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拔舌觉醒-《阴纹师:我背靠十八层地狱》

  江淮的左支右绌已经到了极限,符纸早已用完,体力也如漏壶中的水般迅速流失。他勉强侧身躲过一只怨灵枯爪般的袭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面上,震得他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

  废弃医院的走廊似乎永无止境,原本洁白的墙面如今布满暗褐色污迹,空气中弥漫着腐肉与消毒水混合的诡异气味。十几只怨灵在昏暗的光线下飘忽不定,它们的眼睛空洞无物,却死死锁定在江淮身上。

  “该死的…”江淮低声咒骂,右手迅速探入腰间的布袋,却只摸到了空无一物。最后一张驱灵符已在五分钟前用掉。

  他回想起三天前接到的这个委托。委托人声称这座废弃的精神病院每晚都会传出凄厉的惨叫,附近居民不堪其扰。听起来不过是个普通的低阶怨灵聚集案例,报酬却出奇丰厚。现在江淮明白了,那笔钱其实是买命钱。

  一只怨灵突然加速,尖锐的指甲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幽蓝的光,直取他的咽喉。江淮本能地向后仰去,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住,身体瞬间失去平衡。

  完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江淮就感到背后脊柱上方的一片皮肤——正好对应他身上那个拔舌地狱刺青的位置——突然如同被烙铁烫伤般剧痛!那痛感如此强烈,几乎让他瞬间晕厥。

  紧接着,一股阴冷、狂暴、带着无尽折磨意味的力量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爆发出来。那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撕开了他的皮肉,从脊椎深处破体而出。

  “啊——!”江淮的惨叫与怨灵的哀嚎混杂在一起。

  他勉强回头,惊恐地看到自己身后形成了一个微型的黑色漩涡。那漩涡不过篮球大小,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它缓缓旋转,表面不时浮现出扭曲的面孔和伸出的手臂,那些面孔表情痛苦至极,仿佛正承受着永恒的折磨。

  漩涡产生的巨大吸力使走廊里的杂物纷纷飞起,被卷入其中。离江淮最近的几只怨灵甚至来不及挣扎,就被那股力量撕扯、拉长,化作一道道灰黑色的气流,被漩涡吞噬。它们消失前发出的凄厉哀嚎,让江淮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

  不到十秒钟,走廊里恢复了死寂。

  那黑色漩涡在吞噬完所有怨灵后,缓缓缩小,最后化作一缕黑烟,重新钻回江淮背后的皮肤下。剧痛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怪的麻木感。

  江淮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汗水已浸透他的衣服。他颤抖着伸手摸向背后,那里的皮肤异常灼热,却没有任何伤痕。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喃喃自语,声音因恐惧而干涩。

  江淮是一名“渡灵人”,顾名思义,就是能够与灵体沟通并引导它们前往应去之地的人。这一行当自古有之,传承至今已式微。他从小就能看到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后来被师父收养,学会了控制和使用这种能力。

  二十年的渡灵生涯中,他从未见过今天这种情况。

  休息片刻,江淮挣扎着爬起来。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刚才的动静太大,说不定会引来更麻烦的东西。他扶着墙壁,踉跄着向出口走去,背后残留的麻木感让他不安。

  回到市区边缘那间简陋的公寓时,已是凌晨三点。江淮精疲力尽,却毫无睡意。他站在浴室的镜子前,艰难地扭身想看看背后的情况。

  当他最终用手机拍下背后的图像时,呼吸几乎停止。

  那个由师父在他十八岁那年刺上的拔舌地狱图——原本只是静止的、描绘罪人被鬼差拔舌场景的传统图案——此刻竟然活了过来。图中的鬼差眼睛闪着红光,而那些受刑的罪人则似乎在无声地尖叫,他们的身体扭曲挣扎,仿佛急于逃离那片皮肤。

  更令人不安的是,图案的周围浮现出细密的黑色纹路,如同锁链般缠绕着整个地狱场景。

  江淮一阵反胃,差点吐出来。他清楚地记得师父刺下这个图案时说的话:“江淮,你命格特殊,易招邪祟。这拔舌地狱图能镇住你体内阴气,保你平安。”

  可现在,这个本应保护他的图案,却仿佛成了某种可怕力量的载体。

  那一晚,江淮睡得极不安稳。梦中,他身处一个巨大的洞穴,周围是无数受刑的罪人。鬼差们用铁钳夹住他们的舌头,一点点拉长、撕裂…惨叫声不绝于耳。然后,所有受刑者突然同时转向他,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你也是其中之一…”他们齐声说。

