅长伪装和潜伏,不能掉以轻心。”

  杨帆点了点头,慢慢喝着药膳。世俗的力量有其局限,但对于大规模人手的动向,还是能起到预警作用。老周和金爷这条线,如今看来,愈发重要。

  “他们不来,我们便等。”杨帆语气平和,“他们若来,我们便接着。重要的是,我们准备好了多少。”

  吃完药膳,他将碗递还给陈雪,目光扫过略显空旷的院落,说道:“小雪,去叫阿明回来。有些布置,光靠预警还不够,我们需要借助这山、这观本身的力量。”

  片刻后,阿明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归来,眼神锐利如鹰。他听到杨帆的话,精神一振:“杨帆兄弟,你有办法了?”

  杨帆走到院子中央,目光缓缓扫过道观的围墙、屋脊、门窗,以及更远处黑黢黢的山林轮廓。

  “道法自然,风水亦是借势。”他声音沉稳,开始下达指令,“阿明,你脚程快,去后山寻七块棱角分明、未经雕琢的山石,大小需如磨盘,分别置于道观外围七个方位。位置我稍后画给你,务必精确。此乃‘七星镇煞桩’,借山石地气,可扰乱了邪煞之气的凝聚与侵袭。”

  “是!”阿明毫不犹豫地应下。

  “小雪,”杨帆又看向陈雪,“你心思细腻,将我前几日让你准备的朱砂、雄黄粉,混合清晨采集的无根水,用新毛笔,在所有门窗内侧的门楣、窗棂之上,画出我教你的‘净光符’。笔画需连贯,心要诚。此符无大威力,但可净化微弱邪祟,示警阴性能量的靠近。”

  “明白,我这就去准备。”陈雪郑重点头,立刻转身去取材料。

  杨帆自己则走入杂物间,找出一些坚韧的麻线、几个小巧的铜铃,以及一些看似不起眼的枯枝落叶。他亲自动手,在道观围墙的阴影处、屋顶的瓦楞间、乃至院内老树的枝桠上,以特定的手法布下这些不起眼的小机关。麻线细若发丝,连接着铜铃,隐藏在视觉死角;枯枝落叶的摆放也暗合奇门,并非随意洒落。

  这些并非什么玄奥的阵法,更多的是利用物理和心理学的原理,结合了一丝微妙的气场引导,形成预警和迷惑效果。任何不熟悉此地环境的人闯入,都很容易触发这些机关,或暴露行踪,或心生疑虑,迟滞其行动。

  他的动作不快,却异常精准,每一个绳结,每一处悬挂点,都仿佛经过千百次计算。体内那缕先天一炁虽不能外放,却让他的感知远超常人,能更好地把握环境中气流的细微变化和能量的潜在流向,使这些简易机关的布置效果倍增。

  阿明和陈雪在他的指挥下,高效地忙碌着。看着杨帆从容不迫、条理清晰地将一道道指令化为实际的布置,他们心中那份因未知强敌而产生的忐忑,也渐渐被一种坚实的信心所取代。

  杨帆,已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们拼死保护、虚弱不堪的废人。他正在以一种全新的方式,重新成为这个团队的核心与支柱。

  当最后一枚铜铃在屋檐下的阴影中系好,杨帆轻轻拨动了一下,铃铛发出一声清脆却并不响亮的“叮铃”声,在寂静的夜色中传出不远,便消散在风里。

  他抬头望向东南方向,那是阿明情报中,幽冥会势力可能渗透而来的方向。夜空依旧深邃,星光黯淡。

  山雨欲来风满楼。

  但此刻的道观,却像是一颗被悄然打磨过的顽石,沉静地镶嵌在山峦之中,等待着风暴的洗礼。

  杨帆的眼中,没有任何畏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以及平静之下,那即将破土而出的、凛然的锋芒。

  “来吧。”他在心中默念,仿佛是对远方的敌人,也仿佛是对自己体内那正在艰难复苏的力量,“让我看看,这破而后立之路,第一道真正的坎,究竟有多难迈。”夜色,愈发深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