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狼嗥-《狼踪1974》

  饥饿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五连的每一个人。胃袋空空地灼烧,思维因缺乏热量而变得迟钝。但比饥饿更磨人的,是那种被无形之网缓缓收紧的窒息感。野兽们的骚扰变本加厉,它们也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

  然而,就在一个北风呼啸得格外猛烈的深夜,一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压过了风声,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蜷缩在冰冷被窝里的人耳中。

  是狼嗥。

  不是一只,而是很多只。嗥声从黑松林深处传来,悠长、苍凉,带着一种原始的、撼人心魄的力量。这嗥声不像以往听到的狩猎前的躁动或示威性的威胁,它更富有节奏,此起彼伏,仿佛在传递着某种复杂的信息,像是在……呼唤,又像是在宣誓。

  鹿婉云猛地从炕上坐起,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这嗥声让她感到一种莫名的悸动。灰毛……它就在那嗥叫的狼群之中吗?它是否还活着?是否还记得曾经那个温暖(尽管危险)的木箱?一种混杂着恐惧、思念和莫名牵挂的情绪,让她浑身颤抖。

  李明宇也醒了,他披衣下炕,走到窗边,掀开报纸一角向外望去。月光被乌云遮挡,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只有那穿透力极强的狼嗥,一声接一声,如同冰冷的潮水,拍打着这孤岛般的驻地。他注意到,今晚的岗哨似乎格外紧张,篝火比平时燃得更旺,人影晃动频繁。

  孙福海没有睡。他站在连部门口的阴影里,如同一尊雕像,静静地听着这夜空下的合唱。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那双锐利的眼睛却微微眯起,似乎在解读着这古老语言背后的含义。这嗥声……带着一种决绝,一种即将进行重大行动前的集结号令。

  接下来的几天,狼群的活动模式发生了明显的变化。它们不再小偷小摸,也不再轻易靠近驻地,仿佛一夜之间消失了。但那种无形的压力非但没有减轻,反而更加沉重。孙福海的巡查范围扩大到了更远的林缘地带,他带回的消息让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狼群在集结,数量不少。”他对马永贵和李明宇说,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它们在清理地盘。”

  “清理地盘?什么意思?”马永贵追问。

  “野狗。”孙福海吐出两个字,“靠近林子东边那个旧河套,发现了好几条野狗的尸体,被撕得稀烂。是狼群干的,一个没留。”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狼群在对威胁到它们生存和猎场的野狗群,进行血腥的清剿!这是要在严冬里,确保自己族群食物来源和活动空间的绝对控制权!

  “那……那猞猁呢?”王铁牛忍不住问,声音有些发干。他现在最怕的就是那只神出鬼没的独行客。

  孙福海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没发现猞猁的踪迹。那东西太精,不会跟狼群硬碰硬。但狼群这么一清场,它的日子也不会好过,要么被逼走,要么……”他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要么就会变得更加危险和不可预测。

  狼嗥之后,是死一般的寂静。但这寂静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不安。五连如同暴风眼中心,暂时平静,却能感受到周围正在酝酿着毁灭性的力量。人们不知道狼群的下一个目标会是什么,是继续清剿其他竞争者,还是……将目光重新投向这个储存着过冬粮食的人类据点?

  鹿婉云望着黑松林的方向,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晚的嗥叫。她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嗥声不仅仅是为了杀戮和生存,似乎也包含着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属于荒野的悲壮与抉择。

  李明宇则感到一种大战将至的压抑。狼群、猞猁、饥饿……所有矛盾似乎都到了临界点。这个冬天,注定要以某种惨烈的方式,决出一个结果。而他们这些垦荒者,不再是旁观者,他们早已被卷入了这场为了生存而进行的、最原始也最残酷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