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风起东宫门未掩-《庆余年,叶轻眉掀翻皇权前夜》

  当众宣布,三大坊自即日起,其日常营建、物资调配等庶务,划归户部统一管辖;而所有涉及军械制造、机关设计之核心图纸与技术研发,则悉数提级,改由监察院设专司进行加密、监管,凡成品出坊,必须经由太子本人亲笔朱批,方可付诸使用。

  此令一出,无异于在平静的朝堂投下一颗惊雷。

  显德殿前,工部崔元礼那张素来古板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这道谕令,明面上是为整肃“连珠火弩”事件,加强监管,实则却是一记狠辣无匹的釜底抽薪!

  将三大坊这块最肥美的肉,从工部的嘴边硬生生夺走,一块给了户部,另一块更关键的核心,则直接揣进了太子的私人口袋——监察院。

  这意味着,工部在未来庆国最重要的技术革新浪潮中,被彻底边缘化,沦为了只能干些修桥铺路杂活的苦力。

  崔元礼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从辩驳。

  寿宴上的“炸膛”之祸,证据确凿,他身为工部主力,难辞其咎。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户部侍郎范建上前一步,微笑着领受了这份“共督”的差事,那笑容在他看来,充满了胜利者的嘲弄。

  当日下午,崔元礼便以“心悸体乏,不堪繁务”为由,递上折子,愤而称病,闭门不出。

  而在京都一处不起眼的宅邸暗室中,崔焕脱下了象征士子身份的儒衫,沉默地换上了一套监察院的黑色劲装。

  衣料坚韧,样式贴身,胸口用黑线绣着一道不起眼的卷云纹。

  他的顶头上司,那位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墨娘子,只通过一道密令传来指示,命他即刻入监察院二处,专司各类图纸的加密与校验。

  看着铜镜里那个面容依旧稚嫩,眼神却已然沾染上几分阴影的自己,崔焕心中既有背叛父亲的惶恐与不安,又有一种终于挣脱枷锁、被真正“使用”的隐秘亢奋。

  他知道,从今往后,他将活在阳光背后的影子里。

  宫廷内部的暗流,比朝堂上的交锋更为无声,却也更加致命。

  风波过后的第五日,太子妃林氏在自己的寝宫凤仪阁设下了一场小规模的茶会,遍邀后宫几位有头有脸的嫔妃与几位一品诰命夫人品茗赏花。

  阁内暖香袅袅,奇花斗艳,一派祥和温婉。

  林氏今日穿着一袭月白宫装,妆容淡雅,举手投足间尽显东宫主母的端庄贤淑。

  她亲自为众人烹茶,动作行云流水,言笑晏晏,绝口不提寿宴上的不快。

  然而,当一位夫人赞叹她茶艺精湛,堪比民间那些身怀绝技的匠人时,林氏却轻轻一叹,美目中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

  “妹妹们过誉了,”她柔声道,“说起这‘技艺’二字,本宫倒是想起前几日听闻的一桩奇事。说是有匠人别出心裁,想献上奇器以博君王欢心,却因思虑不周,险些酿成大祸。可见这世间之事,过犹不及啊。”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声音愈发轻柔:“终究是女儿家,即便天纵聪慧,能想出些奇巧的点子,但于军国大事上,终究难掌大局,眼界和分寸上,总会差了那么一些。说到底,不如安安分分守好自己的一方天地,为君上分忧,为家族增光,守得一份中宫清誉,才是真正的福分呢。”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像是在感叹世事,又像是在告诫自身。

  在座的皆是人精,哪有听不出弦外之音的道理?

  众人纷纷附和,言语间或明或暗地表达了对“女子干政”的隐忧,以及对太子妃“贤良淑德”的赞美。

  茶会散后,第二天,京都的街头巷尾便开始流传起新的闲话。

  版本众多,但核心内容却惊人地一致:“听说了吗?寿宴上那事儿,根子在叶家那位小姐身上!”

  “是啊,仗着太子的宠信,竟将那等凶险的杀器鼓捣出来,还让公主拿到寿宴上献宝,这不是把皇家脸面放在地上踩吗?”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天天泡在全是男人的工坊里,如今又搅和进军国重器,实在是有违妇德,不成体统!”

