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争吵-《澳门回忆录》

  这一夜睡得格外安稳,醒来时窗外已透进晨光。小红还在熟睡,我轻手轻脚地穿上她给我买的那套深蓝色西服,悄悄带上门。为了不吵醒她们,我特意到财神房间洗漱。温热的水流冲去睡意,整个人都清爽起来。

  六楼的赌场还很安静,天哥他们还没起床。我随便找了张空桌坐下,随手押着五百一千的小注。今天的牌出奇地顺,三千本金不知不觉就滚到了四万八。最大的一注也不过一千五,赢得轻松又惬意。见好就收,我照例给公关们打了两千喜钱,便起身离开。

  回到房间时磊哥还在呼呼大睡,敲门声把他从梦中惊醒。已经十一点多了,该吃午饭了。闲聊间问起昨晚的战况,果然磊哥又爆了。召哥和鸟哥倒是各自赢了十来万。这些年看下来,磊哥似乎真的和这个公式八字不合,总是他一个人输得最惨。我们其他人倒都还算平稳,偶尔还能小赚一笔。

  等磊哥洗完澡出来,我们下到六楼的时候,天哥他们已经在开工了。天哥拉开椅子让我坐过去,他叼电子烟烟,眼睛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桌子上敲得噼啪响。显示器泛着蓝光,映在他油腻的脸上。

  听说最近还可以吧?天哥头也不抬地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我说还行吧,那今天就陪你,晚上咱们一起吃。他点点头,继续盯着屏幕上的红蓝跳动。我坐在他旁边,闻到他身上混合着烟味和汗酸的味道。

  天哥又开始打上十三口的码宝公式了。他的手指在台桌上飞舞,时不时停下来喝一口放在旁边的可乐。我则在一旁给他记录着口数,偶尔押个一千两千的。钱在屏幕上只是个数字,输赢似乎都变得麻木。磊哥他们三个就在财神转着玩,有了就押,没有就看着,他们的笑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回荡。

  天哥打了四靴牌就收工了。他伸了个懒腰,脊椎发出咔咔的响声。我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突然觉得这种生活真是够了。每天重复着同样的场景,同样的赌局,同样的空虚。

  别看我每天笑呵呵的。没有过负债的人不会懂这种煎熬。有时候玩着牌,我的脑子已经飞走了,眼前浮现出一大堆债务单子。贷款、信用卡、网贷,每一张都在提醒我是个失败者。想想自己都是个笑话,三十多岁的人了,还在这种地方虚度光阴。

  有时候我真想拿小红给我的钱。她总说可以先借我应急,可最后我也真怕还不上。而且我俩没有未来,这点我心知肚明。第一我不可能离婚,家里还有老人孩子要照顾。第二即使我离婚,小红父母也绝对不会同意。可能你们会说,只要小红同意就行,但那可能吗?没有父母祝福的婚姻会幸福吗?

  我盯着屏幕上最后跳动的红蓝,突然觉得这一切都索然无味。天哥拍拍我的肩膀说去吃宵夜,我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走出门时,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初秋的凉意。路灯下,我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就像那些永远还不清的债务一样,看不到尽头。

  吃饭期间手机屏幕亮起,是催债短信,我连看都没看就按灭了屏幕。

  我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天花板上那道狰狞的裂缝,它宛如一张被极度扭曲的笑脸,正无情地嘲笑着我此刻的悲惨处境。

  一年前的那场豪赌,犹如一场噩梦,至今仍历历在目。赌桌上,筹码相互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仿佛还在我耳畔萦绕不去。那时的我,是多么的风光无限啊!开着豪华轿车,手腕上戴着价值不菲的名表,可谓是意气风发,谁能料到如今竟会落魄至此?

  每个月的高额利息,就如同一个无底深渊,不断地将我吞噬,让我在这黑暗的深渊中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空调外机的水滴声,此刻听起来也变得异常刺耳,那“滴答、滴答”的声音,就好似催命的符咒一般,不断地在我耳边回响,让我心烦意乱。

  我心烦意乱地数着那一滴又一滴落下的水滴,“一滴、两滴、三滴……”一直数到了第一百二十七滴。然而,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又响了起来。

  不用看,我也知道一定是母亲打来的。她总是在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询问我的近况。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然后接通了电话,强颜欢笑道:“妈,我很好,最近工作很努力呢……”有时候,我真的害怕去接父母打来的电话。每次电话铃声响起,我都会心跳加速,犹豫着要不要接听。最终,我总是以“我在忙”为借口,匆匆挂断电话。

