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青莲裁决·下一场审判更加凶险-《万灵府主》

  叶晨目光如炬,牢牢锁在柳怀仁那具被天锁贯穿的身躯上。

  佛法大会参与者?九耀圣宗浮屠岸代表?大周皇朝旧僚?

  数个身份在他脑中激烈碰撞,每都指向不同的审判路径与后果。

  柳怀仁醒来后,看向叶晨,而后开口:“不必多言,动手吧”。

  随之而来的便是彻底沉寂,再无声息。

  这并未激起叶晨的杀意,反而让他窥见了对方心如死灰。

  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背后庞大体制的彻底绝望,比死亡更冷的悲哀。

  叶晨暗自思索,在这汇聚四方目光的佛法大会上,他需要的绝非简单的处决,而是一场能彰显公义,并能为自己赢得真正认可的审判。

  玉简已然点明他的结局,柳怀仁已被剥夺官身,乃待罪白丁。

  此身份,既断绝了以大周律法为其彻底翻案的可能,却也提供了一个跳出棋盘的机会。

  叶晨眼中精光渐聚,一个大胆的念头开始成形。

  思绪不由飘回那战火纷飞的云栖城。

  黑煞教驱动黄泉孽龙,攻势如潮,护城大阵最终不堪重负,被喷涌而出的黄泉死气侵蚀破裂。

  崩裂的瞬间,守城修士的鲜血如雨般洒落墙头,那凄艳的景象至今烙印在他脑海。

  然而,九耀圣宗援军抵达后的举措,与那大周皇朝截然不同。

  执法堂执事厉苍溟,第一时间稳定人心,迅速组织救治受伤修士,并依据战功记录,大规模发放抚恤与奖赏。

  他清晰记得,他手下的云栖阁护卫门敬轩,战功卓着,竟得以兑换一枚足以让无数散修疯狂的筑基丹。

  后来得知,门敬轩是为其道侣玉流璇求取此丹,助其筑基延寿。

  此事让叶晨深切体会到圣宗法则的核心:功过分明。

  这与眼前柳怀仁死守孤城、力战至最后,却落得背负渎职重罪的遭遇,形成了刺目对比。

  这对比,如同钥匙,打开了叶晨以圣宗法则重新定义此事的思路。

  叶晨将柳怀仁的案例置于九耀圣宗,尤其是浮屠岸的准则下细细剖析。

  浮屠岸的行事手段看似酷烈,但其核心教义斩业非斩人,杀生为护生却指向的护佑。

  柳怀仁面对远超天枢城防御力量的敌人,未曾退缩,战至最后,无可厚非。

  若在圣宗辖下,非但无过,反而应被视为楷模,其行为本质正是对护生二字的践行。

  反观大周皇朝,不仅未给予支援嘉奖,反而将城破之责全数推至主帅身上,治以重罪,这非是公正审判,而是政治博弈下的牺牲与背叛。

  叶晨心中了然,对此案的审判,基石不应是柳怀仁是否“有罪”,而是大周皇朝的“罪责判定”本身是否公正!

  他的角色,应从执行者转变为颠覆者。

  瞬息之间,万千权衡落定。

  叶晨周身气息为之一凝,之前的些许迷茫尽去,目光变得清明而锐利。

  他凝视柳怀仁,心中已有决断:摒弃大周官员或普通参会者的身份,将以九耀圣宗浮屠岸弟子的名义,行使此次审判之权。

  这不仅是为了破局,更是要将两种秩序、两种理念的碰撞,置于这佛法大会的聚光灯下。

  他要借此案,阐述何为真正的“业”,何为应有的“罚”。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准备开启这场非同寻常的审判。

  叶晨目光穿透牢狱的昏暗,直抵柳怀仁灵魂深处,清晰地说道:“柳郡守,你心下清明,你所受之苦,非战之罪,更非渎职之过,而是庙堂倾轧之祸,是有人需你成为天枢城破的替罪羔羊!”

