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黎明之后-《大槐树下有人家》

  又是一年冬天。

  这个冬天,古桥县委,县政府,组织上民兵,配合着主力部队,把县城南边所有的鬼子据点全部拔除了。

  县委书记和县长亲自带领民兵和自卫队员们,把西边和北边的铁轨全部破坏掉。

  小鬼子,被完完全全的围困在了古桥县城里面,龟缩不出了。

  还没来得及庆祝这一阶段性的胜利,村崎大尉带队,纠集了三百多伪军,在大年初一的时候,偷袭了抗日县政府的驻地。

  这次鬼子疯狂的反扑,霎时间,把一片节日气氛的村子,变成了人间地狱。

  二里地外的县政府工作人员,闻讯连忙疏散百姓。

  林向黎只来得及把文件包藏进了山沟里。

  刚要向深山转移时,被包围上来的鬼子抓住了。

  从林向黎身上搜出一支钢笔的鬼子,认定她是共产党的干部,押着她到了村口。

  村崎正雄阴着脸,拿刺刀抵住了一个大嫂的胸口,逼着还活着的村民说出林向黎的身份。

  那大嫂和林向黎相识多年,十分艳羡林向黎读过书。她曾经和林向黎说,自己这辈子还有机会的话,等打跑了鬼子,要和孩子们一起念书去。

  林向黎当时很肯定地回答大嫂:“没问题的,绝对能行。”

  此时的大嫂连一眼都没瞅林向黎,只是不住口的大骂村崎畜生不如,大骂跟着村崎的二鬼子们,都是一群断子绝孙的玩意儿。

  骂到激动之处,啐了村崎一脸唾沫。

  阴着脸的村崎正雄用一只手抹了把脸,然后没有任何犹豫的把刺刀捅进了大嫂的胸膛。

  林向黎只看到背对着自己的大嫂,突然身子一僵,接着,腿就像融化了一般,整个身子瘫了下去,重重地摔在地上,激起了一层黄土。

  而面对着她的村崎正雄,手握刺刀没有别的动作。只是那刺刀尖上,沾了好些鲜红色的血……

  林向黎瞪着村崎,大声说道:“你们不是找共产党吗?我就是!要找八路军就来问我!放了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百姓!”

  村崎的翻译官在边上把林向黎的话翻译过去,村崎就眯起了眼。

  现在整个形势不好,各种据点都被八路军破坏殆尽了。他堂堂一个大尉,手底下能用的兵卒也没剩多少了,还得靠着这帮蠢笨的清国奴撑场面了。眼前这个女人既然已经承认了,他也就不打算再多耽误时间了,直接撬开这个女人的嘴,打听到八路军的后续部署,也给他们打一个措手不及。

  挥了挥手,村崎让手下的伪军们把村民都撵走了。

  哪知看着老百姓脱困的林向黎,彻底没了掣肘。无论村崎的人如何审问,如何用刑,她就是一个字都不说。

  甚至,在被审问、用刑的间隙,还向村崎的翻译官宣传起了共产主义,劝说翻译官放弃为法西斯继续效力。

  村崎正雄等了一天一夜都没等到林向黎开口。

  气急败坏地他指使手下把林向黎的衣服扒光吊在房顶上。

  受尽折磨的林向黎,哪怕只剩了一口气,也还是咬着牙,没有说出任何村崎想要听到的情报。

  大年初三,村崎亲自上阵,又一次把林向黎拽到了窑顶上,逼着她向山里喊话,引诱人们回来。

  凛冽的北风刮散了林向黎的头发,却刮不散她眼中的意志。

  林向黎虚弱的张开了嘴,喊出了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中国共产党万岁!”

  话音未落,村崎就把她的头砍了下来。

  半年后,1945年8月15日,日本天皇向全世界宣布无条件投降。

  那天,王掌柜正带着杨老爷在田里掐谷。

  今年的老天,还算给人留了条活路。哪怕小鬼子们翻来覆去的抢了好几次,总是还留给人们一线吃饱饭的希望。

  杨老爷也算是干了两年农活了,跟在王掌柜身后像模像样的挥着掐谷刀,一穗一穗的收割着谷子。

  突然,地里劳作的人们,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嗒嗒嗒的马蹄声。

  人们全都紧张地抬起头,向声音来处张望。自从鬼子不再扫荡了,已经好久都没有听到马蹄声了。今天这马还跑得这么快,这是有啥大事要发生了?

  紧张的人们在看到马上的人,举着一面飘扬的红旗时,全都安了心。

  八路军早就讲过的,咱们自己的队伍用的是红旗。

  用了大红旗,就是有好事。

  待得那匹马到了近前,王掌柜一眼就认出了马背上的憨货。

  他眼里含着泪,对慢下来的马喊道:“你狗儿的走了这些年!也不回来看看来!老村长没的时候,还惦记你的了!”

  刘大牛举着旗子翻身跳下马,一把将旗帜插在了地头。然后一个箭步蹿到了王掌柜跟前,一把将王掌柜抱了起来,嘴里还一边嚷着:“长顺哥!鬼子投降了!鬼子投降了啊!”

  双脚离地正惊慌无措的王掌柜,压根没听清刘大牛说什么。

  他们身后的杨老爷可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杨老爷喃喃着:“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其他人早已一拥而上,把刘大牛和王掌柜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问道:“日本人真的投降了?!咱们赢了?!”

  刘大牛把王掌柜往地上一墩,憨笑着大声说:“咱们赢了!鬼子的皇帝刚刚宣布投降了!”

  “那咋的俺那天还看见鬼子小队了?”一个后生着急地问道。

  回答他的,是远处那座建成好多年,让周围村子全都恐惧不已的鬼子碉堡,在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中,化成了一片废墟。那上面一直挂着的膏药旗,也随着爆炸四分五裂,旗子的碎片,在直冲云霄的浓烟里,缓缓飘落到不知何处去了。

  始终不可置信的众人,见此情景后,终于,全都流下了激动的泪水。怕是连他们自己,都无法讲明白自己此时那复杂的心情。

  与此同时的高泷城内,人们已经陷入了欢呼庆祝的海洋。

  各界人士纷纷走上街头,满街的报童都在竭尽全力地喊着:“号外!号外!日本正式投降了!”

  政府门口架设的大喇叭里,传出的声音,和街上各处的收音机里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共同播放着渐弱的《三民主义歌》旋律,紧接着,激昂的声音响起在大街小巷:

  “全国同胞们!全体将士们!这里是高泷广播电台。现在播送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中央通讯社联合发布的、光耀万代的特大喜讯!”

  “我国艰苦卓绝之八年抗战,今日已获最后之胜利!日本天皇裕仁,已颁布《终战诏书》,代表日本政府及日军大本营,向中美英苏四大盟国无条件投降!”

  “国民政府蒋委员长,今日在丰峪对全国军民及全世界人士发表广播演说。委员长昭告我等,正义终于战胜强权,公理必得伸张!我等此刻更应感念无数为国捐躯之将士、罹难之同胞……”

  “全高泷的同胞们!让我们走出家门,共同庆祝这来之不易的光荣胜利!告慰先烈,普天同庆!中华民族万岁!抗战胜利万岁!”

  随着广播的结束,街上的庆祝活动更加的热烈起来,锣鼓鞭炮齐鸣,

  和着那喧闹的欢快,杨绍云冲回了他的小院子,一把抱住了正准备出门看看情况的韩长贵,声泪俱下:“奶兄!奶兄!咱们可以回家了!咱们终于能回家了啊!”