  这种生活让我感到快要崩溃了。我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压力紧紧束缚着,无法喘息。我开始用酒精来麻痹自己,一杯接一杯地灌下肚,却始终无法真正摆脱内心的痛苦。

  晚上,我又一次喝得酩酊大醉。我摇摇晃晃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回到她家时,小红见我又喝多了,就说了我两句,我本身因为债务问题就有压力,我俩的争吵愈发激烈,她像发疯一样把家里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彤彤在一旁苦苦劝说,但我们谁也听不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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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我忍无可忍,对小红说出了那句“分手吧”。话音未落,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我的脸上,打得我头晕目眩。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小红愤怒的眼神,突然觉得自己好无力。

  我拖着沉重的身体,缓缓走出了家门。门在我身后重重地关上,那“砰”的一声,仿佛是我们之间感情的断裂声。我听到小红在家里呜呜地哭着,那哭声像一把利剑,直直地刺进我的心里。

  我觉得自己真他妈是个混蛋,怎么能这样对待她呢?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能凭着感觉跌跌撞撞地回到酒店。一进房间,我便像失去了灵魂一般,瘫倒在床上,继续拿起酒瓶,大口大口地灌着酒。

  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也不知道是几点钟睡着的。整个世界都变得模糊不清,只有那无尽的痛苦和懊悔在我心头缠绕。

  清晨六点,当第一缕阳光还未穿透窗帘的缝隙,彤彤的电话铃声就如同一把利剑,刺破了我还未消散的睡意。电话那头,彤彤的声音有些急切,询问我是否在酒店。我迷迷糊糊地回答了她,告诉她我的房间号。

  挂掉电话后,我缓缓地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然后起身走向浴室。热水喷洒在身上,温暖而舒适,让我逐渐清醒过来。正当我洗浴时,门铃突然响了起来。我心里一紧,心想一定是彤彤来了。

  我匆匆裹上浴巾,快步走到门口,伸手打开了房门。彤彤站在门外,她的眼睛红红的,像是一夜未眠。我让她进来,然后转身回到浴室,继续冲洗身上的泡沫。

  当我再次走出浴室时,彤彤正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眼神有些空洞。我点燃一支烟,烟雾在房间里弥漫开来,仿佛给整个空间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色。

  我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说话,只有烟雾在我们之间缓缓升腾。终于,彤彤打破了沉默,她的声音有些沙哑:“你跟我姐还有可能吗?”

  我听着她的话,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一开始,彤彤对我和她姐姐的关系并不看好,甚至有些抵触。但现在,她能这样问我,说明她已经开始理解我,并且想要帮助我。

  我深吸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烟雾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我看着彤彤,认真地说:“其实你说得对,和我在一起只会害了你姐。我的情况你也了解,我给不了她幸福。还是分开吧。”

  然后彤彤一脸无奈地对我说:“昨天我妈给我姐打电话,让她回家相亲去,还让我姐跟你早点分手呢。我姐当然不同意啦,就跟我妈吵了一架。结果晚上等你吃饭,你又没回来。我姐本来心情就不好,你还喝多了,这不是火上浇油嘛!我也不知道你昨天为啥跟我姐争吵,以前你对我姐可都是很谦让的呀。到底是为啥呢?你能告诉我吗?”

  我沉默不语,彤彤见状,叹了口气说:“算了,也许早点分开,对你俩都好。你还是好好安慰一下我姐吧,多照顾照顾她。”彤彤说着,歪斜着头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的回应。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摇了摇头,说:“我不去了,我怕我见到你姐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你也要多为你姐姐考虑一下啊。”

  彤彤听了我的话,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才缓缓地说:“其实,我还是挺认可你当我姐夫的,你人挺好的。你自己也要照顾好自己哦。”说完,彤彤转身离开了,留下我一个人在原地,心情愈发沉重。

  我缓缓地拉上窗帘,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隔绝在了外面。黑暗如潮水般涌上,将我紧紧包围,我像一只受伤的刺猬,蜷缩在被窝里,试图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

  我害怕见到光,那明亮的光线会刺痛我的眼睛,让我无处遁形;我也害怕见到人,他们的目光会像刀子一样,刺穿我脆弱的内心。

  我拿起手机,给磊哥发了一条信息:“今天难受,不出去了。”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关机键,仿佛这样就能切断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泪水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再一次奔涌而出。我无法抑制内心的痛苦,思念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想她,我深深地爱着她,可如今我们却走到了这一步,我该如何去挽留她?又该如何去处理这段关系呢?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觉得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模糊不清。终于,疲惫不堪的我渐渐合上了双眼,沉沉睡去。

  当我再次醒来时,周围依旧是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我茫然地看着四周,仿佛失去了对时间和空间的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