  此言一出,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牢笼。

  柳怀仁一直低垂的头颅猛地抬起,浑浊如死水的眼眸中骤然爆发出盛怒,随即被更深沉、更彻骨的痛苦与悲凉淹没。

  他干裂的嘴唇剧烈颤抖着,像是想反驳,又想狂笑,最终却只是化为一声压抑的呜咽。

  叶晨不容他喘息,步步紧逼:“天枢城破,非你指挥失当,乃敌我悬殊,势不可为。亦或……是那幕后黑手,根本未曾想让你守住!”

  “那又如何?!说得轻巧!”

  柳怀仁仿佛被彻底点燃,困兽般猛然挣扎起来,束缚他的天锁被巨力绷得笔直,仿佛下一刻就要断裂。

  “五万!是整整五万元辜生灵!他们信任我,将性命托付于我柳怀仁,如今却因我之故,城破人亡,血染疆场…”

  他双目赤红如血,声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丝,“不是我的错?哈哈……那你告诉老夫,这滔天罪业,该算在谁的头上?!是那些该千刀万剐的邪修?是那些给我设下死局的卑鄙政敌?还是……”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充满血丝的眼球死死盯向上方,仿佛要穿透这重重狱顶,直视那九重宫阙深处,“还是那位高高在上,默许甚至纵容这一切发生的……皇帝陛下?!”

  这声质问,耗尽了他最后的气力,也撕开了他为臣者最后的一层遮羞布,充满了无尽的绝望与悲凉。

  面对柳怀仁如火山喷发般的悲愤,叶晨神色依旧平静。

  他缓缓摇头,声音冷冽:“错在何处?或许,错在将忠良逼至绝境的权谋诡计;错在容不下铮臣、只需奴颜媚骨的腐朽体制;错在这视万物为刍狗、弱肉强食的冰冷世道。”

  他的语气带着超然物外的审视,“然而,这都与我无关。柳郡守,于我此刻的身份——此间判官而言,追索具体元凶并非首要职责。”

  “大周皇朝以其律法弃你如敝履,但你的所作所为,在我们九耀圣宗的律法之下,却理应获得截然不同的评判。”

  柳怀仁听完叶晨这番近乎离经叛道的剖析,狂怒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疲惫。

  他仰起头,发出一连串沙哑而破碎的惨笑:“哈哈……好一个是非对错!好一个规则公理!小子,既然你身负审判之职,那便速速动手,给老夫一个痛快。苟延残喘至今,看尽世态炎凉,早已无趣至极。”

  他重新垂下头颅,一副引颈就戮的模样。

  但叶晨察觉到,在那片死寂的淡漠之下,有对另一套法则下可能命运的期待。

  叶晨不再多言,他上前一步,一股无形的威势开始凝聚。

  他目光澄澈,清晰宣告:“罪人柳怀仁,听判!我今日,非以大周之官,亦非以大会常客之名,而是以九耀圣宗浮屠岸弟子之身份,循圣宗护生斩业之根本法理,审视你于天枢城一役:你恪尽职守,力战强敌,忠勇可嘉,无愧于心,亦无愧于民!故此,宣判:柳怀仁,无罪!”

  话音如裁决之锤落下,叶晨心念微动,那束缚柳怀仁多年的天锁,应声而解,寸寸断裂,消散于空中。

  柳怀仁顿觉周身一轻,那深入骨髓魂魄的禁锢之力瞬间消失,但他却僵立在原地,恍如梦中。

  恢复自由之身,柳怀仁非但没有丝毫喜色,反而猛地抬头,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焦急。

  “糊涂!年轻人,你……你此举简直是自寻死路,更是害了你自己!”

  他声音急促“那幕后之人,权势滔天,其决心之坚,手段之狠,绝非你能想象!他们欲置我于死地,岂容你如此儿戏般将我释放?”

  “你这般做,非但救不了我,一旦我离去,他们立刻便会知晓,届时你如何承受其怒?你不过筑基修为,在此等庞然大物面前,如同蝼蚁!”

