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谢霄就是他的,理所当然。-《小纨绔靠贴贴拿下未来首辅》

  大年初一,天光未透。

  竹字号学舍里还沉在炭火余烬的暖意和一夜安眠的静谧中。

  谢霄意识尚未完全清醒,只觉身侧一空,紧接着一股带着被窝暖烘烘气息的劲风就扑了过来!他眼皮沉重地掀开一条缝。

  只见林晏已经盘腿坐在了他床铺里侧,顶着一头睡得东倒西歪、乱如鸟窝的黑发,脸颊还带着刚醒的红晕。

  他不管不顾,双手抱拳,对着还躺在被窝里的谢霄,声音清脆响亮,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毫不掩饰的雀跃:

  “谢兄!新年好!恭喜发财——” 他拉长了调子,乌溜溜的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最后四个字咬得格外清晰,“——红包拿来!”

  话音未落,一只白皙修长、掌心向上的爪子,已经毫不客气地伸到了谢霄的鼻子底下!那架势,仿佛谢霄敢不给,他就要上手掏了。

  谢霄被这阵仗彻底弄醒了。

  他半支起身,看着眼前这只理直气壮讨要红包的手,再看看林晏那张写满期待、在昏暗晨光里依旧鲜活生动的脸。

  一丝极其罕见的、近乎无奈的笑意,极快地从他向来清冷的眼底掠过。

  他甚至没问一句“哪来的规矩”,只是沉默地伸手,探向自己枕下。摸索片刻,掏出一个用普通红纸折成的、方方正正的小包,看那厚度,里面装着几枚沉甸甸的银锞子。

  “喏。” 他声音带着刚醒的低哑,没什么情绪,将红纸包轻轻放在林晏摊开的掌心里。

  入手沉甸甸的触感让林晏眼睛瞬间更亮了!他捏了捏红包,感受着里面银锞子的硬实轮廓,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心满意足的笑容,露出尖尖的小虎牙:“谢兄够意思!”

  他美滋滋地把红包揣进怀里,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珠一转,脸上闪过一丝狡黠。

  他变戏法似的从自己枕头底下也摸出一个小巧精致的荷包。那荷包用上好的湖蓝色锦缎制成,上面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祥云纹,一看就价值不菲。

  “嘿嘿,礼尚往来!”林晏笑嘻嘻地,不由分说就把那精致的荷包“啪”地一下,结结实实拍在了谢霄微敞的寝衣胸口!

  荷包里硬硬的、带着棱角的小东西隔着薄薄的寝衣,硌得谢霄胸口微微一疼。

  “喏!给你的压岁钱!”林晏的声音带着点得意和不容置疑的郑重,“平平安安!收好了啊!比你的红包贵多了!” 他拍了拍谢霄的胸口,动作熟稔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谢霄下意识地抬手按住胸口那个硌人的荷包。入手沉甸甸的,里面显然是硬货。他低头,看着那华贵得与这简陋学舍格格不入的锦缎荷包,再看看林晏那张笑得没心没肺、仿佛只是随手丢了个小玩意儿给他的脸。

  一股暖流,带着金瓜子的坚硬棱角,透过薄薄的寝衣,直直硌进了他心底某个角落,沉甸甸的。

  窗外,细密的雪粒子开始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窗棂,带来清冷的寒意。

  ……

  过了初五,一场细碎的小雪悄然而至,给后山尚未完全褪去枯黄的山林披上了一层薄薄的、晶莹的纱衣。

  林晏裹着厚厚的火狐裘,像个红色的毛球,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松软的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他手里挥舞着一根捡来的枯枝,兴致勃勃:“谢兄!不是说后山有片野梅林吗?带我去看看呗!”

  谢霄跟在他身后,穿着林晏硬塞给他的银狐裘,身形依旧挺拔,只是那华贵的皮毛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他沉默地辨认着方向,踏雪而行。

  山路被新雪覆盖,有些地方结了薄冰,异常湿滑。林晏只顾着东张西望找梅花,脚下突然一滑!

  “啊!” 他惊呼一声,身体猛地向后倒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摔个四脚朝天时,一只微凉却异常有力的手,闪电般从斜后方探出,稳稳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小心。” 谢霄的声音低沉,没什么起伏,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林晏惊魂未定,手腕被谢霄攥得生疼,却也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下意识地反手,也紧紧抓住了谢霄的手!