  江淮猛地惊醒,窗外天色已微亮。他感到背后刺青的位置隐隐作痛。

  接下来的几天,江淮几乎翻遍了师父留下的所有典籍,却找不到任何关于这种情况的记载。无奈之下,他决定拜访一位老友。

  陈铎是市博物馆的研究员,专攻民间宗教与民俗。他的办公室堆满了书籍和文物,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和灰尘的味道。

  “拔舌地狱?”陈铎推了推眼镜,“那是十八层地狱的第一层,佛教概念,主要惩罚挑拨离间、诽谤害人、说谎骗人者。为什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江淮没有透露实情,只是含糊地说最近接的案子可能与此有关。

  陈铎没有多问,径直走向一排书架,抽出一本厚重的古籍:“这是《地狱变相图》的清代摹本,里面有关于拔舌地狱的详细描绘。”

  翻开书页,一幅精细而恐怖的地狱图呈现在眼前。无数罪人被各式刑具折磨,鬼差面目狰狞,整个画面充满了痛苦与绝望。

  “地狱不仅是惩罚的地方,”陈铎解释道,“在密宗某些流派中,它也象征着重生与净化。通过承受痛苦,灵魂得以净化。”

  江淮若有所思。他体内的那股力量确实像是某种地狱之力,但它带来的不是净化,而是纯粹的毁灭。

  离开前,陈铎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如果你真的对这方面感兴趣,有本《地藏业力经》可能对你有帮助。据说里面记载了一些关于操控地狱之力的秘法,不过那书早就失传了,我只在年轻时听一位老和尚提起过。”

  回到公寓,江淮感到前所未有的焦虑。他需要更多的信息,而这意味着他必须再次面对那个他一直在逃避的人——他的师父。

  玄明师父住在郊外一座破旧的道观里。江淮已经一年多没来看望他了,部分是因为忙碌,更多的是因为内心某种说不清的隔阂。

  道观比记忆中更加破败。院中杂草丛生,房檐下结满了蛛网。玄明师父坐在院中的石凳上,闭目养神。他比江淮记忆中苍老了许多,皱纹深刻,白发稀疏,但身板依然挺直。

  “你来了。”师父没有睁眼,仿佛早已预料到他的到来。

  江淮犹豫了一下,还是在师父对面的石凳上坐下:“师父,我遇到了…奇怪的事情。”

  他详细描述了那晚在废弃医院的经历,背后的变化,以及那股可怕的力量。讲述过程中,师父始终闭着眼睛,面无表情。

  当江淮说完,师父缓缓睁开眼,那双苍老却依然锐利的眼睛直视着他:“该来的,终究来了。”

  “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江淮急切地问。

  师父长叹一声,声音里充满了江淮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你小时候体弱多病,总是看到‘不干净’的东西,记得吗?”

  江淮点头。那些恐怖的经历他永远不会忘记。

  “那不是因为你体质特殊,而是你体内封印着东西。”师父站起身,步履蹒跚地走向屋内,“来吧,是时候告诉你真相了。”

  江淮跟随师父进入他简陋的居室,心中忐忑不安。

  师父从一个旧木箱中取出一本泛黄的笔记,递给江淮:“你的亲生父母,也是渡灵人。二十三年前,他们尝试进行一项极为危险的仪式,试图借助地狱之力来获得强大的渡灵能力。仪式出了意外,他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但那力量…转移到了你身上。”

  江淮颤抖着翻开笔记。里面详细记录了一种名为“地狱载体”的秘法,认为通过特殊的仪式和封印,可以将地狱之力封印在人体内,使之成为人间的地狱载体,从而获得操控怨灵的能力。

  “他们…成功了?”江淮声音干涩。

  “不,他们失败了。”师父摇头,“地狱之力太过强大,无法被完全控制。你父母临终前托付于我,要我设法封印你体内的力量。那个拔舌地狱刺青,就是封印的一部分。”

  江淮感到一阵眩晕。这么多年,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儿,是被师父好心收养的。没想到真相竟然如此残酷而复杂。

  “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因为我希望你能过上正常的生活。”师父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看来,封印正在失效。随着你使用渡灵能力的次数增多,封印会逐渐减弱。”

  “那该怎么办?”江淮急切地问。

  师父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有两个选择。一是加强封印,但这需要极大的代价,且未必能永久有效。二是…学会控制那力量。”

  “控制地狱之力?”江淮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万物皆有两面,地狱之力也不例外。”师父的声音低沉,“它代表着极致的痛苦与惩罚,但也蕴含着审判与净化的可能。关键在于掌控者。”