  “快!趁现在无人察觉,速速将我重新禁锢,或可……或可保全你之性命!”

  他全然不顾自身安危,反而为叶晨考虑。

  这份在绝境中仍存的本性良善,让叶晨心中暗叹。

  面对柳怀仁情真意切的警告,叶晨脸上不见丝毫惧色,反而露出一抹淡然笑容:“柳郡守,好意心领。审判既出,如泼水难收。浮屠岸行事,何惧暗中鬼蜮伎俩?”

  “至于奖励……”叶晨目光扫过柳怀仁残破的肉身、黯淡的元婴和眉宇间积郁的死气,“你守护天枢城,护佑一方百姓,此功此德,岂能无赏?这奖励便是你眼下最需要之物——新生之机。”

  他的从容与自信,远超其筑基境界应有的表现。

  柳怀仁惊疑不定,完全无法看透这年轻人的底气究竟从何而来。

  叶晨不再多作解释,而是缓缓闭上双眼,双手自然垂于身侧,整个人的气息却陡然变得深邃如渊。

  牢狱中,无形的压力弥漫开来,似有古老而磅礴的力量正在苏醒。

  柳怀仁元婴剧烈震颤,他清晰地感受到,一股远超筑基境界、甚至让他这元婴修士都感到心悸的晦涩气息,正从叶晨体内深处弥漫而出。

  那气息中蕴含着难以言喻的生机与亘古苍茫的意味。

  他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眼前这年轻人绝非池中之物,其身上定有惊天秘密!

  那所谓的“奖励”,恐怕是他无法理解的逆天手段。

  一丝早已灭绝的希望之火,竟在这绝望的牢笼中,被悄然点燃。

  他屏住呼吸,浑浊的眼中首次露出了凝重与期盼交织的光芒。

  叶晨双目骤然睁开,原本漆黑的眼眸深处,竟有点点青色光晕流转。

  一股磅礴气息自他丹田处轰然爆发,不再是筑基修士的范畴,而是带着近乎法则本源的威压。

  其道基深处,那神秘的万灵植府内,混沌岁月青莲一片莲叶轻轻摇曳,洒落清辉,如同时光长河在叶晨经脉中奔涌。

  蕴含岁月之力的佛法气息瞬间充斥整个牢狱。

  柳怀仁的元婴在这股气息下瑟瑟发抖,那是源自生命层次的本能敬畏。

  只见叶晨右手缓缓抬起,五指变幻。

  下一刻,一朵花瓣晶莹剔透的青色莲花,自他掌心浮现,缓缓旋转。

  这正是植府五大始祖之一——岁月青莲力量的具象化投影!

  “此乃第一份赏赐,净化枷锁!”叶晨声音肃穆,屈指朝着柳怀仁轻轻一弹。

  那朵岁月青莲随之绽放出柔和而恢弘的青光,无声无息地将柳怀仁全身笼罩。

  柳怀仁只觉得一股温暖却无可抗拒的力量渗透进四肢百骸、五脏六腑,乃至丹田识海的最深处。

  在这岁月青莲的青光冲刷下,那些被大能者悄然种下的隐秘追踪印记、恶毒诅咒符文,迅速瓦解,化作缕缕青烟消散于无形。

  难以形容的轻松感,自柳怀仁灵魂深处涌起,仿佛卸下了背负多年的无形大山,连呼吸都变得顺畅起来。

  他难以置信地内视自身,那些曾经让他深感绝望的禁锢,竟真的被这神秘青年以不可思议的手段清除了!

  “追踪已断,印记已除。”

  叶晨收回青莲光影,声音平静却带着斩断因果的决绝,“至此,你与大周皇朝的法理牵连、与此地恩怨纠葛,于此刻,暂告一段落。这无拘无束之身,便是我赐予你的第二份奖赏——自由!”

  柳怀仁闻言,浑身剧震,自由?

