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镜中的悲鸣-《阴纹师:我背靠十八层地狱》

  房间温度骤降,林瑶的设备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她迅速查看手持终端上跳动的数据,电磁场读数疯狂飙升,远超正常范围。红外摄像头捕捉到一股不明冷流正从主卧那面梳妆镜向外扩散,如同无形的涟漪在空气中荡漾。

  “江淮,能量指数爆表了。”林瑶声音紧绷,手指在触摸屏上快速滑动,“这比我们预想的要强烈得多。”

  江淮没有回应。他的指尖仍贴在镜面上,那股冰冷的怨念已从手臂蔓延至全身,在他周围形成一层可见的寒气。镜中的景象不断重复——白衣女人爬上窗台,纵身跃下,每一次循环都让房间温度再降几分。

  “她在重复死亡的过程。”江淮的声音低沉而遥远,“这不是普通的残留记忆,是主动性的怨念。”

  林瑶调整着录音设备的灵敏度,捕捉到一阵几乎无法察觉的啜泣,混杂在静电噪音中。“录音里有东西,”她说,“不是我们的声音。”

  突然,镜中的影像发生了变化。白衣女人在跳下前的那一刻,突然转向镜面,空洞的双眼直直盯着江淮。镜面猛地一震,江淮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踉跄后退。

  “你没事吧?”林瑶快步上前,手中的电磁检测仪发出更加尖锐的警报。

  江淮稳住身形,右手不自觉地揉着刚才接触镜面的指尖,那里已经泛着不自然的青白色。“她在试图沟通,”他说,“很强烈的情绪,愤怒、绝望,还有...困惑。”

  林瑶从工具包里取出一个特制的频率发生器,调整到净化模式。“需要我尝试稳定环境吗?”

  “不,还没到时候。”江淮阻止了她,“这种强度的灵体不会无缘无故出现。我们需要知道她的故事。”

  他重新走近梳妆镜,但这次没有直接接触。镜中的影像已恢复正常反射,只映照出房间和他们的身影。然而那种被注视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

  林瑶查看房屋的历史资料:“这栋‘镜屋’空置了十二年。最后一位登记的住户是程雨欣,三十五岁的舞蹈教师,2009年因抑郁症跳楼自杀。官方记录显示她独自居住,无亲属。”

  “不是她。”江淮凝视着镜面,“镜中的女人更年轻,不会超过二十五岁,而且...看她的发型和衣着,不像近二十年的风格。”

  林瑶皱眉:“你是说,这灵体比程雨欣更早?”

  “很有可能。”江淮从包里取出一小瓶透明液体,轻轻喷洒在镜面上。液体接触玻璃的瞬间,显现出细密的网状纹路,如同蜘蛛网般从镜框向中心蔓延。

  “结构损伤?”林瑶问。

  “能量残留。”江淮解释,“这面镜子见证过多次死亡,不同的时期,不同的受害者,但都通过同样的方式——跳楼。”

  林瑶感到一阵寒意掠过脊背:“多少次?”

  “至少三次,从能量层的叠加判断。”江淮退后一步,让林瑶用相机记录下这一现象,“程雨欣只是最近的一个。”

  就在这时,所有的设备突然同时失灵。红外摄像头屏幕雪花一片,录音设备只传出持续的嗡鸣,电磁场检测仪的读数归零。房间陷入诡异的寂静,只有他们自己的呼吸声。

  “不可能...”林瑶敲击设备按键,毫无反应,“备用电源也失效了。”

  黑暗中,梳妆镜开始发出微弱的绿光。原本空无一人的镜中,缓缓浮现出三个模糊的身影,并肩站立。中间的白衣女子最为清晰,两侧的则如同笼罩在雾气中,难以辨认。

  江淮下意识地把林瑶拉到身后,另一只手已经从口袋里摸出一把特制的盐混合物,撒向镜面。盐粒接触镜面的瞬间,发出轻微的嘶嘶声,镜中的影像扭曲了一下,但没有消失。

  “我们不是来伤害你们的。”江淮对着镜子说,声音平静而坚定,“我们可以帮助你们解脱。”

  镜中的白衣女子抬起手臂,指向房间的某个角落。随着她的动作,房间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度。

  林瑶顺着指引看去,那是房间的一个阴暗角落,之前检查时只发现一些废弃的报纸和杂物。“那里有东西。”

