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三十七万两!-《铁匠家出了个女状元》

  卯时三刻。

  金銮殿上,满朝文武还没站稳,就听见龙椅上传来“啪”的一声脆响。

  皇帝萧彻手里的茶盏,碎了。

  碎片散落在汉白玉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所有人的心,也跟着碎了。

  “三十七万两!”

  萧彻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降了下来。

  他站起身,手里拿着一份薄薄的折子。

  那是姜黎昨夜连夜赶出来的,南河清淤案的完整数据报告。

  “朕问你们。”

  萧彻的目光,一个个扫过跪在殿下的工部官员。

  “南河清淤,总预算八十万两。”

  “朕拨了八十万两。”

  “可到了百姓手里,只剩四十三万两。”

  “那三十七万两,去哪了?”

  没人敢回答。

  赵廷安跪在最前面,额头已经磕出了血。

  “陛下,此事定有蹊跷,臣……臣一定严查!”

  “严查?”

  萧彻冷笑。

  “你查你自己吗?”

  他将手里的折子,狠狠砸在赵廷安脸上。

  “朕现在就告诉你,这三十七万两,怎么没的。”

  “石灰,虚报用量,贪了一万六千五百斤,折银三千三百两。”

  “木料,偷梁换柱,用杂木冒充梁木,贪了二万一千两。”

  “铁料,以次充好,用生铁冒充熟铁,贪了四万八千两。”

  “人工,虚报工时,一个人干的活,报成三个人,贪了十二万两。”

  萧彻每说一句,殿上就有一个官员瘫软在地。

  “还有运费,监工费,验收费……”

  “你们是把朕的国库,当成你们家的米缸了吗!”

  最后一句,萧彻几乎是吼出来的。

  满朝文武,全都跪下了。

  “传朕旨意。”

  萧彻深吸一口气,声音冰冷。

  “即刻起,由大理寺卿、都察院左都御史、礼部侍郎苏文远,组成专案组。”

  “对工部所有官员,进行隔离审查。”

  “谁敢阻挠,以叛逆论处。”

  “钦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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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理寺,审讯大堂。

  赵廷安和十几名工部官员,被五花大绑地押了进来。

  他们穿着官服,却像囚犯一样,被差役按在地上跪着。

  堂上,大理寺卿端坐正中,左右是都察院和苏文远。

  “带证人。”

  大理寺卿一拍惊堂木。

  门开了。

  姜黎走了进来。

  她手里拿着那把闪着寒光的游标卡尺,身后跟着两个小吏,抬着一箱子卷宗。

  赵廷安抬起头,看到姜黎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抖了。

  他终于明白了。

  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书生。

  是一把精确的数学解剖刀。

  “姜观政,请就座。”

  大理寺卿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椅子。

  那是专门给技术顾问准备的位置。

  姜黎坐下,将卡尺放在桌上。

  “开始吧。”

  大理寺卿看向赵廷安。

  “赵廷安,南河清淤案,石灰用量,账上报了十二万斤,你可认?”

  “认……认。”

  赵廷安的声音发抖。

  “可姜观政查出,实际用量只有九万斤,少了三万斤,你可认?”

  “这……这是损耗!”

  赵廷安猛地抬起头,声音尖锐。

  “大人,您是不知道,石灰这东西,遇水就化,遇风就散,路上运输,能损耗三成!”

  “三万斤,已经是最少的了!”

  姜黎拿起卡尺。

  她没说话,只是站起身,走到堂下。

  差役抬来一个木箱,里面装着从河堤上取回的砂浆样本。

  姜黎用卡尺的尖端,轻轻刮下一些粉末。

  “石灰与砂石的配比,按《营造法式》,应为三比七。”

  她的声音平静。

  “可这些砂浆,配比是一比九。”

  她抬起头,看向赵廷安。

  “你们不仅少用了三万斤石灰,还把剩下的九万斤,偷工减料成了四万五千斤。”

  “总计,你们贪了七万五千斤的石灰钱。”

  “折银,一万五千两。”

  赵廷安的脸,彻底白了。

  “你……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算过。”

  姜黎拿起滑尺,对着砂浆样本的截面。

  “这块样本,石灰含量百分之十。”

  “用这个比例,反推总用量,就能得出真实数据。”

  她将滑尺放下。

  “数学不会骗人。”

  堂上,大理寺卿倒吸一口凉气。

  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更是瞪大了眼睛。

  他们这辈子,从没见过这种查案方式。

  “还有木料!”

  另一个官员突然跪着往前爬了几步。

  “大人,木料的事,臣也是被逼的!”

  “账上记的是梁木,可运来的都是杂木,臣也没办法啊!”