  他看向叶晨的目光充满了极致的复杂,有绝处逢生的感激,有对神秘手段的震惊,但更多的,是深不见底的忧虑,为叶晨的未来担忧。

  不等柳怀仁再次开口劝阻,叶晨已然再次动作。

  此次,他引动的是万灵植府中另一股代表空间本源的力量——镇宇建木之力!

  只见他左手并指如剑,虚空划动,指尖过处,牢狱坚固的空间壁垒竟被强行撕开一道的裂缝,散发出跨越万界的苍茫气息。

  叶晨迅速将一道包含安全坐标的神念信息打入柳怀仁眉心,同时袖袍猛地一挥,一股柔和的空间之力如同无形大手,瞬间将柳怀仁包裹。

  “柳郡守,天涯海角,暂避锋芒,珍重!”

  话音未落,柳怀仁的身影已被那空间裂缝一口吞噬,光芒一闪,彻底消失无踪。

  整个传送过程快如闪电,那由佛法大会多位大能联手布下的空间禁制,在这源自世五大始祖面前,竟如同虚设。

  传送的光晕彻底散去,第三牢狱重归死寂。

  叶晨周身那骇人的气息如潮水般退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晃动,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不得不以手扶墙,才勉强站稳。

  体内经脉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刺痛,丹田气海近乎干涸,神魂更是传来强烈的虚弱感,仿佛被瞬间抽空。

  同时催动岁月青莲的极致净化与镇宇建木的破界传送,对于他目前的筑基期修为和神魂强度而言,是远超负荷的挑战。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针扎般的痛楚,让他深刻体会到始祖之力虽浩瀚无边,但动用其一丝威能,所需付出的代价亦是巨大。

  强忍着不适,叶晨迅速调息,同时一丝神识沉入万灵植府。

  只见那株混沌岁月青莲已恢复平静,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干预,只是随手拂去一粒尘埃。

  叶晨感慨,此次会对柳怀仁另眼相看,甚至主动传递意念要求相助。

  恐怕是因为柳怀仁那近乎愚直的忠勇之气,暗合了古老的佛门精神,引动了青莲的感应。

  叶晨动用死生寂灭之力,原地调息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脸上才恢复了些许血色,翻腾的气血也渐渐平复。

  他最后看了一眼已然空荡的第二个监狱,柳怀仁的离去仿佛也带走了此间大部分的压抑。

  心中关于此次审判的思绪渐渐沉淀,结果虽然因为岁月青莲中途横插一脚出乎意料,但符合本心,亦契合所传的遵循本心之旨。

  他将一切情绪收敛,神色恢复古井无波,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出了这间充满了故事与转折的牢房。

  刚踏出牢门,尚未完全适应外界光线,一股充满侵蚀意念的域外天魔气息,从第三间那扇虚掩的牢门后汹涌扑来。

  这魔气直侵神魂,让叶晨识海一阵刺痛。

  他立刻全力运转功法,识海深处照世心焰骤然升腾,散发出清净光辉,将侵入的魔气灼烧驱散,牢牢护住心神。

  他目光凝重地望向那扇仿佛通往深渊的门户,门缝后泄露出的魔气已然浓稠如墨。

  叶晨眉头紧锁,心中警铃大作:这第三位囚徒,竟与域外天魔牵扯如此之深,甚至其本身似乎就已成为魔气的源头?

  此次审判,恐怕不再是理念之争,而是要直面最为诡谲、危险的心魔与罪孽了。

  叶晨深吸一口气,将状态调整至最佳,周身笼罩在淡淡的照世心焰光晕中,一步踏入了第三间牢狱。

  霎时间,更为浓烈的魔气顷刻缠绕上来,却被心焰光华隔绝在外。

  牢狱中央,一个身形魁梧却被无数漆黑锁链贯穿四肢百骸的男子,被牢牢禁锢着。

  他低垂着头,乱发遮面,令人看不清容貌。

  但已达元婴期大圆满的磅礴威压,以及令人心悸的域外天魔气息,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冲突感,让人望而生畏。

