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言默相契-《血蜡封缄》

  共生号驶入言默域时,舷窗的声息突然有了节奏——左侧的“言境”里,声浪像决堤的河,星子被裹在絮语中,连最细微的风都带着喋喋不休的响,空气里飘着空洞的回音,是过多的言语淘空了意义,像堆被雨水泡胀的棉絮,满而不实;右侧的“默境”里,寂静像凝固的冰,星子沉在死寂中,连最该醒的星核都透着滞涩,静得能听见尘埃落地的钝响,像坠进了无底的窖,闷而不通。两境之间的“相契境”里,悬着串奇异的风铃:半串铃铛在响,声清越而不嘈杂;半串铃铛凝止,形沉静而不僵滞,响的半串带着凝的韵,凝的半串含着响的势,像首有断有续的曲,言的部分见意趣,默的部分见余韵。

  “探测仪的‘言频’和‘默频’在对冲,却没找到共鸣的节。”林默指着屏幕,言轨像乱缠的线,绕得星子发昏,连最清晰的星讯都被扯成碎语;默轨像冻住的湖,凝得星子发僵,连最该传的星意都沉成了冰。“逐言派的光纹全是张着的,像漏风的嘴,见着什么都往外吐,说‘默就是哑,言才是活’;守默派的光纹全是闭着的,像封死的罐,攥着什么都不肯出,说‘言就是浮,默才是深’。”

  飞船落在“言默滩”,滩上散着“语默石”:一种是“逐言石”,石内的声纹缠成乱麻,每个字都在跳,却凑不成完整的意,像群聒噪的雀,叫得欢实,却没一句入耳;一种是“守默石”,石内的声纹凝如死灰,连最该动的语核都沉成了石,像口封死的井,深不见底,却汲不出一滴活水。

  滩中央立着“言默台”,台面是层叠的“相契岩”,岩上的纹一半是流动的语符(言),一半是沉静的虚空(默),语符落在虚空的边缘,不越界;虚空托着语符的底,不塌陷,织出古老的图:一位言默族长者左手握“言契符”,符上的字不多,却字字抵心,言其该言,余者留默;右手托“默应佩”,佩上的虚空不闷,却处处含应,默其该默,余者待言。言默族在符与佩之间行走,像乐曲:音符是言,休止符是默,言为意而发,默为意而留,少了哪样,都成不了入耳的章。

  “他们把‘言默’活成了‘要么说空了心,要么憋死了意’的困局。”沈翊摸着一块逐言石,石内突然传来聒噪的嘶:一个逐言派少年见人就说,从星尘的纹说到星核的转,话像断线的珠,滚得满地都是,最后连自己要说什么都忘了,他在石缝里喘,才明白“没默的言,是没根的萍,漂得再远,也落不了地”——就像水壶,若总开着嘴(言),水早晚会烧干,留不住半分热。

  而在守默石旁,林默看见另一段窒:一个守默派老者攥着满肚子的意,见谁都闭着嘴,连至亲问他星讯都只摇头,最后意在心里闷成了结,他在石心叹,才懂得“没言的默,是没门的库,藏得再满,也取不出半分用”——就像书,若总锁着页(默),字早晚会霉烂,传不出半分理。

  “言与默,原是同句话的表里。”林默指着言默台的相契岩,岩上的语符正落在虚空里,言的每字都踩着默的韵,默的每寸都托着言的意。“你看诗,字是言,留白是默,没字的言是白纸,没留白的默是密麻,只有字借留白显意,留白借字传神,才成了耐品的句;你看谈,说的是言,听的是默,没说的言是哑剧,没听的默是独白,只有说为听而发,听为说而留,才成了入心的谈。”

  共生号的共振波轻轻漫过言默滩,逐言石的乱语渐渐收了,裹上层淡淡的默,像湍急的溪撞上静石,溅起的浪才有了形:一个逐言派少女试着在话里留半分默,语突然有了力,她指着石上的字,“原来言里得有默的‘定’,才不飘空。”

  守默石的沉默渐渐动了,渗进丝缕的言,像冰封的湖裂了缝,透出的水才有了活:一个守默派老者试着在默里漏半分言,意突然有了光,他摸着石上的痕,“原来默里得有言的‘引’,才不淤塞。”

  言默台的相契岩在这时亮得温润,岩上的古图旁浮出箴言:“言无默定,则浮;默无言引,则滞。言默相契,方得其意。”滩后的“语默泉”突然涌流,泉水一半是“言契露”,能让言语带着默的定,却不失灵动;一半是“默应泉”,能让沉默透着言的引,却不失沉静。泉水流过处,逐言石的乱语有了默的定,守默石的沉默有了言的引,像古琴:弦音是言,弦静是默,音为情而发,静为情而蓄,才成了动心的曲。

  年长的言默族(他的光纹一半是流动的语符,一半是沉静的虚空,语符落在虚空的边缘,不越界;虚空托着语符的底,不塌陷,像幅书法,墨是言,白是默,墨借白显骨,白借墨传神,缺了哪样都不成帖)递给林默一枚“言默印”,印内一半是简洁的语符,一半是含应的虚空,语符的尾连着虚空的边,虚空的底托着语符的根,“你们让我们懂了,言不是没遮的泻(得有默的定收着,才言而有意),默不是全封的闭(得有言的引透着,才默而有应)——言是默的声,默是言的息,合在一起,才是完整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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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默印落在存在之花旁,化作“言默纹”,与有无纹、本末纹、生灭纹、动静纹、明暗纹、显隐纹交织,光网突然有了声息的韵:言纹是意的显,默纹是意的藏,显显藏藏,才成了意的流转;言纹是行的导,默纹是行的思,导与思相随,才成了行的清醒。沈翊望着存在之花,花瓣上的光既有言的明(那是意的传达),也有默的沉(那是意的沉淀),忽然懂了:琥珀的砺是言的打磨与默的坚守相契,曦光的醒是言的行动与默的觉知相印,圆融的融是言的显与默的藏相合,而言默纹,是让所有意既有清晰的传达,又有深邃的沉淀,不流于浮言,不困于涩默的度。

  “原来存在,不是只有‘言’的显,也不是只有‘默’的藏,是‘言明其志,默深其意’的合一。”林默望着舷窗外,言境的语不再浮泛,带着默的定;默境的静不再沉郁,透着言的引,像场入心的谈,说的句里有听的默,听的默里有说的意,不聒噪,不晦涩。

  共生号驶离言默滩时,言默域的声息有了节奏,言得有意,默得有应,像首流动的诗,说的部分见真意,默的部分见余韵。船首的探测仪轻轻颤了一下,前方的星域里,取与舍在交替,取时带着舍的明,舍时含着取的智——那或许是“取与舍”的相济,或许是“得与失”的相生。

  沈翊看着新亮起的光轨,轻声道:“下一站,该看看‘取’与‘舍’,是怎么相济的了。”

  言默域最后一缕光落在船尾,像一句余韵:“言承默,默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