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新的爪印-《狼踪1974》

  灰毛的消失,像拔掉了鹿婉云心头的一根刺,却也留下了一个空落落的洞。她不用再担惊受怕,不用再偷偷省下口粮,但每当夜深人静,听到窗外风声,她总会下意识地看向那个空荡荡的炕梢,心里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

  连队的生活似乎陷入了一种疲惫的僵持。狼群没有再发动大规模的袭击,但它们的威慑无处不在。夜里值哨的人,总能感觉到黑暗中若有若无的注视。野狗群和那些“小偷小摸”的野兽依旧活跃,像苍蝇一样叮咬着连队本就不充裕的物资。人们习惯了在高度警惕中劳作,眼神里多了份麻木的坚韧。

  直到那场大雪落下。

  雪是半夜开始下的,起初是细碎的雪沫,后来变成了鹅毛般的雪片,铺天盖地,无声地覆盖了整个宝泉岭。天亮时,世界一片刺眼的白,积雪没过了膝盖,所有的道路、田埂、沟壑都被抹平,只剩下几座孤零零的土坯房和冒着微弱炊烟的烟囱,证明着人类的存在。

  大雪封门,出工是不可能了。人们窝在屋里,围着火墙,听着窗外呼啸的风声,心里竟奇异地感到一丝暂时的安全。再凶猛的野兽,在这种天气里,也该躲起来了吧?

  然而,孙福海的眉头却锁得更紧了。他穿上最厚的皮袄,背上那杆老枪,执意要出去看看。

  “老孙,这天气,出去太危险了!”马永贵阻拦道。

  “就得这种天气,才能看清些东西。”孙福海摇摇头,语气不容置疑,“雪能盖住很多事,也能留下很多事。”

  他这一去,就是大半天。直到下午天色开始暗淡,他才顶风冒雪地回来,皮袄上挂满了冰凌,眉毛胡子都白了,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他一回来,就直接找到了马永贵和李明宇(李明宇因为识字,常被叫去连部帮忙记录些东西)。

  “情况不对。”孙福海抓起炉子上的搪瓷缸,灌了口热水,言简意赅。

  “咋了?狼又来了?”马永贵心里一紧。

  “狼没来,但来了别的。”孙福海放下缸子,用手指在蒙着水汽的窗户上画了个简单的轮廓,“我在林子边缘,靠近咱们去年砍柴留下的那个树墩子旁边,发现了新的脚印。不是狼的,不是狗的,也不是狐狸獾子的。”

  他画的脚印狭长,趾印清晰,中间有肉垫的痕迹,但比例有些怪异,显得格外有力。

  “这啥玩意儿?”王铁牛也凑过来看,疑惑地问。

  “像猫,但比猫爪子大得多,赶上半大狗崽的脚印了。”孙福海沉声说,“步子跨得很大,走的是直线,一点不犹豫。雪太深,别的痕迹看不清,但光看这脚印,这家伙个头不小,而且……目的性很强。”

  “是猞猁?”李明宇想起孙福海之前的猜测。

  “八成是。”孙福海点点头,脸色凝重,“这东西独来独往,是真正的杀手。比狼还难缠。狼群行动,好歹有迹可循。这玩意儿,神出鬼没,一击必杀。”他顿了顿,看向窗外白茫茫的世界,“这场雪,把它从深山老林里逼出来了。它饿急了。”

  一股寒意,比外面的风雪更刺骨,钻进每个人的心里。刚走了狼,防着狗,现在又来了更凶残的独行猎手?这片土地,到底还隐藏着多少他们不知道的危险?

  “它……会冲着咱们来吗?”鹿婉云不知何时也站在了门口,声音颤抖地问。她刚刚失去灰毛,对任何野兽的消息都格外敏感。

  孙福海看了她一眼,目光深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这种天气,牲口圈最危险。这东西能爬高,铁丝网不一定拦得住。晚上值夜的,得把招子放亮点,听到任何动静,先敲锣,别贸然过去看。”

  新的恐惧,随着这场大雪,再次笼罩了五连。李明宇看着窗外被积雪反射得异常明亮的天空,心里沉甸甸的。他想起拖拉机底盘上那些诡异的爪痕,想起王铁牛讳莫如深的“张三儿”的传说。孙福海发现的猞猁脚印,会不会和那些爪痕有关?还是说,这冰天雪地之下,同时苏醒了好几种可怕的猎食者?

  和平,只是一种假象。在这片被白色覆盖的荒原上,一场更加残酷的生存竞赛,才刚刚拉开序幕。而他们这些垦荒者,既是参与者,也可能是……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