  叶晨不敢大意,谨慎地取出对应此牢的玉简,以心焰之光反复扫过。

  确认玉简未被魔气侵蚀后,他才分出一缕神识探入其中,读取关于此囚徒的信息。

  玉简中的信息流淌入叶晨脑海,勾勒出一幅令人扼腕的悲剧画卷。

  此人乃是沈渊,出身于镇魔天渊势力范围内的一个边陲小镇。

  他自幼便目睹妖魔肆虐、屠村戮城的惨状。

  亲人在魔祸中丧生的经历,在他心中埋下了对妖魔刻骨仇恨的种子,也立下了守护人族、荡尽魔氛的宏愿。

  其天赋异禀,十五岁时便被镇魔天渊破格选中,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镇魔卫。

  此后他的人生如同传奇,十八岁筑基,四十岁结丹,未至百岁便已凝结元婴,修行速度惊世骇俗。

  同时他战功赫赫,被誉为镇魔天深最杰出的天骄,是人族对抗魔祸的希望之星,承载着无数人的敬仰与期待。

  然而,这无限风光的背后,致命的隐患早已悄然埋下。

  在沈渊筑基成功,道基初成的那个夜晚,他惊恐万状地第一次发现,自己的道基之上,竟缠绕上了一缕与自身本源紧密相连却又属性截然相反的——幽暗气息。

  它如同附骨之蛆,又似心魔初芽,却比寻常心魔更难以驱除。

  当时的沈渊,凭借坚定无比的向道之心和守护信念,强行将其压制下去。

  他只以为是修炼过程中难免的心魔干扰,并未深思,更未向师门长辈提及。

  这缕被后世称为“烬”的魔念,就此在他道基最深处扎根,潜滋暗长。

  随着沈渊修为日益高深,战力越来越强,在镇魔天渊的地位愈发重要,那缕魔念也如同汲取他成长的养分般,愈发壮大。

  自金丹期开始,沈渊开始出现令人不安的异常。

  他会间歇性地陷入短暂的失我状态,清醒过来时,有时发现自己身处远离防线的陌生荒野,身上沾染着无法解释的血迹与浓重煞气;有时则是发现自己负责巡逻的防线区域,会出现能让强大魔物钻入的漏洞。

  虽未立刻酿成巨祸,却已让他心惊胆战,寝食难安。

  烬的意志在沈渊体内悄然壮大,其操控手段也愈发狡猾残忍。

  它极少在正面战场或众目睽睽下发作,而是选择在沈渊独处或执行秘密任务时动手。

  届时魔念会操控其身体,专挑那些已被魔气轻微侵蚀的孤立村落下手。

  在烬的精密操控下,沈渊能完美模拟出魔物潮汐零星冲击或村落内部魔修因利益火拼的屠村现场,所有痕迹都天衣无缝。

  而当沈渊意识回归,看到的往往是满地疮痍、残肢断臂,以及自己手中仍在滴血的兵刃。

  这种对誓死守护之人的屠戮,所带来的精神冲击与负罪感,远比任何外魔攻击更为致命,几乎将这位铁血镇魔将逼至疯狂边缘。

  更为可怕的是,沈渊身为镇魔天渊的镇魔将,深得信任。

  他熟知所有关键防线、重要阵法节点的布置与运转奥秘。

  烬充分利用这一点,在其轮值或巡查期间,在那些庞大而复杂的防护大阵上,制造出一些难以发现的偶然裂隙。

  这裂隙不足以让魔族大军通过,却总能放入几头狡诈异常的精英魔物。

  这些魔物潜入防线后方,往往能造成巨大的破坏,屠戮后方支援队伍、摧毁物资据点,导致增援的同胞死伤惨重。

  数十年来,因此防线漏洞而间接死亡的人族军民,数量累积已达数百万之巨。

  每一次事故后,清醒的沈渊都是最悲愤、最勇猛杀敌的那一个。

  他的功勋与罪孽,在无人知晓的黑暗中,同步疯狂增长。

  沈渊活在极致的精神撕裂中。

  在明面上,他是战功赫赫、受万人敬仰的镇魔英雄。

  每一次都在意外发生后,第一个冲向魔物,以近乎自毁的方式疯狂战斗,试图用魔物的鲜血来洗刷那无人知晓的罪孽。

  他的功勋簿越来越厚,职位越来越高,获得的资源与赞誉也越来越多。

  但在那耀眼的光环之下,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深藏的灵魂早已被罪恶感啃噬得千疮百孔。