  那微凉的皮肤下,是坚实稳定的骨节。他借力站稳,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

  谢霄被他反手抓住,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林晏的手指温热,甚至带着点汗湿,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背,像是雏鸟依恋着唯一的依靠。

  谢霄没有立刻抽回手。他只是沉默地、更加用力地回握住了那只微微颤抖的手。力道适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支撑感。

  “这边。” 他低声道,牵着林晏,稳稳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林晏被他牵着,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坚定而微凉的力道,刚才的惊吓瞬间被一种奇异的安心感取代。

  他甚至忘了刚才要找梅花的事,只是亦步亦趋地跟着谢霄的脚步,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眼睛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谢霄的手真大,骨节分明,稳稳地包裹着他。

  雪落无声,只有两人踩雪的“嘎吱”声和细微的呼吸声在林间回荡。

  谢霄熟门熟路地绕过几块覆雪的巨石。忽然,一股清冽幽冷的暗香,丝丝缕缕地钻入鼻尖。

  “到了。”谢霄停下脚步。

  林晏抬头望去。

  几株虬枝盘曲的老梅树,在薄雪覆盖的山坳里静静绽放。枝头没有叶子,只有点点如蜡如玉的艳红色花朵,顶着细小的雪粒,傲然吐露芬芳。暗香浮动,沁人心脾,在这片素白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孤高又生机勃勃。

  “真香……”林晏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混合着梅香涌入肺腑。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握着谢霄的手,仿佛要分享这一刻的惊艳。

  谢霄任他握着,目光落在那些凌寒独自开的腊梅上。光幕上的植物图鉴和香气分子式无声流淌,但更多的感官,却被掌心那温热的、紧握不放的触感占据。雪落无声,唯有两人交握的手,在寒冷的空气中,传递着源源不断的、真实的暖意。

  ……

  初春的风,带着残冬的料峭,狡猾地钻过窗缝。谢霄连着几晚在光幕上处理积压的数据分析到深夜,忘了添衣。寒气入骨,饶是他体质强健,也终于着了道。

  清晨,林晏被一阵压抑的咳嗽声惊醒。他揉着眼睛坐起身,循声望去,只见谢霄靠坐在床头,脸色比平日更显苍白,嘴唇没什么血色,眉心微蹙,正用手抵着唇低咳,呼吸带着不寻常的灼热。

  “谢兄?!”林晏瞬间睡意全无,连滚带爬地扑到谢霄床边,声音都变了调,“你怎么了?是不是冻着了?”

  他伸手就去摸谢霄的额头。手心触到的皮肤滚烫一片!

  “好烫!”林晏吓得缩回手,又立刻把手背贴上去试了试,小脸皱成一团,“你发烧了!” 他顿时慌了神,像只无头苍蝇在屋里乱转,“水!对!喝水!药!药在哪?”

  他手忙脚乱地冲到桌边倒水,因为太急,水壶差点脱手,滚烫的水溅出来烫到了他的手背,他“嘶”了一声也顾不上,端着半满的水碗就往床边冲。

  “谢兄!快喝水!”他把碗凑到谢霄唇边,动作莽撞,水差点洒出来。

  谢霄被他吵得头疼,皱着眉,就着他的手勉强喝了几口温水。喉咙的灼痛感稍稍缓解。

  “药呢?书院有药吗?我去找大夫!”林晏放下碗,又要往外冲。

  “不用。”谢霄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一把抓住他乱窜的胳膊,“柜子里……青色陶瓶,两粒。”

  林晏立刻扑向谢霄那个半旧的木柜,一阵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那个青色的陶瓶。他倒出两粒黑乎乎的药丸,又手忙脚乱地端水过来,眼巴巴地看着谢霄把药咽下去。

  谢霄吃了药,靠在床头闭目养神。林晏却不肯走,搬了个小凳子就坐在床边守着。一会儿凑过去,用自己的额头贴上谢霄的额头试试温度,嘴里嘀咕着:“好像……没那么烫了?”

  那温软的额头贴上来又离开,带着少年身上特有的干净气息,让谢霄本就昏沉的脑袋更添了几分混乱。他僵硬地偏开头,哑声道:“……离远点,当心过病气。”

  “我不怕!”林晏梗着脖子,反而坐得更近了。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霄,眉头紧锁,一脸如临大敌的担忧。

  到了晚上,谢霄的烧退了些,但咳嗽依旧。林晏更是寸步不离,连晚膳都是在床边草草解决的。

  夜色渐深,谢霄躺下休息。

  林晏却抱着自己的枕头,又像除夕夜那样,极其自然地爬上了谢霄的床铺外侧,挨着他躺下。

  “我在这儿守着,”他裹紧自己的小被子,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语气不容置疑,“夜里要喝水叫我!别想逞强!”

