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骨祠-《闲人鬼话》

  朱棠的越野车碾过最后一段碎石路,停在山坳里时,天边正滚过一团铅灰色的乌云。导航彻底失灵,屏幕上只剩一片乱码,而她要找的“朱家祠堂”,就藏在前方那片密不透风的黑松林里。

  作为朱家仅剩的直系后人,她是接到村委会的电话来的——祠堂年久失修即将坍塌,族老们希望她这个唯一还认祖归宗的晚辈,回去主持修缮。朱棠本不想管,可电话里那句“祠堂底下埋着朱家的根,断了根,后人要遭报应”,让她莫名心头一紧。她今年刚满二十八,事业顺风顺水,却总被莫名的噩梦纠缠,梦里全是白森森的骨头和女人的哭声。

  黑松林里静得吓人,只有脚踩落叶的“沙沙”声,像是有东西在暗处跟着。走了约莫半小时,一座破败的祠堂终于露出轮廓,青瓦已经塌了大半,祠堂门是两扇发黑的柏木门,门楣上“朱家祠”三个鎏金大字掉了漆,露出底下暗红色的木纹,像是渗进去的血。

  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腐土与朽木的腥气扑面而来,呛得朱棠捂住了鼻子。祠堂不大,正中央摆着一排牌位,大多已经腐朽,上面的名字模糊不清。供桌积满灰尘,放着一个缺了口的陶碗,碗里不知装着什么黑褐色的东西,已经干涸结块。

  最让她头皮发麻的是,供桌后面的墙壁上,竟嵌着密密麻麻的骨头。那些骨头大小不一,显然来自不同的人,有的是指骨,有的是肋骨,甚至还有一截小小的孩童颅骨,它们被硬生生嵌入墙缝,骨节处还沾着暗红色的污渍,像是没擦干净的血。

  “这到底是祠堂还是凶宅?”朱棠掏出手机想拍照发给朋友,却发现信号格全空,屏幕上竟映出身后站着一个模糊的黑影。她猛地回头,身后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窗棂发出的“呜呜”声,像女人在哭。

  她强压下恐惧,开始仔细打量祠堂。墙角堆着一些破旧的农具和木箱,其中一个木箱没有上锁,她好奇地打开,里面铺着一块暗红色的绸缎,裹着一本泛黄的族谱和一把锈迹斑斑的铜匕首。

  族谱的纸页已经脆了,轻轻一碰就掉渣。朱棠小心翼翼地翻开,上面记录着朱家历代族人的名字,奇怪的是,从民国二十年之后,族谱上的名字就开始断断续续,每一个名字后面都画着一个小小的骷髅头,最后一个名字是“朱文山”,旁边标注着“民国三十七年,骨祭”。

  朱棠从没听过这个名字,她问过家里的长辈,朱家祖上都是普通农户,从没出过什么特别的人物。可族谱里的记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她拿起那把铜匕首,刀柄上刻着复杂的纹路,凑近一闻,竟有淡淡的血腥味,像是刚沾染过鲜血。

  就在这时,祠堂外突然刮起一阵狂风,门窗“哐当”作响,牌位纷纷倒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朱棠吓得后退一步,不小心撞到了供桌,那个缺口的陶碗掉在地上摔碎了,里面的黑褐色结块散开,露出几颗白色的牙齿。

  她的心脏狂跳不止,转身就想跑,可祠堂门不知何时已经关上了,无论她怎么拉拽,门板都纹丝不动,像是被焊死了一样。更恐怖的是,墙壁上的骨头开始“咔哒咔哒”作响,像是有生命般蠕动起来,那些嵌在墙缝里的指骨,竟缓缓伸出,朝着她的方向抓来。

  “滚开!”朱棠挥舞着铜匕首,试图驱赶那些诡异的骨头。可那些骨头像是不怕疼,依旧源源不断地从墙里钻出来,在地上拼凑成一个个残缺的人形,拖着断肢,朝着她一步步逼近。

  黑暗中,一个女人的哭声越来越近,悲戚又怨毒。朱棠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供桌后面的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穿着蓝布衫的女人,她的头发花白,脸上布满皱纹,双眼却空洞无神,嘴角淌着黑血,手里捧着一个血淋淋的头骨。

