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陶艺新生:非遗的活力-《直播考古:我的残玉能通古今》

  罗令把记录本收进帆布包时,天刚过午。田里的秧苗排成行,水面上浮着一层薄光。他没走远,拐了个弯往陶坊去。赵晓曼上午说小石头又来了,在门口蹲了半个多钟头,捏了只鸟就跑。

  陶坊门开着,风从后窗穿进来,吹动挂在梁上的干草束。赵晓曼正把那只陶鸟放在泥台边上,对着光看裂口。鸟的翅膀歪着,嘴张开,像是要叫没叫出来。

  “他手很稳。”她说,“但每一下都像在忍着什么。”

  罗令没接话,伸手把陶鸟翻了个面。底座有一道压痕,像是拇指反复揉过又强行压平。他指尖在那道痕上停了两秒,低头从衣领里取出残玉,贴在泥台边缘。

  闭眼。

  画面浮起:夜,土屋前堆着柴,一个女人坐在陶轮前,手里捏着一只不成形的鸟。她没烧它,也没扔,就放在床头。旁边孩子睡着,脸上有泪痕。女人轻轻把鸟放进一个小坑,盖上土,插了根草。

  再换一幕:一群人围火,有人捧出陶罐,罐身刻着名字。没人说话,只有一人低声哼了两句调子,像歌又不像歌。

  睁眼。

  “以前的人,把话捏进泥里。”他说,“说不出口的,埋了;怕忘了的,刻上。”

  赵晓曼看着他。

  “不是为了传手艺。”他把残玉收回衣领,“是为了把心事留住。”

  第二天直播照常开。镜头对准泥台,背景是几排晾干的陶坯。罗令没提田,也没讲节气,只把那只裂口鸟举到镜头前。

  “有人问,这玩意儿算什么?”他声音平,“不值钱,不成套,烧歪了,还裂着。可你们看它的时候,心里是不是动了一下?”

  弹幕慢了几秒,才开始滚动。

  【像我小时候做的那个狗】

  【我妈走那天,我捏了个小人,藏床底下】

  【现在还留着】

  赵晓曼接过话:“我们打算在陶坊加一节课,不教技法,也不计考勤。谁想来,就来捏点东西。想说什么,就捏什么。”

  【这也能行?】

  【别搞虚的,不如多卖两窑】

  罗令没理那些话。他转身从架子上取下一块新泥,拍在台子上,推给镜头前。

  “今天不讲怎么做,讲为什么做。”他说,“陶土不骗人。你急,它裂;你狠,它碎;你心空,它就薄得透光。但它也记好事——你慢慢揉,它就服帖;你带着念想,它能存住。”

  画面切到残玉投影:先民把陶片埋进地里,旁边种下一棵树。几年后树长大了,有人挖出陶片,拼起来,读上面的字。

  “他们知道,人会走,话会忘,可泥记得。”

  弹幕停了两秒,然后刷开一片。

  【我爹走那年,我没敢哭】

  【我闺女三岁走的,我想她】

  【我想回家】

  赵晓曼轻声说:“有些孩子,爸妈在外打工,一年见不上两回。他们不说,不代表不想。我们试一试,让泥替他们开口。”

  当天傍晚,小石头又来了。这次他没蹲门口,直接走进来,站在泥台前。赵晓曼递给他一块泥,他接了,低头揉。

  不说话,也不看人。

  他捏了半个多小时,最后做出一男一女,站在一起,中间空着一块。他又搓了条细泥,连上三个人的手。做完,放在台子上,转身要走。

  “你叫它什么?”赵晓曼问。

  他停住,背对着她,声音很小:“我想爸妈了。”

  说完就跑了。

  赵晓曼望着门口,没追。罗令在门外站了一会儿,然后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三天后,县里来了个戴眼镜的女人,提着公文包,在陶坊坐了一上午。她没说话,只记笔记。第二节课,小石头又来了,这次捏了个房子,屋顶是完整的,门开着。

  课后,专家把赵晓曼叫到一边:“你们有没有量表?有没有对照组?有没有心理评估数据?”

  “没有。”赵晓曼说,“但我们知道,他今天说了三句话,以前一个月都不开口。”

  专家沉默一阵,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她讲得很慢,提到“非语言表达”“情绪释放”“乡村儿童心理支持系统”。挂了电话,她点头:“省里心理干预中心愿意出认证。如果持续记录,可以申报试点项目。”

  当天直播,赵晓曼把一张电子证书投在墙上。弹幕刚刷出【恭喜】,一条新评论跳出来:

  “伪科学,拿孩子博同情,骗补助。”

  ID是“文化清流”,头像穿唐装的男人侧影。

  弹幕顿了一下。

  【这人又来?】

  【赵崇俨那套话术换皮了】

  【认证都出了,还黑?】

  王二狗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正在巡逻,看到消息,立刻掏出手机,点进村群。

  “都给我上线!”他打字,“抄家伙,清场子!”

  不到十分钟,弹幕变了。

  【我儿子捏了个碗,写‘给妈’,她哭了】

  【我家娃捏了个烟斗,说想爹了,三年没见】

  【你们城里人不懂,泥里有根】

  【支持陶艺治疗】

  【非遗不是死手艺,是活人心】

  有人发图:孩子捏的陶碗,歪歪扭扭写着“妈妈别走”。有人发视频:老人捏了个老牛,说“那年饿死前,它还给我舔手”。

  黑评被冲得七零八落。

  罗令最后出镜。他没说话,只举起那只裂口鸟,对着镜头。

  “它不会飞。”他说,“但它想叫。”

  弹幕刷了一页又一页。

  【它叫了】

  【我们都听见了】

  【这才是活着的非遗】

  夜里,罗令回到陶坊。灯还亮着。小石头坐在泥台前,手里捏着新泥。他看见罗令,没躲,也没说话,只是把泥递过来。

  罗令坐下,接过泥,开始揉。

  两人没开口,只有手在动。泥在掌心变软,成形,慢慢拉出一个轮廓。

  是个小人,背着手,抬头看天。

  小石头伸手,在小人头顶捏了两颗点。

  “星星。”他说。

  罗令点点头,把自己的泥人放过去,和他并排。

  两个小人,一起望着上方。

  窗外,风把干草吹得轻轻晃。泥台边的陶鸟静静立着,裂口朝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