  姜黎走到他面前。

  “你说被逼的?”

  “那这个,怎么解释?”

  她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上面画着一个精密的木料截面图。

  “这是你签字验收的那批梁木的截面。”

  “我用卡尺量过,年轮间距平均三毫米。”

  “而真正的梁木,年轮间距应该在一毫米左右。”

  “你验收的,是速生杂木。”

  “根本不是梁木。”

  那官员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姜黎转身,看向堂上的三位审讯官。

  “诸位大人,我这里有一份完整的数据报告。”

  她示意小吏将那箱卷宗打开。

  “南河清淤案,从景元三年到景元六年,四年时间,总预算八十万两。”

  “实际用料,经我逐项核算,总价值四十三万两。”

  “贪腐金额,三十七万两。”

  “超预算四成。”

  她顿了顿。

  “其中,赵廷安个人账户,不明来源银两,二十一万两。”

  “王谦个人账户,不明来源银两,八万两。”

  “其余十几名官员,共计贪腐八万两。”

  堂上,三位审讯官面面相觑。

  三十七万两!

  这是什么概念?

  够朝廷养活十万大军一年的军饷!

  “你……你有什么证据!”

  赵廷安猛地抬起头,眼睛血红。

  “你说我贪了二十一万两,证据呢!”

  姜黎没说话。

  她从卷宗里,抽出一沓发黄的纸。

  那是她从废纸堆里翻出来的施工日志。

  “这是景元四年,三月初七的施工日志。”

  她指着上面一个不起眼的墨点。

  “这里,有人做了记号。”

  “标记的,是真实用料。”

  她又抽出另一张。

  “这是景元五年,三月初九的日志。”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墨点。”

  “我对照了四年的所有日志,一共找到了三百七十二处墨点。”

  她抬起头,看向赵廷安。

  “这些墨点,还原出了所有被篡改的真实数据。”

  “而这些数据,和你账上报的,每一笔都对不上。”

  赵廷安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

  “是谁……是谁在背后算计我……”

  “没有人算计你。”

  姜黎的声音冰冷。

  “是你自己,留下了破绽。”

  她将那沓日志,放在堂案上。

  “这些日志,是那些良心未泯的工匠,偷偷留下的证据。”

  “他们不敢声张,只能用这种方式,留下真相。”

  “而我,只是把真相,算了出来。”

  堂上,苏文远的眼眶红了。

  他看着姜黎,看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卡尺,看着那沓发黄的日志。

  这才是真正的清官。

  这才是真正的为民做主。

  “够了!”

  大理寺卿一拍惊堂木。

  “赵廷安,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说!”

  赵廷安瘫软在地,面如死灰。

  “我……我认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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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天下午。

  圣旨下达。

  工部尚书赵廷安,革职查办,抄家问斩。

  工部侍郎王谦,革职查办,流放三千里。

  工部其余十几名官员,革职查办,依贪腐金额量刑。

  整个京城,震动了。

  工部,几乎被连根拔起。

  姜家铁铺。

  孙凤英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她探头一看,三个儿子正扛着锣鼓,在街上敲得震天响。

  “我家黎儿,扳倒了朝廷大员!”

  “我家黎儿,是文曲星下凡!”

  “我家黎儿,算术天下第一!”

  三个铁塔般的汉子,敲得兴高采烈。

  孙凤英哭笑不得。

  “你们三个,成何体统!”

  姜大锤坐在院子里,看着三个儿子,嘴角难得地扯出一个弧度。

  他拿起手里的铁核桃,轻轻摩挲着。

  “我姜家,出息了。”

  账房里。

  萧书白站在窗前,看着外面敲锣打鼓的三兄弟,眼中闪过一丝深意。

  他转身,看向桌上那张画着游标卡尺的图纸。

  她不仅能查贪腐。

  她还能建立一套杜绝贪腐的工程体系。

  这样的人。

  必须牢牢掌握在手中。

  他拿起笔,在一张纸上写下几个字。

  “暗中保护,不得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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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时。

  工部衙门,那间破败的杂物间。

  姜黎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一个身穿便服的内侍走了进来。

  “姜大人,陛下召见。”

  姜黎愣了一下。

  “现在?”

  “是,陛下在养心殿等您。”

  姜黎跟着内侍,穿过重重宫门,来到了养心殿。

  殿内,只有萧彻一个人。

  他背对着她,看着墙上挂着的京城地图。

  “你来了。”

  萧彻没有回头。

  “朕问你一个问题。”

  他转过身,那双眼睛里,燃烧着某种炽热的光芒。

  “你那把尺子。”

  “能否在最短时间内。”

  “算出京城城墙的承重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