  他是人族的守护神,也是魔物最致命的帮凶;他沐浴在荣光里,也沉沦于自我构建的无间地狱。

  这种双重身份带来的痛苦,日夜煎熬着他的道心。

  然而,就在沈渊的元婴即将彻底凝聚成形的最关键时刻,潜伏已久的烬发动了总攻。

  它不再满足于间接操控与潜移默化的侵蚀,而是要彻底夺取这具潜力无穷的完美躯壳。

  它并非普通心魔,而是附着于沈渊道基之上、源于终焉吞世魔主的本源印记!

  此刻,烬以这印记为时空坐标,直接引导魔主意识跨越无尽虚空,灌入沈渊的识海。

  在自身魔念烬与外来域外心魔的内外夹击下,沈渊的元婴从诞生之初,便带上了无法磨灭的魔性。

  他的元婴,一半金光璀璨,代表着他人族的修为与守护意志;另一半却魔气森然,象征着侵蚀的魔源。

  在这最危急的关头,沈渊凭借对守护人族誓言的最后一丝执念,强行将烬的意识和那域外心魔暂时压制、封印在元婴的魔性一面之中,勉强保住了自我意识的主导权。

  但这新生的半魔元婴成了一个极不稳定的危险存在。

  既是力量的源泉,更是随时可能毁灭一切的灾难种子。

  未至百岁便凝结元婴,这等天赋震古烁今,镇魔天渊为其举行了盛大的庆典。

  庆典上,沈渊身着荣耀战袍,面无表情地接受着来自各方势力、同袍战友的欢呼与祝贺。

  鲜花、赞誉、美酒环绕着他,但他却感觉如同身处冰窖,内心一片死寂的寒冷。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已不再是守护神,而是镇魔天渊乃至整个人族防线最危险的漏洞。

  当夜,他未曾与任何一位挚友、师长告别,独自一人在月光下走向了镇魔天渊最深处那座关押着万古魔头、有死无生之地——永寂大狱。

  沈渊自囚于永寂大狱的最底层,永恒的黑暗与孤寂是他唯一的伴侣。

  那半魔化的元婴在他体内不断咆哮、冲击着脆弱的封印;烬那充满蛊惑与嘲弄的低语,无时无刻不在他心神中回响,讥讽他的伪善,嘲笑他的软弱,质问他为何不彻底拥抱魔道的力量。

  他是这座永恒监狱的狱卒,以自身意志为牢笼,囚禁着体内的恐怖魔头;但他更是罪孽深重的囚徒,被无尽的悔恨以及对数百万元辜死难者的愧疚之情所折磨。

  这种精神上的酷刑,远比肉体的束缚更加痛苦万倍。

  玉简中的信息至此戛然而止。

  叶晨缓缓收回神识,目光地投向牢笼中那个魔气与灵光交织冲突的悲怆身影。

  沈渊的遭遇,是一场由天赋、命运、阴谋与自身心防漏洞共同酿成的彻头彻尾的悲剧。

  其间接造成的罪孽,可谓滔天,罄竹难书;然其初衷之纯粹,其后来自我惩罚之决绝,又透露出令人动容的悲壮与无奈。

  审判这样一个人,已远远超出了简单的善恶二元界定。

  尺度该如何拿捏?是罚其罪,还是哀其遇?亦或,存在第三条路?

  叶晨站在原地,陷入了长久的沉思,感觉此次审判的难度,远超之前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