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闭嘴!让她画!-《铁匠家出了个女状元》

  赵廷安脸上的悲愤僵住了。

  韩昌明满脸的凛然正气,出现了一丝裂痕。

  满朝文武,一片死寂。

  一个时辰前还被哭求着要“凌迟处死”的考生,一个时辰后,竟要被宣上这朝堂之巅?

  “退朝——”

  太监尖细的嗓音,宣告了这场闹剧般的早朝暂时结束。

  百官们怀着各异的心思,三三两两地散去,每个人都在猜测,这位年轻的天子,究竟要唱哪一出。

  贡院,临时号舍。

  一名传旨的老太监推开门,尖着嗓子准备宣读旨意。

  他想象中或痛哭流涕、或瘫软如泥的场景,并未出现。

  那个清瘦的“少年”,正盘腿坐在草席上。

  她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小刀,和一块梨花木,正在专注地雕刻着什么。

  听到开门声,她连头都未抬。

  小刀划过木头,发出“沙沙”的轻响,木屑如雪花般飘落。

  老太监愣住了。

  他捧着圣旨,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直到姜黎吹掉木尺上最后一点木屑,对着光亮比了比上面的刻度,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站起身,将那把简陋却精准的木尺收入袖中,仿佛那是什么稀世珍宝。

  “走吧。”

  她抬起眼,看向门口的太监,声音平静。

  老太监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展开圣旨,尖着嗓子念道:“宣……宣考生姜黎,上殿面圣!”

  他念完,自己都觉得荒唐。

  姜黎的脸上,没有半分受宠若惊,也没有半分惊恐畏惧。

  她只是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已经有些褶皱的青衫,迈步走了出去。

  金銮殿。

  香炉里的龙涎香,烟雾缭绕。

  皇帝萧彻端坐龙椅,面无表情。

  苏文远垂手立于班列,神情凝重。

  赵廷安与韩昌明交换了一个眼色,嘴角都挂着一丝冰冷的笑意。

  在他们看来,让一个铁匠之子站在这金銮殿上,本身就是对他最大的羞辱。

  “宣,府试考生姜黎,上殿——”

  随着太监一声高唱。

  一道清瘦的身影,出现在了大殿门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了过去。

  没有想象中的囚服枷锁,只有一个穿着普通青衫的少年。

  他身形单薄,脸色因为久不见光而显得有些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他一步一步,走过汉白玉铺就的地面,走过两列身穿锦绣官服的朝廷重臣。

  最后,停在了大殿中央。

  从始至终,他的背脊,都是笔直的。

  “大胆姜黎,见了陛下,为何不跪!”

  赵廷安厉声喝道,抢先发难。

  姜黎没有理他,只是抬起头,直视着龙椅上的天子。

  那目光,不像是在看一位帝王,更像是在看一个需要解决问题的客户。

  萧彻没有在意她的无礼。

  他身体微微前倾,那双年轻却锐利的眼睛,审视着殿下的少年。

  “就是你,在考卷上画了那些东西?”

  “是。”

  姜黎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赵爱卿说你是妖孽,韩爱卿说你侮辱圣贤。”萧彻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自己,怎么说?”

  满朝文武都竖起了耳朵。

  他们想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如何辩解,如何求饶。

  姜黎却只是平静地开口。

  “我无话可说。”

  大殿之内,一片哗然。

  韩昌明几乎要笑出声来,这是被吓傻了?

  姜黎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地传遍大殿的每一个角落。

  “说的再多,不如一做。”

  她对着龙椅,微微躬身。

  “请陛下,赐我桌案、纸笔。”

  萧彻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真正的兴味。

  “准。”

  两名小太监立刻抬了一张长案,放在大殿中央。

  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姜黎走到案前,却并未动那上好的狼毫与徽墨。

  她从考篮里,拿出了自己削的那根炭笔。

  又从袖中,取出了那把刚刚刻好的梨花木尺。

  “荒唐!简直荒唐至极!”

  韩昌明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姜黎,对皇帝哭诉。

  “陛下!您看!他竟在金銮殿上,拿出此等工匠使用的粗鄙之物!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

  姜黎对他震怒的咆哮,恍若未闻。

  她铺开一张雪白的宣纸。

  手腕悬空,炭笔落下。

  一道笔直的线。

  又是一道。

  一个完美的直角。

  一个斜边。

  一个简单的直角三角形,出现在纸上。

  她在那三条边上,分别标注了三个古怪的符号。

  所有人都看呆了。

  这画的是什么?

  既不是山水,也不是花鸟,更不是字。

  就那么几根棍子。

  只有站在人群中的钱博,那个“算痴”,身体激动地颤抖起来,嘴里喃喃自语。

  “勾股之术……天哪,他竟想用勾股之术,在此演算……”

  姜黎没有停。

  她在三角形旁边,又画了一个方形,一个梯形。

  然后,在下方写下了一串谁也看不懂的符号和数字。

  赵廷安终于忍不住了,再次出列叩首。

  “陛下!够了!这分明就是鬼画符!他是在当着您的面,戏弄满朝文武!”

  “请陛下立刻将其拿下,治其欺君之罪!”

  姜黎停下了笔。

  她抬起头,看向赵廷安,又看了看那些满脸鄙夷的官员。

  最后,她将那张画满了“鬼画符”的纸,举了起来。

  “以此法,可算出修筑一里河堤,需用土石多少方。”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巨石,砸入平静的湖面。

  “用工多少人,耗时多少日。”

  “所需银两,几何。”

  她顿了顿,说出了最后一句。

  “所有预算,误差不出半成。”

  整个金銮殿,鸦雀无声。

  误差,不出半成?

  这是什么概念?

  这意味着,国库拨下去的每一分钱,都能被算得清清楚楚!

  赵廷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萧彻猛地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他没有理会任何人。

  一步一步,走下了九层台阶。

  在满朝文武惊骇的目光中,停在了姜黎的面前。

  所有人都以为,皇帝要发怒了。

  赵廷安心中狂喜,准备好看这妖人血溅当场的画面。

  然而,萧彻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张纸。

  他的手指,指向纸上那个最简单的直角三角形。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与颤抖。

  “如何算出?”

  年轻的天子,直视着眼前的“少年”,一字一顿地命令道。

  “给朕,一步一步,讲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