  她小心地走过去,蹲下身查看。在手机灯光的照射下,她发现地板有一块松动的木板。推开后,里面藏着一个陈旧的本子。

  “日记本?”她取出本子,封面已经褪色,但还能辨认出“苏晓芸”三个娟秀的字迹。

  镜中的影像突然激动起来,白衣女子的形象更加清晰,眼中流下两行血泪。她急切地指着日记本,又指向自己。

  “苏晓芸...那是你的名字?”江淮问。

  镜面突然模糊,然后清晰起来,映照出的不再是现在的房间,而是一个复古风格的卧室。白衣女子——苏晓芸坐在梳妆台前,正伏案写着什么。影像如同老电影般跳跃、闪烁,但足以辨认。

  林瑶翻开日记本,里面是密密麻麻的钢笔字迹。她翻到最后一页,读出声来:

  “1947年9月18日。他们都说我疯了,说我嫉妒成狂害死了她。可我真的没有推她...没有人相信。连明远都怀疑我。只有这面镜子知道真相,它见证了一切...”

  读到这里,镜中的影像再次变化。苏晓芸站在窗台上,回头望了一眼梳妆镜,眼中满是绝望。然后她纵身跃下,身影消失在视线外。

  影像循环了几次后,突然停止。镜面恢复成普通的镜子,只映照出房间和他们两人。同时,设备重新启动的提示音响起,一切恢复正常。

  林瑶长舒一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屏住呼吸。“1947年...这比我们预想的要久远得多。”

  江淮走近镜子,轻轻触摸镜框上精致的雕刻:“这面镜子至少有百年历史了。它不仅是见证者,也是储存器,收集了每一个与之相关的悲剧。”

  “苏晓芸提到的‘她’是谁?为什么她说镜子知道真相?”

  江淮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工具包中取出几根特制的蜡烛,在镜前摆成一个半圆。点燃后,柔和的光芒驱散了部分寒意。

  “有时候,强烈的情绪会像录音一样留在物体表面,特别是镜子这种具有反射性质的材料。”他解释道,“苏晓芸的怨念如此强烈,以至于她的记忆被刻印在镜中。”

  林瑶翻看日记的前几页:“这里提到一个叫‘明远’的男人,似乎是她的未婚夫。还有一位叫‘林梦琪’的女人,看起来苏晓芸怀疑明远和林梦琪有染...”

  她突然停下,翻到其中一页:“1947年8月3日。梦琪死了。从楼梯上摔下来,脖子折断。他们说是我推的,因为我嫉妒她与明远走得近。可我当时在二楼卧室,根本不在现场!”

  读到这里,房间的某处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两人同时转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继续读。”江淮轻声说,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林瑶吞咽了一下,继续念道:“唯一能证明我清白的是那面镜子。老人们说镜子能记住它照见过的一切。如果真是这样,它一定知道我当时独自在卧室,根本没有接近楼梯。”

  接下来的几页记录了苏晓芸日渐绝望的心境。无人相信她的辩解,包括她深爱的明远。社会舆论的压力,朋友的疏远,最终将她推向绝路。

  “1947年9月17日。明天是我的生日。明远送来一封信,说他不能再与一个‘杀人犯’订婚。所有人都认定我有罪。但如果镜子真的记得真相,我该如何让它开口说话?”

  日记到这里几乎结束,只余最后那篇绝望的绝笔。

  林瑶合上日记,感到一阵沉重:“所以苏晓芸是冤枉的。她以为镜子能证明她的清白,但没人相信她的话,最后她选择结束生命。”

  江淮点头:“她的怨念来自于不公和背叛。但为什么她的灵体一直困在这里?而且从能量模式看,还有别的灵体与她纠缠在一起。”

  就在这时,镜面再次发生变化。这次浮现的是两个模糊的身影——苏晓芸和另一个女子,两人面貌惊人地相似,只是后者看起来稍年长几岁。

  “林梦琪...”林瑶突然明白,“她们是姐妹?”

  仿佛回应她的猜测,镜中的两个身影开始重演一幕场景:两人在楼梯口争执,苏晓芸转身离开,上楼回到卧室。林梦琪独自站在楼梯顶端,情绪激动地挥舞手臂,突然脚下一滑,向后摔下楼梯。

  场景消失,镜面上浮现出几行字,如同有人用手指在雾气上书写:

  “我看见了一切,却无法开口。她无罪,却蒙冤而死。真相随我一同埋葬,直到今日。”

  字迹停留片刻,渐渐消散。

  “镜子...在说话?”林瑶难以置信。

  “不是镜子本身,”江淮分析,“是储存在其中的意识碎片。苏晓芸临死前将自己的记忆和怨念注入镜中,经过几十年积累,形成了某种形式的意识体。”

  他停顿一下,继续道:“更麻烦的是,这面镜子似乎成了某种通道,连接着不同时期的类似事件。程雨欣,2009年在这里自杀的她,很可能也是蒙冤而死。”

  林瑶感到一阵头痛:“所以这不是单个灵体,而是多个冤屈死亡的灵魂通过这面镜子产生的共鸣?”