  离开道观时,江淮心情更加沉重。师父告诉他需要时间准备加强封印所需的材料,让他一周后再来。

  当晚,江淮接了一个简单的渡灵委托——一对年轻夫妇声称他们的新公寓里有奇怪的动静。通常情况下,他会拒绝,毕竟自己现在的状态不稳定。但他们恳切的眼神和那个孕妇隆起的腹部让他心软了。

  公寓位于城西一栋普通住宅楼内。江淮一进门就感到一股淡淡的怨气,不算强烈,但带着明显的恶意。

  “主要是晚上,厨房里总有声音…”年轻丈夫紧张地解释,“我妻子马上就要生产了,我们担心…”

  江淮点点头,开始检查公寓。怨气的源头在厨房,一个微弱的灵体蜷缩在角落。看起来是个老妇人的灵魂,死因似乎与火灾有关。

  他取出准备好的安魂香,正准备点燃,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刺痛。那个黑色的漩涡不受控制地再次出现,比上次更大,吸力更强。

  “不!”江淮惊恐地试图控制它,但毫无作用。

  老妇人的灵魂发出凄厉的尖叫,被硬生生拖向漩涡。江淮拼命抵抗着体内的那股力量,冷汗直流。

  “停下来…求求你停下来…”他喃喃自语,不知是在对谁祈求。

  就在这时,孕妇闻声走进厨房。看到眼前的景象,她吓得呆立在门口。

  漩涡似乎感知到了新的生命,突然转向孕妇的方向。一道微弱的白光从孕妇腹部亮起,那是一个未出生婴儿纯净的灵魂之光。

  江淮感到体内的地狱之力躁动不已,既渴望吞噬那纯净的灵魂,又被其灼伤般退缩。这种矛盾的冲击让他痛苦不堪。

  “滚开!”他用尽全部意志力吼道。

  奇迹般地,漩涡颤动了一下,稍稍偏离了孕妇的方向。趁这个机会,老妇人的灵魂彻底被吞噬,漩涡也随之消失。

  江淮瘫倒在地,浑身被汗水浸透。那对夫妇惊恐地看着他,仿佛他才是真正的怪物。

  “对不起…”他挣扎着爬起来,仓皇逃离了公寓。

  回到自己的住处,江淮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泪水无声地滑落——这是他成年后第一次哭泣。他差点伤害了一个无辜的孕妇和未出生的孩子,这突破了他的底线。

  冷静下来后,江淮意识到一件事:当孕妇面临危险时,他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那个漩涡。虽然微弱,但证明师父说的是对的——这股力量或许真的可以被控制。

  接下来的几天,江淮闭门不出,试图理解体内的力量。他发现,当他情绪激动或面临危险时,那股力量更容易失控。而在平静状态下,他能够稍微感知到它的存在,就像感知到体内多了一个器官。

  同时,他开始做更加清晰的梦。梦中,他行走于十八层地狱的每一层,目睹各种酷刑。但奇怪的是,他不再感到恐惧,而是开始理解每个刑罚背后的意义——那不是无意义的折磨,而是对应着不同的罪业,一种残酷的平衡与净化。

  第五天晚上,江淮在冥想中突然进入了一个幻象。他看到一个古老的卷轴,上面写着《地藏业力经》四个大字。卷轴展开,里面不是文字,而是一系列复杂的图像和符号,描绘着如何引导和运用地狱之力。

  当他从幻象中醒来,发现自己背后的刺青有了新的变化——那些原本缠绕在图案周围的黑色纹路,此刻微微发光,形成了与幻象中相似的符号。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江淮警惕地走到门后:“谁?”

  “陈铎介绍我来的。”门外是一个陌生的女声,“我知道你在找《地藏业力经》。”

  江淮犹豫片刻,还是开了门。门外站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身着一袭素色长裙,气质清冷。她伸出手,掌心有一个小小的印记,与江淮背后新出现的符号一模一样。

  “我叫苏苑。和你一样,也是地狱之力的载体。”她淡淡地说,“如果你想学会控制它,而不是被它控制,就跟我来。”

  江淮站在门口,犹豫不决。跟随这个陌生人无疑充满风险,但体内的力量正在日益不稳定,他需要答案,需要控制的方法。

  最终,他点了点头:“等我拿件外套。”

  夜色渐深,城市的霓虹灯在窗外闪烁。江淮不知道这个决定会带来什么,但他明白,从那个废弃医院的夜晚开始,他的人生已经彻底改变。地狱之门已经打开,而他,正站在门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