  谢霄看着身边这个严阵以待的“小护卫”,感受着他隔着被子传递过来的、小心翼翼的体温。

  那笨手笨脚的端水,那莽撞的额头相贴,那寸步不离的紧张……所有的“麻烦”,此刻都化作一种奇异的暖流,悄然熨帖着他病中的不适和孤寂。

  他闭上眼,在昏沉的睡意和少年清浅的呼吸声中,竟觉得……这病生得,似乎……也不那么坏了?

  ……

  几场淅淅沥沥的春雨过后,山间的寒气终于被暖意驱散。冰雪消融,汇成潺潺溪流。光秃秃的柳枝上,悄悄冒出了嫩黄的芽孢,像无数只怯生生的小眼睛。

  书院的生活恢复了往日的节奏。晨钟,讲学,课业。

  林晏依旧像块甩不脱的牛皮糖。谢霄看书,他就蹭过去把下巴搁在人家书案上;谢霄写字,他就歪在旁边的椅子上玩手指,偶尔问些天马行空的问题;谢霄去膳堂,他必定端着碗挤在同一个条凳上,把自己碗里不爱吃的菜拨到谢霄碗里,再眼疾手快地夹走谢霄碗里的肉……

  只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林晏的黏糊劲儿更加理直气壮,更加理所当然。他扒拉谢霄胳膊的动作更加自然,挨着谢霄坐的距离更近,分享食物时把咬过一半的点心塞到谢霄嘴边的举动更加毫无芥蒂。

  仿佛经过那个寒冬和那个共同守岁的年节,谢霄身上那道无形的“生人勿近”的屏障,在他这里已经彻底失效。谢霄就是他的,理所当然。

  而谢霄呢?

  他依旧会皱眉,依旧会用清冷的目光扫过去,依旧会在林晏靠得太近时身体微僵。但那些推拒的动作,却越来越少,越来越迟缓。他默许了那只爪子搭在自己胳膊上,默许了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挨着自己的肩膀打瞌睡,甚至……默许了唇边突然多出来的、带着牙印和口水的半块糕点。

  看似无奈的纵容之下,一种无声的默契在两人之间悄然流淌。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彼此都能心领神会。学舍里那种曾经泾渭分明的冰冷界限,早已被少年炽热的体温和依赖,融化得模糊不清。

  ……

  深夜。豆油灯的光晕昏黄,勉强照亮书案一角。

  谢霄端坐着。腕上,淡蓝色的光幕无声悬浮。光幕上不再是浩瀚的数据流或复杂的分析图表。

  最上方,一行清晰的小字标题被光标锁定:

  【新增研究分支课题:论个体情感联结对跨时空观察者行为模式的深度影响】

  光标闪烁几下,在标题下方,缓缓敲入一行补充说明:

  【——以观察对象“林晏”为中心】

  谢霄的目光沉静地落在这行字上。墨色的瞳孔深处,清晰地映着光幕的幽蓝光芒,也映着身后床铺上那个熟睡少年模糊的轮廓。

  指尖在光幕边缘悬停片刻,最终,坚定地按下了【确认生成】的虚拟按键。

  新的文件夹在庞大的数据库中悄然建立,加密等级:最高。

  谢霄的目光越过光幕,落在摇曳的灯火阴影里。林晏翻了个身,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被子滑落一角,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臂。

  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分量,压在了谢霄的心头。

  这个闯入他冰冷观察世界的、鲜活、吵闹、毫无边界感的少年,不再仅仅是一个有趣的“观察对象G”。他是林晏。

  是那个会为了留下陪他过年而撒谎骗家人的小纨绔,是那个会笨手笨脚照顾他、把额头贴上来试温度的“小护卫”,是那个在雪地里紧紧抓着他的手、眼睛亮晶晶看梅花的同伴……

  他是这段注定孤独的异时空旅程中,最鲜活、最无法忽略、也最……无法剥离的存在。

  十年之期……

  谢霄的目光重新回到光幕上那个新建立的文件夹。冰冷的幽蓝光芒映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

  那个曾经清晰无比、理所当然的归期,在此刻,竟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了剧烈的、无法忽视的涟漪,变得……模糊而动摇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