  “可以这么理解。”江淮从包里取出一个特制的容器,上面刻满了符文,“我们需要收集镜子的能量样本,带回研究。但这个过程可能会激怒它们。”

  就在他准备行动时,镜面突然破裂,一道裂缝从中心向外延伸,如同蜘蛛网般瞬间覆盖整个镜面。从裂缝中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带着铁锈般的气味。

  同时,房间开始震动,家具移位,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不好,能量失控了!”江淮大喊,“我们必须立刻净化这个地方!”

  林瑶已经拿出频率发生器,设定到最高净化频率。设备发出柔和的脉冲声,镜面渗出的液体开始蒸发,裂缝中透出白光。

  镜中的身影再次出现,但这次她们没有表现出敌意。苏晓芸的形象站在最前方,她向两人微微鞠躬,然后指向西南方向。

  “她想告诉我们什么?”林瑶问。

  江淮眯起眼睛:“那个方向...我记得城市档案中有提到,老城区的西南部曾经有一片墓地,后来迁走了。”

  苏晓芸的形象点头,然后与另外两个身影一同渐渐淡去。镜面的裂缝开始愈合,渗出的液体消失不见,只留下一面略显陈旧但完好无损的镜子。

  房间恢复平静,温度回升,设备读数恢复正常。

  林瑶查看记录:“能量水平下降到安全阈值。她们...离开了?”

  “更像是暂时退却。”江淮谨慎地靠近镜子,这次没有任何异常发生,“她们给了我们一个线索,也许是关于如何让她们安息的线索。”

  他在镜子前蹲下,仔细检查镜框的背面。在精致的雕花中,他发现了一行几乎被磨平的小字:“明远赠晓芸,愿如镜中影,永不分离。1946年春。”

  林瑶感慨地摇头:“明远送给她的礼物...就在她自杀前一年。”

  江淮站起身,收拾工具:“我们需要更多信息。明天去档案馆查查苏晓芸和林梦琪的案子,还有这座房子的历史。”

  林瑶点头,最后看了一眼那面梳妆镜。在那一刻,她似乎看到镜中自己的倒影微微笑了一下,但那感觉转瞬即逝。

  当他们收拾装备准备离开时,谁也没有注意到,镜面短暂地映照出三个并肩而立的女子身影,向他们轻轻挥手道别,然后消失不见。

  江淮锁上镜屋的门,转身对林瑶说:“这不是结束。镜子只是通道,真正的源头还在别处。苏晓芸指向西南方不是偶然。”

  林瑶望向夜空,几颗星星在城市的灯光中勉强可见:“你认为她们真的能得到安息吗?”

  “只要真相被埋没,怨念就不会消散。”江淮回答,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我们的工作不是驱鬼,而是为那些不能被听见的声音发声。”

  他们走向停在路边的车,谁也没有提及刚才那一刻各自看到的异常——在镜屋的二楼窗户,一个白衣女子的身影短暂出现,目送他们离去。

  车内,林瑶翻拍着苏晓芸的日记,忽然停在一页上:“江淮,看这个。”

  她指着日记中的一页插画,那是苏晓芸手绘的镜子草图,旁边标注着一行小字:“镜为媒,心为凭,以血为契,以魂为证。”

  “血契。”江淮脸色凝重,“苏晓芸可能不是简单地自杀,而是与镜子订立了某种契约。她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让镜子记住真相。”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要解放她的灵魂,不仅需要查明真相,还需要打破那个契约。”江淮启动汽车,最后看了一眼镜屋,“而这意味着我们必须找到那面镜子的起源,以及它最初的主人。”

  林瑶靠坐在椅背上,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在她闭上眼睛的瞬间,似乎听到一个遥远的女性声音在耳边低语:“找到她...找到最初的那个...”

  她猛地睁眼,看向江淮,但他似乎什么都没听到,专注地开着车。

  任务远未结束,相反,他们刚刚揭开了一层表象。镜中的怨念,比他们想象的要深邃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