  舆论的矛头被巧妙地调转,从欺君罔上的公主,精准地刺向了那位身居幕后、却影响力日盛的叶轻眉。

  一场看不见的风暴,正在悄然汇聚。

  叶轻眉很快便察觉到了宫中风向的诡异变化。

  她对流言蜚语本不甚在意,但当监察院的密探回报,说这些流言的源头竟有数个指向与凤仪阁来往密切的命妇府邸时,她便知道事情不简单了。

  她不动声色,亲自调阅了近半月来东宫所有文书的流转记录。

  很快,她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发现了问题——有数份关于三大坊日常开销与人员调度的奏报副本,在送呈太子批阅后,竟额外誊抄了一份,送往了凤仪阁“备案”。

  按照东宫规制,太子妃有权了解宫中庶务,但这绝不包括太子主导的核心政务。

  这细微的逾矩,暴露了对方的野心。

  叶轻眉坐在灯下,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她明白了,林氏的段位比李云睿高得多。

  她不是在争风吃醋,她是在争夺定义“规矩”的权力,是在编织一张以“后宫之主”为名义的情报与舆论之网。

  当夜,叶轻眉亲手用左手写就了一份伪造的“内库账册摘要”,字迹模仿得与范建有七分相似。

  账册内容似是而非,夹杂了大量真实的内库调度术语,却在最关键的地方,嵌入了一行字:“儋州盐铁试点,拟拨银三十万两”。

  她将这份摘要随意地夹在一堆寻常公文中,故意置于书房临窗大案的边缘,封面上用鲜红的朱砂写着六个大字:“机密·仅限太子阅”。

  李云潜处理完公务归来时,已是深夜。

  他习惯性地巡视书房,一眼便瞥见那本显眼的“机密”账册。

  他的书案一向整洁,任何一丝错位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拿起账册,不动声色地翻阅着,当看到“儋州盐铁”那一行时,眸光骤然变冷。

  他没有出声,更没有去质问不远处的叶轻眉。

  他只是将账册放回原位,仿佛从未动过。

  但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却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他明白叶轻眉在做什么,这是在钓鱼。

  他恼怒的不是这个圈套,而是自己的东宫,竟已成了需要用圈套来肃清内鬼的筛子。

  次日清晨,陈萍萍应召来到书房。

  “去查。”李云潜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调取近一个月所有进出东宫的宫人名录,尤其是……所有曾入书房奉茶、打扫的低阶杂役,一个都不要漏掉。”

  “遵命。”陈萍萍甚至没有问为什么。

  监察院的影子们悄然行动。

  不过一日,三名负责书房洒扫的低阶宫女便被秘密带往了监察院的一处偏僻刑狱。

  一夜之后,三名宫女涕泪横流地供认,太子妃的贴身大宫女莺儿,曾以重金收买她们,让她们每日将书房废纸篓中的所有纸片,哪怕是指甲盖大小的碎片,都悉数收集起来,送去凤仪阁。

  子时,凤仪阁内依旧灯火通明。

  太子妃林氏独坐于梳妆台前,纤纤玉指捻着一小片刚刚拼凑完整的残纸。

  纸上的墨迹正是从那本“内库账册摘要”上拓印拼合而来,虽然残缺,但“儋州盐铁……三十万两”几个字却清晰可见。

  她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微笑。

  叶轻眉,你以为你藏得很好吗?

  你想借革新之名,染指国之财源命脉,私通外臣,其心可诛!

  “来人。”她轻声唤道。

  心腹太监立刻应声入内,垂首侍立。

  “明日一早,设法将信送出宫,交到我父亲与兄长手中。”林氏的声音轻柔而冰冷,“就说,叶氏野心勃勃,欲借新政之名,私自挪用内库银两,意图掌控盐铁之利,与外臣勾连,其势已成尾大不掉之患。”

  烛火摇曳,在她眼中映出一簇幽深而兴奋的光芒。

  这一局,她要让父兄在朝堂上发力,让天下人都看清,谁才是这东宫、这未来庆国,真正不可动摇的女主人。

  她的目光越过跳动的火焰,望向太子书房的方向,那里依旧亮着灯。

  连日来的操劳,已让他的身形显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

  是她,那个姓叶的女人,让他如此劳心费神。

  一个计划在林氏心中悄然成形。

  想要真正掌控一个男人,光有权谋是不够的。

  必须从他的身侧,从他的日常,从他最细微的饮食起居开始,将自己的关怀与掌控,如春雨般无声地渗透进去。

  她决定,从明天起,亲自为太子调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