  “你是谁?”朱棠的声音带着颤抖,握着匕首的手汗湿了刀柄。

  女人没有回答,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她,嘴里喃喃自语:“骨祭……该轮到你了……朱家的女人,都逃不掉……”

  “什么骨祭?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朱棠一步步后退,后背已经抵住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女人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尖锐刺耳,像是指甲划过玻璃:“你当然不知道,他们都瞒着你。朱家祖上是做‘骨祭’生意的,每三十年要献祭一个朱家女人,用她的骨头嵌入祠堂墙壁,才能保家族兴旺。我是你奶奶的妹妹,民国三十七年,他们骗我说去走亲戚,把我带到这里,活生生敲碎了骨头……”

  女人的话像一道惊雷,炸得朱棠头晕目眩。她想起小时候,奶奶总是对着祠堂的方向烧香,还告诫她以后不要回乡下,尤其是不要靠近朱家祠堂。那时她不懂,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家族的兴旺,是用女人的鲜血和骨头换来的。

  “那些骨头……都是被献祭的朱家女人?”朱棠看着墙壁上不断蠕动的骨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是,也不全是。”女人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手里的头骨滴下鲜血,“有些是不肯配合的族人,有些是外来的闯入者,他们看到了不该看的,就被做成了‘祭品’。你爷爷为了保住你爸爸,亲手杀了我的女儿,也就是你姑姑……现在,朱家只剩下你一个女人了。”

  朱棠只觉得浑身冰凉,手里的铜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看着那些残缺的骨人已经逼近身前,它们的指骨抓住了她的胳膊,冰冷刺骨,像是要把她的骨头也拆下来。

  “不!我不要做祭品!”朱棠嘶吼着,捡起地上的铜匕首,朝着最近的一个骨人刺去。匕首刺入骨头的瞬间,发出“咔嚓”的脆响,那个骨人瞬间散架,化作一堆碎骨。

  可更多的骨人涌了上来,它们的骨头越来越多,渐渐拼凑成一个巨大的骨怪,张着血盆大口,朝着她咬来。女人的哭声在耳边回荡,带着浓浓的不甘:“为什么?为什么朱家的男人可以安然无恙,女人却要受这种苦?我不甘心!”

  朱棠突然想起族谱上的记载,想起奶奶临终前的眼神,那眼神里有愧疚,有恐惧,还有一丝解脱。她猛地举起铜匕首,朝着自己的手臂划去,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滴在地上的碎骨上。

  “如果骨祭需要朱家女人的血,那我就用我的血,终结这一切!”朱棠的声音坚定,没有丝毫畏惧。她知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只有彻底打破这个诅咒,才能让那些冤死的女人安息。

  鲜血滴在骨怪身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滚烫的烙铁烫在冰雪上。骨怪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开始瓦解,那些拼凑起来的骨头纷纷脱落,化作粉末。墙壁上的骨头也停止了蠕动,渐渐失去光泽,变成了普通的白骨。

  女人的身影在鲜血的照耀下,渐渐清晰起来,她脸上的怨毒褪去,露出一丝释然:“谢谢你……终于结束了……”

  说完,女人的身影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祠堂门“吱呀”一声开了,阳光照射进来,驱散了所有的阴霾。墙壁上的白骨纷纷脱落,掉在地上化作粉末,被风吹散。

  朱棠瘫坐在地上,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可她却感觉无比轻松。她看着空荡荡的祠堂,心里五味杂陈。那些冤死的女人,终于得到了解脱,而朱家的诅咒,也终于在她这里画上了句号。

  她慢慢站起身,捡起地上的族谱,撕得粉碎。然后,她点燃了祠堂里的破旧杂物,火光冲天,将这座承载着罪恶与痛苦的祠堂烧成了灰烬。

  离开山坳时,乌云已经散去,阳光明媚。朱棠驱车回家,手臂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形成了一道浅浅的疤痕。她知道,那段惊悚的经历,会永远刻在她的记忆里,提醒着她,罪恶终将被终结,而正义与善良,永远不会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