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复查-《懵心缘》

  晨光熹微,静园主卧内,梦婉莹坐在梳妆台前,女佣正为她梳理长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气,宁静祥和。但细看之下,能发现她搭在膝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今天,是她约定前往“曙光”医疗中心进行眼部复查的日子。

  夜熙辰走进来,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他走到她身后,自然地从女佣手中接过梳子,动作轻柔地继续为她梳理,目光落在镜中她略显苍白的脸上。

  “紧张?”他低声问,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沉稳。

  梦婉莹轻轻吸了口气,没有否认:“有一点。” 每一次复查,都像是一次对命运的试探,期待与恐惧交织。尤其是上次霍夫曼博士提到“细微的松动迹象”后,那种对光明的渴望,变得愈发真切,也愈发害怕失望。

  “别怕。”夜熙辰放下梳子,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只是例行检查。无论结果如何,我都在。” 他的承诺,重于千金。

  梦婉莹的心稍稍安定,抬手覆上他放在自己肩头的手背,轻轻点了点头。

  一列车队悄无声息地驶出静园,融入清晨的车流。前后护卫车辆将中间那辆定制防弹轿车护得密不透风。车内,夜熙辰始终握着梦婉莹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微凉的皮肤,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传递力量。

  医疗中心早已清场戒严,霍夫曼博士亲自带领核心团队在VIP通道入口等候。看到夜熙辰和梦婉莹,博士迎上前,目光在梦婉莹脸上停留片刻,带着职业性的严谨,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夜先生,夜夫人,请随我来。”

  一系列精密而繁琐的检查再次展开。高分辨率的眼部OCT、视觉诱发电位、脑部功能性核磁共振……梦婉莹安静地配合着,每一次仪器靠近,她长长的睫毛都会轻轻颤动。夜熙辰全程陪同,沉默地站在检查室外,透过巨大的观察玻璃,目光紧锁着里面的人儿,冷峻的侧脸线条绷得有些紧。

  数小时的检查终于结束。梦婉莹被护士送到休息室稍作休息,等待最终结果。夜熙辰则与霍夫曼博士走进了隔壁的私人分析室。

  分析室内,巨大的显示屏上投射出复杂的影像和数据图谱。霍夫曼博士指着几个关键区域,语气比上次更加肯定,甚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

  “夜先生,好消息!对比上次的数据,梦小姐视神经区域那种‘人为抑制’的状态,出现了更明确的、活跃的解除迹象!您看这里,还有这里……神经信号的传导效率提升了近百分之十五!虽然距离正常水平还有很大差距,但趋势是积极且持续的!”

  夜熙辰的心脏猛地一跳,瞳孔微缩,紧盯着屏幕上的数据曲线:“这意味着什么?” 他的声音因克制而略显沙哑。

  “这意味着,我们之前的判断是正确的。她的失明并非器质性不可逆损伤,而是源于一种极其高明的神经抑制技术。现在,这种抑制正在被她的身体,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被她强大的求生意志和积极的心理状态所瓦解!” 博士语气振奋,“更重要的是,这次在针对记忆关联区域的扫描中,我们发现,当她听到特定频率的、与她潜意识深处积极记忆相关的音频刺激时(比如您之前提到的那首《星月之谣》的柔和变调),视觉皮层的激活反应更加明显!记忆和视觉功能的联动,比我们想象的更紧密!”

  “复明的可能性,增加了多少?”夜熙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霍夫曼博士沉吟片刻,谨慎地回答:“如果按照这个趋势发展,并且辅以更精准的神经刺激和记忆引导疗法……我认为,在未来三到六个月内,梦小姐有超过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恢复光感,甚至可能感知到模糊的轮廓和光影。至于完全复明……那将是一个更漫长、更需要奇迹的过程,但至少,我们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希望之光!”

  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恢复光感……

  夜熙辰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压下胸腔里翻涌的剧烈情绪。几年了,他第一次从权威专家口中,听到了一个具体而充满希望的百分比。这不仅仅是医学上的进展,这是他漫长黑暗坚守中,看到的最耀眼的一缕曙光!

  他睁开眼,目光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但眼底深处那簇灼热的火焰,却无法掩饰:“下一步的治疗方案?”

  “我们需要制定一个更积极的、但也更需谨慎的个性化方案。”博士拿出平板电脑,“重点放在温和的神经电刺激、特定频率的音乐疗法,以及……可能需要您更多参与的情感引导和记忆唤醒。她的心理状态是解锁一切的关键。”

  “我明白。”夜熙辰郑重点头,“一切以她的安全和舒适为前提。”

  当夜熙辰回到休息室时,梦婉莹正不安地绞着手指。听到他的脚步声,她立刻“望”过来,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熙辰……结果……怎么样?”

  夜熙辰走到她面前,蹲下身,握住她冰凉的手,仰头看着她。他沉默了几秒,仿佛在斟酌词句,然后,用尽可能平静却清晰的声音告诉她:

  “婉莹,霍夫曼博士说……你的眼睛,对光的感知,比以前更敏感了。神经的恢复情况,比预想的要好。”

  他没有说出那个具体的百分比,不想给她不切实际的期望带来压力,但“更敏感”、“比预想的好”这几个字,已足以让梦婉莹浑身剧震!

  她空洞的眼睛猛地睁大,泪水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是悲伤,而是巨大的、几乎将她淹没的狂喜和难以置信!她反手死死抓住夜熙辰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的肉里,声音哽咽得语无伦次:“真……真的吗?熙辰……你说的是真的?我……我能感觉到光了?我不是……不是在梦里?”

  “是真的。”夜熙辰用力回握她的手,声音低沉而肯定,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不是梦。婉莹,你的身体,正在好起来。我们……走在正确的路上。”

  梦婉莹再也抑制不住,扑进他怀里,失声痛哭起来。那哭声里,积压了太久的黑暗、恐惧、委屈,以及此刻喷薄而出的希望,复杂而剧烈。夜熙辰紧紧拥着她,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自己的衬衫,大手一下下轻抚着她的后背,无声地传递着支撑。

  不知过了多久,梦婉莹的哭声渐渐平息,变成小声的啜泣。她从他怀里抬起头,虽然依旧看不见,但脸上却焕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光彩,那是一种被希望点燃的生命力。

  “熙辰,”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却努力扬起一个笑容,“我会好好配合治疗……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嗯,我知道。”夜熙辰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弧度,“我们一起。”

  回程的车厢内,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梦婉莹靠在夜熙辰肩上,虽然疲惫,但嘴角始终带着浅浅的笑意,偶尔还会小声地问窗外是什么景色,阳光是否很好。夜熙辰耐心地一一回答,目光温柔地落在她脸上,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

  然而,在他温柔的表象之下,警惕之心并未放松。通过加密耳机,夜影传来简短的汇报:“辰少,医疗中心外围发现可疑车辆短暂停留,已追踪。梦丽莎今日行踪异常,接近过夫人检查楼层的外围区域,但未突破安保。那个加密信号在检查期间有短暂活跃。”

  夜熙辰眼神微冷,回复简洁:“继续监视,按计划进行。”

  希望之光已经显现,但阴影中的毒蛇也开始躁动。他必须更加小心,绝不允许任何人,在他捧住这缕曙光之前,将其熄灭。复查带来的喜悦之下,暗涌的危机悄然逼近。接下来的路,注定不会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